《故烧高烛照红妆》鸭脖少女

46、第 46 章

　　虽说是临近中午才来拜见长辈，沈相却没有一丝不悦的情绪，看着段玉汝是越看越满意，交待了沈子石几句便让大家一起到前院用膳去了。

　　人还没有离开沈相的书房，几位不速之客的突然到访，让玉汝从进门开始就期待的画面出现了。

　　一位满头翠玉的女子风韵犹存地朝书房内走进来，在门口施施然福了身，转身从丫鬟手里端过一碗汤，对着沈相笑意盈盈地说道：“老爷，这是奴一早起来就亲自给您熬的汤，就为了等您一下朝便能喝上一口热汤，你尝尝？”

　　想必这位就是莫姨娘了，这旁若无人与沈相亲昵的模样看了真叫人啧啧啧……

　　不过看沈相的模样，却是不太想搭理。

　　段玉汝悄悄打量着这位妇人，自然也没有忽略掉跟在她后边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粉衣上绣着粉蝶，眼睛红红的，神态甚是惹人垂怜。

　　沈相没有接莫姨娘递过来的汤，反手问道：“我的书房向来不许旁人靠近，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莫姨娘干笑了两声：“奴并非是忘记了，只是想着老爷近来操劳，只愿能替老爷分忧。可惜奴是个女人家什么也不懂，所能做的也只有为老爷做做羹汤这种小事罢了，还请老爷莫嫌弃。”

　　可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女人。段玉汝在心里为莫姨娘的这番表现偷偷下了结论。

　　沈相的表情看起来也没有先前那么严肃了，伸手接过莫姨娘递来的羹汤尝了一口，赞美道：“确实不错，你有心了。”

　　段玉汝注意到，沈子石薄唇轻抿，眼神也冷冽了不少。以她对沈子石的了解，段玉汝知道，沈子石这是生气了。不过他本就喜怒不形于色，若非是极为熟悉他的人，一般是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心情来的。

　　那边莫姨娘还在缠着沈相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书房旁边还站着两个人。

　　段玉汝瞧了瞧沈子石越发面无表情的脸，又看了看跟在莫姨娘身后时不时偷偷往这边瞟一眼的女子，心里只想着干脆把面前这有些僵硬的局面一举打破吧，于是不轻不重的假咳了两声。

　　莫姨娘一副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人的模样，略有些难为情地看看沈相，又看看沈子石：“这……大公子也在呀。”

　　沈子石显然不想搭话，段玉汝却巴不得事情越热闹越有意思，甚至不惜亲自下场带动氛围，于是在大家都还没用开口之前，玉汝首先朝莫姨娘福了福身，面上换上一副温婉得体的表情，柔柔弱弱地回道：“这位便是莫姨娘吧！我同夫君前来给父亲大人请安。这厢也给莫姨娘请安了。”

　　“哎呦，不敢当不敢当呀！原来是我们大少爷的新娘子，昨日未能得见，今日一看果然是光彩照人、容貌出众呀！”段玉汝一出声，莫姨娘果然便顺着段玉汝的话将话头引到了她身上，“只是人家新妇都是一早便来请安，怎么侯府出来的新妇，请安都放在午时呢？”

　　莫姨娘估计拖长了声音，边说还边往沈相看去，仿佛在等待沈相说出她心里期待的话。

　　“父亲早起上朝时间刻不容缓，我们自然不敢有所耽搁，待父亲甫一下朝，夫人便催着我早些来向父亲请安，我们在父亲书房好一阵子了，姨娘没听到下人们回报吗？”

　　莫姨娘没想到沈子石会开口，一时有些语塞。

　　事实上，段玉汝也没想到生着气、心情不佳的沈子石竟会开口帮她说话，这倒是有些意外。

　　段玉汝瞥了沈子石一眼，他的神情依旧是冷冷的，眉目之间也能窥得见淡淡怒气，然而仍是伸出手捏了捏段玉汝的手，一时间段玉汝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沈子石都会站在她这边。

　　莫姨娘被沈子石的话堵住了，支吾道：“大公子说笑了，府上的事，我一个侧室又如何能得知，大公子未免太抬举我了。”

　　沈子石懒得再看她一眼，索性一句话也不答。

　　但是段玉汝可不是什么清高君子，虽然方才沈子石开口帮了她一把，不过莫姨娘言语之中针对自己和侯府，这一点让玉汝很是不满，她向来护短，在外即便再怎么顽皮，总归还是记得要维护住忠武侯府的门楣，此时被人这样当面轻侮，自然是要反唇相讥：“我瞧莫姨娘言语之中似乎是对我们忠武侯府有所不满？我们忠武侯和沈相府的亲事是陛下亲自定下来的，想来陛下也觉得我们两家门当户对天作之合，自然样样不比相府差，可今日姨娘这般说，可是觉得我们忠武侯府家教不严门风败坏，配不上相国府呢？还是说……姨娘对陛下的决定有所质疑，从而心生不满呢？”

　　莫姨娘没想到自己就说了一句话，这个新妇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回她，一时间气极了，正要开口，沈相忽的严厉喝道：“胡闹！陛下亲自下旨御赐的婚事，岂是你能质疑的！”

