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花语声，未踏人间路》爱扔手榴弹的小渣渣

7、心细如发

　　“布衣雪衫玉颜色，回眸而笑染风华。”华服男子提笔在一画像下提笔写下这样一句话来，他的硕晨是公子颜如玉，举世也无双的绝世佳人。

　　落笔之间有一丫鬟慌张入内，惊得渊弈收笔之时笔尖微颤，一滴黑墨自纸上晕染开来，他不悦地放下毛笔，剑眉微挑，目光犀利似鹰：“做什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丫鬟慌乱跪地，膝盖与地板怦然相撞，“哐噹”一声倒是让本来心如止水的华服男子心里咯噔一下，究竟是何事让分配给硕晨的丫鬟慌然入内，可是他又不妥了，不妥了请大夫即可找他又有何用？不悦地将视线定于丫鬟脸上故作镇定地发问：“又出了何事？”

　　丫鬟双手趴地，头低垂至臂下，似是惶恐不已，许久并未言语一句，引得渊弈大步而至，烫银边流云靴片刻即出现于丫鬟眼前，身子不禁抖如筛粟，但见主子身上已升腾起团团怒气只得结巴地如实招了：“公子他不好了。”

　　话音未落只留飞舞的片片衣角和一奔腾而去的人影，哪还见主子的身影，丫鬟缓缓起身，轻叹一声：“人难胜情，人难胜天。”主子一直心若静湖竟也为情所困，那如玉的公子就入了主子的法眼。

　　渊弈步至门前，双手放于门上久久未动，屋内有盆罐触地及凌乱脚步声，一时间竟不敢推门而入，须臾之后门自内而开，一丫鬟端一盆水而出，盆内帕子上有斑驳血迹，阵阵铁锈味传入他肺腑之中，不禁剑眉微蹙。

　　慢步而至，榻上之人如无生机的浸水布偶，被一众下人摆弄着，颊上血色尽去，唇色如雨前乌云，唇瓣枯裂又如风中枯叶，唇角挂着未干涸的点点血迹，那双无波的漂亮美眸此时隐在紧闭的眼皮之中，眉心微蹙，中心有一道浅沟。

　　渊弈突然很是愤怒，低沉的嗓音从喉间挤出：“还不去请大夫，都愣着做甚？”下人疾退而出，只见渊弈甩袖屏退他身侧摆弄的丫鬟，立于床侧久久未敢触碰他，一口浊气上涌，一口血沫自硕晨唇角溢出，激得他呛咳起来，脸上涨得露出些病态的潮红来。

　　本还呆楞的渊弈再不迟疑，略带生疏地将人揽入怀中，支棱起的臂膀略显生硬，但见脸上渐有柔情出现，骨节分明的指拿起盆中湿帕轻点于硕晨唇角，点点血迹如“红梅”般迅速晕染开来。

　　指尖不经意地滑过硕晨又归于苍白的脸颊，不似一般男人那样有刮过胡须的粗糙质感，他的脸颊肌肤细腻柔软，如天上漂浮的云彩一般引人遐想，然而渊弈慌忙移开指尖，心中忽而闪过他无波的眸子，恐他被自己轻浮的触碰惹得气急，又浸透一块帕子轻拭他额上的点点细汗。

　　本是翩翩少年、如玉公子若不是因先皇摧残也不应如此体弱，两颗心隔着衣料心跳却渐渐重叠，渊弈又浸湿一块帕子轻拭他露在衣外的白皙脖颈，只因幼年之时被惨去□□才未有喉结，脖颈光滑细嫩唯有喉间略有凸起。

　　再自被中抽出他的臂来，竟因久病纤细异常，骨接合之处突出，好似上面仅有一层薄皮轻挂，腕也无力地垂着，渊弈轻托起他的细臂，用帕子轻轻擦试，轻叹着：“是什么让你竟生得如此单薄？”

　　轻翻过硕晨的臂来，腕又朝下而垂，修长的玉指微蜷，掌心却见月牙型的青紫印记，定是他忍痛之时留下的，唤人取来清凉的膏药轻抹于硕晨掌心，许是药膏涂在淤青之上略痛，只见怀中人如玉的指尖轻颤了几下，让渊弈不禁放轻了动作，他这样的人儿本该被悉心照料的，怎地受了如此多的苦难。

　　细听之下怀中之人似在低吟，不禁将一手垫在他腰后支棱起他的背，两臂一收一放虽看着生硬，但还带着柔情，怀中之人似乎舒服了些，微蹙的眉渐展。

　　只见渊弈目朝门口而望，刻意压低声音问垂手立在床尾的丫鬟：“大夫怎么还未到？他这样多久了？”丫鬟猛然抬头对上主子冰冷的目光，袖中手指紧攥：“昨日公子已觉不适，但是让尔等不要惊扰了您，可是今日晨起就高热不止还呕了血。”

　　“日后莫听他的话了，怎由得他作贱自己身子，也不必请示我直接唤大夫来即可。”虽是极稀疏平常的言语从他口中而出竟是薄怒中带着无奈的宠溺，只见他轻轻将怀中人放下，甩袖而去，翻飞的衣袖掀起一阵香气，空留背影和一句轻言：“他醒来不必说我来过，你们好生伺候着即可。”

　　两人初见之时渊弈就知硕晨不愿让人瞧了自己的病弱样子，那时脸上妆容精致，就连青白的薄唇也染了红纸，明是咳得厉害，帕上“红梅”密布该好生卧床休养的人儿，偏生走得坚定，跪得笔直，连大气也不曾喘息一下。

　　他这样的性子定是不愿自己瞧见他的狼狈样的，不如就说从未来过，若他心细自己倒也发现了，也算是增进情谊了，就暂且护着他的自尊罢了，自己瞧上的人儿自己怎么也得宠着。

　　天气渐凉，冬季本不适养病，然而硕晨屋内地蛇烧得旺盛，丫鬟都着春衣仍香汗淋漓。硕晨体寒，仍披裘袄，近来病体支离，好几日不曾下地走动，每日又有丫鬟垂目为其按揉筋骨，竟在病中养出了一丝薄肉。

　　那日大夫为其诊治过后须臾硕晨即醒来，沉睡多时，嗓内干痒，几欲开口却发现哑口而不能言语，轻挥了挥手即闻药香，举手至眼前见掌心的青紫月牙印记上膏药均匀涂抹而开，不禁暖心一笑，自己这支离病骨竟有人悉心相护，也好。

　　只见丫鬟手托汤药缓步而至，硕晨也不再推辞，在丫鬟的扶抱之下饮了汤药，药汁苦涩，硕晨不禁微微蹙眉，此时见一丫鬟推门而入，手捧一油纸包，双手托举于硕晨面前，垂目轻言：“主子说请公子品尝这悦来芳斋的蜜饯，公子若欢喜主子便托人日日送一份来这府上。”

　　一莹莹玉指轻执起一颗蜜饯，甜味于口中蔓延开来，去了苦涩，硕晨微蹙的眉渐渐舒展，轻轻点头，又将指附在喉间示意丫鬟自己哑声而不能言语，丫鬟自是心领神会，缓退而出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