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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入狱 ...

  •   立夏。
      奔波了一个月,严诚贞终于买到了一处院落,这是她打算留给师父的。

      既然打算半年后要离开,严诚贞对于接下来的日子格外珍惜。原本并不活络的性子,碰上人了也愿意多讲几句,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明朗了许多,午间吃饭的时候,连大堂的小二哥都与她距离拉近不少。

      然而这世上各有悲喜,你这边张灯结彩,一团和气,她那边说不得烈日炎炎,人间炼狱。

      “把这里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走。”随着一声令下,一队官兵破开沈府的大门冲了进来,沈府的仆役还没来得及斥责,便被按在了地上。

      管事见事态严重,赶紧往里边跑,“夫人不好了,官府的人闯进来了。”

      沈母正和儿女用午膳,乍然听到这话,心中陡然生出不安,不待细问,一群兵士就进来了。

      “放肆!这里是大理寺正沈府,谁准你们带兵闯进来的!”沈母强自镇定的站起,开口怒斥来人。

      领头的官兵不为所动,跨刀向前一步,冷声道:“大理寺正沈彦博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现已关押刑牢,三日后问斩。沈府上下,一律籍没入官。带走!”他一挥手,兵士们便上前拿人。

      沈母大惊,慌忙护住一双儿女,沈清和失声大喊:“怎会如此!我爹一向清正廉洁,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这些兵士可不会管着许多,几下便把沈家三人分开,用绳一系,就把人往外押。

      沈清越看着一向举止得体的阿娘,拼了命的去拉扯那些捆绑自己的官兵,即便被推倒在地,也挣扎着要护住自己。大哥不肯相信,尤自红着眼嚷着要见父亲。

      沈清越惶恐不安,眼泪簌簌的落下,她双手被缚,整个人被粗鲁的推着走,耳边是仆人低咽的哭鸣。

      她仿佛做了一场噩梦,她所有珍爱的家人,都被拉入这场永无止境的...无边梦魇。

      “沈府的人都下狱了?”“是。”

      “哈哈哈....”男人身着华服,坐在紫檀木制成的椅子上,左手攥着椅子把,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恪儿啊,为父为你报仇了。三日后,我就叫沈彦博那老贼下去给你陪葬!”男人笑着,悲凉的双目不觉留下一行热泪。

      明月高悬,世上一切都冷清下来。

      “滴答”,再细微的声响,在这阴冷潮湿的牢狱里,都会被无限放大。

      沈清越伏在沈母怀里,沈母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发,无声的擦拭着泪。

      沈清和被关在她们旁边的牢房里,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人。他坐在干草上,背靠着墙,双眼无神的看着肮脏的地面,一言不发。

      “娘,爹三日后就要走了吗?”沈清越轻声问,她不敢吐出那个字。

      “不会的,你爹会没事的,还有三天,都会好起来的。”沈母紧紧搂着沈清越,不让她瞎想。

      沈清越多么希望娘说的是真的,但她明白,爹回不来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尝到了别离的滋味。这场别离太深重了,而她连爹的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到。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泪水划过鼻梁流进发髻里。她不爱哭的,但现下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不能承受的。

      天亮吧,天亮了就好了。她在心里祈祷着。

      这三天里,曾经和沈府交好的人,像是一夜失踪一样,没有一人来探望过他们,连沈母的娘家人也同样如此。沈母悲叹世态炎凉,又在心里坚定地相信沈父的为人。

      她的丈夫绝不会做有愧于人的事。她猜测是有人陷害沈父,可她如今身陷囹圄,对事态一无所知,探问牢头也得不出什么消息。她只能在牢里心急如焚,却什么也做不了。

      沈家三人在牢里度日如年,第三天很快就到了。

      沈清越看着小窗外明媚的日光,通身发寒。

      她看不到刑场的情况,正因如此,她更是害怕。她不愿去想,却又抱有侥幸,期望事有转机,期盼下一刻,爹就能出现在牢门外,像他平常下朝回家一样,笑着喊她一声清儿。

      如果是这样,她一定会向小时候那样,扑进爹的怀里,把这些天的担忧惶恐,一股脑的哭倒出来,才不管别人会不会笑话她。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什么都没发生。

      爹再也回不来了。

      她噙着的泪终是忍不住落下来。

      沈母把她搂在怀里,看着她捂着脸低泣,酸楚地拍着她的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清和躺在干草堆上,把自己蜷成一团,伴着妹妹的呜咽,同样泣不成声。