　　莫姨娘被惊得浑身一抖，再看沈相表情严肃，气势立马便矮了一截，慌张解释道：“老爷，奴……奴不是这个意思，是这个丫头……老爷您误会了，奴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质疑陛下呀！想来是新妇误解了奴的意思，奴只是太好奇想要早些见到她，从清晨一早便起来等了，没想到左等右等都没将人等来，直到中午才见到，这才在言语间有些失态了。”

　　脑子转得还挺快，一张嘴也真是利落得不行，段玉汝心中冷哼了一声，面上却仍是一副贤良恭顺的模样，笑着任由莫姨娘拉过自己的手，在沈相面前说尽好坏：“新妇人莫怪呀，我向来心直口快的，往后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可千万直说呀，别憋在心里闷坏了自己，当然也千万不要误会了我的好意，我是个长辈，难免稍微提点一些，你可别嫌我们老人家说话啰嗦呀！”

　　莫姨娘拉着段玉汝的手，一副慈爱的模样，在沈相面前既端出了长辈的架子，又为以后铺好了路，做起事来滴水不漏，看来确实是个十足十的人精了。

　　看来这莫姨娘是铁了心要在沈相面前跟她做戏了，段玉汝心里想着，既然要做戏，怎么能让一个人唱独角戏呢，不如便陪她一起吧。

　　于是段玉汝也温婉恭顺的笑了笑，道：“若真是好意，玉汝自然不会误会。姨娘也切莫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是我这个做小辈的心急了些，我向来是不准他人说半句忠武侯府不好的话，方才姨娘那般说法确实让我误会了，这厢给您道歉了。”

　　莫姨娘仿佛一个拳头打到了棉花里，段玉汝软言软语的态度跟之前牙尖嘴利的模样相差甚远，她也不好再接着刁难什么了，况且戏已经做了起来又怎么能中途离场呢。莫姨娘眼珠一转看到了旁边的莫谷芝，突然便计上心来。

　　她笑着打哈哈：“好了好了，咱们也不在请安这回事上多说什么了，总之这些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大公子有自己的府邸，平时你们小夫妻俩也不必常常往相府来，逢年过节的回来看看就好，请安这种事呀，你们随意便好。”说着一把拉过莫谷芝，甚是满意地看了看，“说起来，今天为了等你们来，我一大早便起来了，也难为了芝芝，也跟着我一大早便起来，硬是陪我一起等着。”

　　终于说到重点了！段玉汝眉眼轻笑看着粉衣少女被拉到跟前来，那女子红着眼睛抬头飞快看了眼沈子石，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低声说道：“我自小习惯每日早起了，不碍事的。”

　　得，说来说去还是影射我爱睡懒觉呗！段玉汝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家人有没有点新意呀，绕来绕去说的还是这些。

　　段玉汝面上扯出一个笑容，问道：“这位是……”

　　“怎么，你没听大公子提起过吗？”莫姨娘硬是拉过了粉衣少女，让她站到了沈子石和段玉汝中间来。

　　玉汝注意到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但这份笑意很快就在沈子石后退半步的动作中遗憾消失了。

　　莫姨娘接着说道：“她是我哥哥家的女儿，说起来算是大公子的表妹呢，年幼时来相府住过一段时间，他俩呀自小便认识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段玉汝差点笑出声，刚刚还觉得莫姨娘做事滴水不漏呢，现在怎么又漏洞百出了，别说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到底算不算是相府大公子的表妹，单说这青梅竹马谁又能比得过她段玉汝呢？在她面前说沈子石与别人青梅竹马，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这个莫姨娘，对敌前都不知道先了解下对方的情况吗？

　　段玉汝在心里连连叹气，这个对手真是越发让她越发提不起兴趣了。

　　对于莫姨娘这番话心里不快的不止段玉汝，莫谷芝也想到了表妹这个称呼不合适的地方，这个称呼让莫谷芝想起了之前沈子匀童言无忌说过的话，一时间她面色有些难堪，想着当时沈子石也在场，这件事总不能一而再的提起。

　　于是笑着对莫姨娘说：“姑妈说笑了，只有永乐公主那样尊贵的身份才能称作是大公子的表妹，我这样的乡野女子，又哪能和公主相提并论呢！姑妈以后莫要再说了。”

　　莫姨娘只能尴尬一笑：“是是是，你说得对，瞧我，真是太不知道礼数了，还是我们芝芝想得周到。”

　　莫谷芝会这么说，倒是让段玉汝有些意外，她本来还以为，莫谷芝会想方设法的要跟沈子石沾亲带故呢。段玉汝轻轻瞥了沈子石一眼，发现他面色如常甚至看起来有些厌烦眼前的寒暄了，不过段玉汝现在正在兴头上，只能说声抱歉了。

　　段玉汝想到来相府的马车上，沈子石告诉过他先前来相府遇见莫谷芝的事，想来这位女子心思缜密也是注意到“表妹”这个称呼的不妥了。

　　嗯，是个可以一探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