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烧高烛照红妆》鸭脖少女

16、第 16 章

　　阳光明媚的春日，梳着双环髻的少女和模样仍有些青涩但已可见一股俊朗之气的少年躲在后花园玩耍。

　　少女罗裙曳地，好奇地瞧着地上的东西，少年则蹲在她身边，嘴里念叨着：“玉汝，你一个小姑娘家，玩这个干什么，被阿爹发现了，肯定又要罚你了。”

　　少女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二哥，小点声，你会把它吓跑的。”

　　年少的段玉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是蛇呀，吓跑了不是应该的嘛！”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小妹了，女孩子家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动物呢？不应该是小兔子小猫咪这种可爱的动物吗？

　　“怎么能让它们被吓跑呢，姐姐和阿娘经常来后花园走动，若是吓到了她们可不好，我把小蛇带出去。”

　　听到小妹这么说，段玉礼又觉得她其实还蛮懂事的。

　　小玉汝全神贯注看着地上爬行的蛇，突然伸出手捏住了这只小蛇的七寸，高兴地扬扬手给段玉礼看：“二哥你看，我抓到了！”

　　段玉礼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咳咳，玉汝真厉害呀！”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请问可是忠武侯府的段二公子与段二小姐吗？”

　　声音听起来温和有礼，让小玉汝想起了之前听过的珠玉之声。

　　她闻声回头一看，便看到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长得粉雕玉琢的模样，穿着宝蓝的长衫，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一副修长的身材。

　　他长得可真好看，比二哥还好看。

　　小玉汝这样想着，忍不住想同他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于是扬扬手上的小蛇，高兴的说道：“喜欢吗？送给你好吗？”

　　说完便见面前的男孩突然面如死灰，眼睛瞪得老大，急忙往后退着，口中直呼“别过来，救命呀！”

　　倒退的时候不小心被园内的石子绊倒，后仰翻了个跟头，听到声音的下人们赶了过来，慌忙扶起少年，紧张的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小玉汝愣愣的看着大家围过来，呆呆的问道：“二哥，他是谁呀。”

　　段玉礼也被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惊住了，但率先反应过来，想了想，道：“阿爹说过，今日好像沈国舅会带着他家儿子来我们府里做客。”

　　“那这个人……”小玉汝突然意识到，这是贵客呀！

　　心里一着急，顿时也挤进了人堆里，侯府的下人早就习惯了玉汝的出格行为，胆子大点的提醒玉汝小心手里的蛇，一番吵闹里，摔倒的少年终于挣开了眼睛，然而一睁眼就看到玉汝关切的眼神，和她手上蠢蠢欲动的蛇，吓得尖叫了起来。

　　“玉汝，你在做什么！”一道严肃的声音突然传来，侯府发下人们心中长舒一口气，救星到了。

　　小玉汝一抬头，就看到自家阿爹皱着眉，看起来很是生气，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华服男子，扶起地上的少年，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

　　“你手上这是什么！”忠武侯段庆额角青筋凸起，恨不得将这个顽皮的女儿吊起来打一顿，“还不快把这东西扔远点，你吓唬谁呢！”

　　玉汝慌忙将手里的小蛇随便扔了，忙有下人用斗笠装了起来，段庆看了一眼，命人将蛇扔出去。

　　“阿爹，我不知道小哥哥他怕蛇……”玉汝有些委屈，她不过是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跟他分享而已。

　　“你……”段庆还想说些什么，被身旁华服玉冠的男子拦住，那男子笑着道：“段兄，罢了，子石也没有什么大碍，就不必再责罚玉汝了。”

　　玉汝看了看漂亮小哥哥，他已经稳定住了情绪，只是还有些怕怕的，躲在了父亲身后。

　　有沈国舅出面拦着，段庆也不好再说什么，责罚她回去抄书后，便带着沈国舅和他的儿子走了，还命人去找大夫给那个少年看一看。

　　被沈国舅牵着的少年跟在身后乖乖离开，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看玉汝，白净的小脸上挂着几道泪痕。

　　“二哥，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玉汝呆呆的看着小少年，只觉得他比画上任何一个人还好看。

　　一直在一旁护着小妹的段玉礼想了想，说道：“他是沈国舅的儿子，好像是叫……沈子石吧。”

　　这就是年少的玉汝第一次见到沈子石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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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流转，玉汝的面庞脱去了几分稚气，但圆嘟嘟的小脸还暴露着她仍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顽皮的性格一点没变，倒是有了几分侠义心肠。

　　彼时的玉汝扭住一个看起来甚是凶神恶煞的人，指责他不该当街殴打老人，那恶霸表面上服软，让玉汝放松警惕，却暗示手下小弟在背后偷袭，玉汝一时得意未曾注意到身后，回身时已然来不及。

　　恰在此时千钧一发之际，有人飞来一脚踹飞了偷袭之人，拉过玉汝让她躲在身后，随后两三下便制服了那些恶霸。

　　落在玉汝眼里的，是那人年轻俊朗、线条分明的侧脸，微抿的薄唇、微蹙的眉头，手上的动作却宛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上趴着的恶霸被打得嗷嗷直叫，阳光洒落在那人宛若神仙一般无暇的脸上，看得玉汝心里小鹿乱撞。

