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局外人）》浦上青枫

18、第 18 章

　　这天是清明节，我哈欠连天的打了卡进行我的例行日常事务。
　　“今天是清明节，调料什么的多准备点儿。检查一下新鲜度，葱和蒜泥泰椒都要多切几碗，我待会儿要检查。”
　　我已经彻底的厌烦了她那点儿营养少得可怜的聒噪，便全当耳边风吹一吹也就是了。然而待我考虑到店内活动注明的那一句“国家法定节假日不通用”问她的时候，此人给出的回答竟然是：
　　“清明不是法定节假日，所以可以用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你有没有心思在这里上班呀？你都在想什么啊？”
　　好的，看来我昨天晚上被堵在车站都是幻觉，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很好。
　　罢了，在这儿规矩就是用来破坏的，那女人本身才是这家店里最硬的规矩。反正是你说的，我只管照做。
　　结果大厅里坐满了四桌客人的时候，她就把我调出去了。
　　“只要外面超过四桌你就要出去帮忙，知道吗？”
　　我心里想一个人看四桌都够了何况外面有三个人在，是能力不足还是没调教好，还是你太惯着他们了，想当年我一个人看六桌的时候也是有的，这时候我就越来越怀疑这个女人到底干了些什么，难道一个人看多于一桌都看不过来，那就完蛋了。
　　嘛，算了。反正与我无关。
　　我心中颇为愤懑，一边拿着收银纸裁成的小单子和绘画用的自动铅笔一边四处晃悠，围裙里揣着橡皮。我摸到储存饮料的仓库门，那门前摆着几张皮凳子，便猫在那里躲懒儿。这一下可猫得我心满意足，有人走了我就去跟着推车收桌子，完了我就继续去猫着，就这么一直捱到了下班时间。
　　此时我觉得心中的愤愤不平之气舒了很多，加上中午出来之后再也没有回收银台过，就是少了钱也和我没关系，心中不免更加舒坦。我把收银台照明灯关了，自己拿来一个小灯插在插座上看我自己的书。
　　像山洞，像丛林，像汪洋大海。
　　一个人，一盏灯，一本书，不远处一片昏沉沉的光亮，我通过关灯这一规定操作将自己与火锅店里文明世界的联系暂时切断，相互隔绝。
　　此刻我确实孤独，却并不哀伤叹气。这清净的孤寂正是我需要的，或许我本心里就不愿意和那个嘈杂又无趣的文明世界建立太多联系。我享受这份清寂，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甚至沉迷其中，逐渐的开始变得完全的自我起来。没有道理的一切言语我都置之不理，而这令我对曾小玲和她那些胡搅蛮缠的大呼小叫越来越不满。我忍不住想起306那件事当天晚上她那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表示，那想法简直就是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的大写在了脸上。她花了一整个晚市时段的工作时间在婆娘们面前细数我的罪状，还故意说的特别大声。
　　有些人就是这么简单，简单的你看她的脸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想赶我走。
　　察觉到了这一点，我当即决定磨厚脸皮，一定要磨得她自己说出辞退的话。只要我得到了这句话，反击的机会马上就会到来。
　　这个主意一打定，我就若无其事肆无忌惮的对那个女人的颠倒是非胡搅蛮缠光明正大选择置之不理，或者直接甩头就走。起先几次她说我小孩子脾气会给我时间改，然后换班了，因为我那段时间基本没有出错，她也就没找到挑我刺儿的地方，也就过了几天相安无事的和平日子。
　　上夜班的时候，我们这班的领班告诉我说她们本来就很烦那女人毫无价值的聒噪，所以大家都很小心的不让她逮到话柄。大家都是一个班次的，有什么自然会互相包涵，希望我不要在那女人面前告密。
　　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上次在收银台里仅仅两米都不到的距离内，听着那女人和周浑中老头子旁若无人的讥讽李清萍。
　　“店刚刚关门那段时间她啊天天给我打电话，说新来的都有着落了她一个老员工还不闻不问的，还自己跑到店里来找我，还哭哭啼啼的。真是的，一个这样的事也值得哭哭啼啼的。”
　　“我早就跟她说了很多次，我肯定不会让她没有着落的。她自己总是放不下心来，我再说有用吗？由此可见这个人真的是蠢到了家。”
　　我突然想起李清萍那几天确实是来过一次，坐在18号那张小桌子上不知道和曾小玲说了些什么，临走的时候我看她面色似乎是很不好，像是掉过眼泪的样子。
　　“老店关门了，那那边的优惠券怎么办？肯定会有客人拿到这边来问。”
　　这件事是几天前我对曾小玲说的，现在成了她的了。
　　“哎呀，这么简单的事也来问我。”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头子居然说出那样的话，充分的把无奸不商这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和善外表下虚伪的本性一览无遗。
　　他是怎么说的呢？他说“说两家店不是一个老板不就完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们俩就是一丘之貉，没什么好与不好。
　　这时我的右胳膊肘忽然被人一把抓住，紧接着我就被人扯得拧过身子，下一秒我就发现自己正对着那张今天也在浮粉的劣质面具一样的脸。
　　“你不会把我们说的告诉李清萍吧？”
　　那双眼睛瞪得我整颗溜圆的眼珠儿都能看的一清二楚，闪闪发光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
　　“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立刻甩了甩头。
　　现在回想起那一声声的讥笑，想起四月一号那天晚上我站在明档切葱，身后厨房里随着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一起飘进我耳朵里那每一个来自出卖者的言辞，想起李清萍那张脸，都会觉得愤怒和悲哀还不曾消失。
　　“她一来我就跟她说的很清楚了，是她自己不放在心上，跟我可没有关系啊。”
　　低三下四的明哲保身，实在是为人不齿，思之令人气愤。我拿着菜刀一下一下的朝手里水灵灵的葱白砍去，心里想我能把这两个女人当葱段儿砍了就好。
　　“就是啊，今天她又跑单啦你知道吗？三百多呢！也不知道她是有没有心思上班。反正我不会管她了，就是把工资赔光也是她自己的事。”
　　你是摆设吗？难道你刚刚坐在收银台里是个死人吗？你身为店长就是这样防损的吗？硬件设施不行不是你的锅是我的锅吗？
　　下属的功劳归上司所有，上司的过错是下属的责任。
　　或许对面那家银行里也是这样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的是这么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也有这样毫不掩饰的争斗。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只是我想起李清萍，觉得人活成这副境地也是悲哀。我觉得她绝对知道那女人在背后讥笑她，把她当笑话讲，可全市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可以工作，何必在这么一棵毫无营养的树上吊死呢？
　　不管是为了厨师长的位置还是油水丰厚的店长的位置，在这么一家没前途也没钱途的店里我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而且之后还有一次，全店只有她一个人不在的时候，以那女人牵头，那些人做观众，不知说些什么时时爆发出大笑。我一如既往呆在和他们隔绝的地方袖手旁观，听见了一个很明显的名字。
　　李清萍。
　　她又成了她们的笑柄。
　　我不会管的，你出卖我你明哲保身在先，我为什么还要去维护你的脸面，说的恶毒一点儿，我甚至很乐意看见她被她们看扁，踩在脚下。
　　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