      又过了几日,牢里来了几个刑部的官员,后面还带着两个獐头鼠目的人。

      几个官家模样的巡点着牢里的人,一间间的走过去,手里拿着账子记着什么。那两人跟在他们后面,偶然附耳低声几句,再不多言,样子十分恭敬。

      他们来到沈清越的牢房前,牢头禀告了名姓,前头的人细细打量了一眼,在账上记了几笔,而后面那两人明显眼前一亮,盯着沈清越上上下下瞧了一遍。

      沈母见状,急忙把沈清越拉到身后,她下意识觉得不妙。那两人对前头的人低语几句,几人便一同离开了。

      沈母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头不安。

      “大人,这次的货色确实不错呢。”牢门口,身形猥小的男子奉承道。

      拿账本的人轻哼:“这次算你们兄弟走运,碰上几个好的,不过别都给我带走,我也不好交代。”

      马老三点头赔笑:“是是是,一定不让您难做。咱兄弟有现在这份美差,多赖您关照。”他递过去一些银钱,“您多担待。”“好说。”拿账本的人收了,这才脸色好些。

      翌日清晨,刑牢的锁被悄悄打开,几条壮汉大刀阔斧地跟在马老三后面走进来。马老三对狱卒笑笑,轻车熟路的拿走桌上的钥匙,有方向的奔着自己的目的而去。

      他就像捡走自己的羊羔那般轻易,对着牢里的人一指,身后的壮汉便扑上去把人带走。凄厉的叫声在牢里此起彼伏。

      马老三瘦小的身子被墙上的灯盏拉出细长的影子,他在牢里行走如鬼魅,步履轻快,如入无人之境。

      牢里的动静惊醒了沈家三人,当马老三出现在沈清越牢门前时,沈母露出惊惧之色,她终于知道马老三是做什么行当的泼才了!

      牢门被马老三打开,两个壮汉拿绳去绑沈清越,“你们做什么!娘!”沈清越惊慌的喊道。沈母死命的撕打那两人,“你们放开我儿!放开!”沈母近乎嘶吼着。

      “娘!我不要跟你分开!”沈清越急切的去抓沈母,却是被麻绳捆住,塞住口齿。

      隔房的沈清和听到声响,使劲地拍打牢门:“你们干什么?娘!清越!你们怎么了?”

      沈母被踹倒在地,嘴唇发白,发髻散乱,仍抓着壮汉的腿不放:“不要啊!不要带走我儿!”沈清越看着沈母的样子,心如刀割,流着泪拼命摇头,她不要阿娘这样。

      然而终究是蚍蜉撼树。

      沈清和看到被扛走的沈清越,目龇俱裂:“妹妹!你们放开我妹妹!”他狂躁地摔打着门:“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清越啊!!”

      沈母跪倒在地上看着沈清越渐渐远去的背影,泪如泉涌。牢里的哭声,一声接一声,声声尖利,肝肠寸断。

      被挑出的羊羔们被塞进拥挤的马车,张惶的眼里,是对前路的惊怖。

      沈清越被拎出马车,和几个面容标志的姑娘并排站在小院里。

      小院周边围着几个壮汉,马老四冷眼看着她们,马老三在她们身前踱步,挑剔的算着她们的价钱。

      沈清越察觉到马老三在她身上停留的视线明显更久一些,带着贪婪、热切,沈清越厌恶这种感觉,这让她感到恶心。

      顷刻,马老三站在她们面前,张着一双鼠目,恶声道:“你们都是罪人的后代,你们的家人,会按司农寺分配,有的去掖庭、少府监,为宫里的贵人做事;有的去官署,男奴入蔬圃,女奴入厨膳,生生世世只能为奴为婢。”

      停了一会儿,放轻语气又道:“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大把光阴。

      现在你们的契籍和卖身契在我手里,我把你们卖到那些少爷的房里,自己争点气,说不定还能提个姨娘,以后摆脱奴籍,也是条出路。

      你们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可我还是想和爹娘在一起。”丫头堆里发出一个细小的声音。

      马老四脸色一沉,大步走到那个姑娘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小姑娘猝不及防被打了个趔趄,眼圈一红,可看着马老四的脸色,想哭又不敢哭,只能怯怯地捂着脸。

      马老四狠厉的看着她道:“别给脸不要脸,还以为是什么大家小姐呢,给我放老实点,不然有你好苦头吃!”

      马老四看似在教训她。实则敲山震虎,狠狠地告诫所有姑娘,她们没得选。

      马老三看着姑娘们眼里的妥协,心里满意,面上却是不显,对马老四不悦道:“老四,都是娇贵的丫头,别随便动手,姑娘们又不是不懂事。”马老四连连称是。

      随后,姑娘们听话的被摆布着又进了马车,来到渡口。

      沈清越坐在船上,从没离开过的故土,在她的视野里慢慢变小。

      从今以后,她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故乡遥,何处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会好起来的,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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