　　这是那次在忠武侯府的后花园里用蛇吓哭过沈子石之后，段玉汝第一次见到沈子石。

　　后来玉汝到处打听，方才知道这是小时候被蛇吓哭过的小男孩。但彼时的他已经脱去了之前的稚气，几年的时间里，他的面庞越发英俊，只是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温和，倒是多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冷淡。看他先前刚刚出手的样子，也不像是小时候那般胆小了，倒是……更加像个小小男子汉了。

　　为了知道更多关于沈子石的事情，玉汝成天缠着二哥让他讲讲沈国舅家的事情。

　　再后来，玉汝发现学堂里多了沈子石的身影，那个她向来不爱去的地方，成了她每天都期待的地方。

　　大哥欣慰的说：“玉汝果然是长大了，知道用功读书了。”

　　但玉汝知道，只是因为能看到沈子石罢了。

　　后来的后来，她就成了沈子石的一只小尾巴，沈子石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去，成天在他身后“石子儿哥哥，石子儿哥哥”的叫着。

　　这一叫，就是许多年。

　　之后的故事仿佛一副画卷在玉汝面前飞快展开，玉汝感到一阵头晕，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忽然感觉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围住。

　　玉汝猛地一睁眼，便看到沈子石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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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的人突然出现，玉汝的第一反应却是用被子盖住了头。

　　沈子石面上微微诧异，扯了扯被子，问道：“你怎么了？”

　　玉汝闷闷的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刚睡醒，蓬头垢面的，你别看。”

　　沈子石低声笑起来：“我都看了许久了，还差这会吗？”

　　玉汝的脸都要羞红了，平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是见到沈子石却难得有些羞赧了。

　　梦里还梦到他们的小时候，好像害怕这个秘密就这样揭露在他眼前。

　　不过就算揭露了又怎样，玉汝又转念想到，自己就是喜欢他呀，他沈子石知道，二哥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她也从来没有要可以隐瞒过什么，那又害怕什么呢？

　　想都这里，玉汝才肯从被子里探出一只眼睛，盯着沈子石看了一阵，笑意便从眼角里溢出来，她开口，轻轻叫了声：“石子儿哥哥。”

　　沈子石的目光微微一滞，心里却涌起了翻天巨浪，她有多久没这么叫自己了？

　　沈子石伸出手，摸了摸玉汝的头发，一向冷淡的声音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温柔：“做梦啦。”

　　“嗯，”玉汝点点头，很是乖巧的模样，“是个美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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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却还是将沈子石赶出去，自己梳洗了一番，站在门外吹着夜风看着星星的沈子石，被玉汝那声“石子儿哥哥”唤出了不少的往事记忆。

　　年幼的沈子石喜爱读书，性子沉静，父亲以为他将来定会考科举、走文路，然而那年走了一趟忠武侯府，回来后的沈子石却醉心武艺，沈国舅虽心有不解，但他也并未因此落下在文字上的功夫，因此也就随他去。

　　沈母倒是极为心疼儿子，又是学文又是习武，小小年纪就肩负了不少。

　　但只有沈子石自己知道，他不想再被那个女孩用那样的眼光看待。

　　多年来的锻炼，终于让他成为一个能够让她仰视的人了。

　　进了书院后，面对日日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说实在沈子石是有厌烦过的，他向来性子冷淡孤身一人，猛然间身边多了一人在身侧多得是不习惯。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习惯了那个清秀顽皮的小姑娘跟在自己身后，笑眯眯的、高声的、偷偷的、做坏事似的……用各种声音占据他的脑海。

　　直到某一天，占据了他的心。

　　因为跟她的相遇，才成就了如今的他。在沈子石心里，自己所得到的的一切，都值得与段玉汝共享。

　　思绪飞到了遥远的天边，一声开门的声音，瞬间将这些思绪拉了回来。沈子石一回头，玉汝就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他：“想什么呢。”

　　她穿了件素净到几乎没有任何纹样的纯白广袖长裙，松松挽了个常见的发髻，面上看着也精神了不少，她抬头看看夜幕，喃喃自语一般说道：“今晚好多星星呀。”

　　方才梳洗的时候，环佩和叮当已经告诉她，从南山回来后，她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沈子石送她回来，并向外宣称，剿灭南山寨、生擒贼匪，她是头功，就连陛下都听闻此事大加赞赏。

　　阿爹和阿娘自然担心得不得了，时不时就来看看，姐姐玉容也回来看过她。沈子石这一天几乎滴水未进，一直守在她身边。

　　玉汝侧头看看身边这个人，下巴上青色的胡茬若隐若现，跟平常那一丝不苟的认真模样相差甚远，却又可爱得紧。

　　沈子石听她这么说，笑了笑，问道：“想上去看看吗？”

　　说着，长臂一伸，搂过玉汝的腰，一个飞身便坐到了屋顶上。

　　玉汝几乎笑出来：“沈将军好俊的轻功。”

　　做完这些的沈子石，好像忽然想到怀里这个姑娘是在半夜飞檐走壁翻过他上将军府的墙来见他的人，轻功绝顶，飞身到屋顶简直易如反掌，又怎会需要他抱她上来屋顶呢？

　　“不过我到从未被人抱着上来屋顶过，”玉汝看着沈子石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撑着下巴说道，“感觉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