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丘之貉》鲁弩

3、万流

　　敷上面具，一番乔装打扮，扮作穷书生的梅源带上行李盘缠出发了。昨日欢好时留下的红痕还未消褪，腰肢也隐隐发酸发软，但情况紧急，梅源也顾不得这些了。
　　一条运河贯通南北，是连接南北交通的得力主干。梅源登上了一艘准备起航往北去的快船，船上人很多，船舱略显狭窄，可赶路的人们顾不上这么多，也就都凑合着挤一挤了。
　　梅源身旁坐着一位年轻的商贾，他衣着华贵，颇有气度，相貌却略显平凡。他闲来无事，端详了那人半天，朝着他开了口:
　　“不知这位老爷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那人转头瞄了他一眼，也不嫌他穷酸，回答道:“从朱雀京城来，到北方玄武京城去。在下万流，阁下如何称呼？”
　　梅源顺手拎了个常用的假名字:“仇季。”
　　二人就此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从当今大事，谈到昨日西市闹事的小寡妇。没了在京城时的诸多束缚，梅源得以畅所欲言，身心都感到无比的敞快。忽然，那人道:“听闻当今朱雀霸主，是个灵能者中的年轻人，不知仇兄对他有何看法？”
　　梅源先是一愣，忽地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没来由地觉得脸上有些发烫，那清晰温热的触感还历历在目。梅源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明明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却怎么像个初经人事的小子一样？
　　他沉吟半刻，正色回答道:“灵能者中的年轻人，怎么说也比咱们这些普通人阅历丰富上许多，治理南方未必会差，况且，万兄也看到了，这些年来，我南方一片太平，这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梅源一向是个护犊子的人，吹捧起自己带出来的孩子，不留余力，可贬损也只能他一个人来。他心里一动，忽然想皮一下，于是看了看四周，又悄悄附在万流耳边道:“不过，听说这位朱雀霸主，虽励精图治，可私下里的作风，甚是不佳啊。”
　　只见万流眉头一皱，询问道:“这是如何讲起？”
　　梅源于是故作神秘，道:“听闻王上他虽并无后宫，却日日召美貌少男少女进宫临幸，处理完政事，便一头扎进温柔乡里，笙歌至午夜方休。”他所说的这些虽有些夸大其词，却没冤枉杨潮生，他知晓杨潮生夜晚怕鬼，又年轻力盛，总要有人相陪，是故常召人暖床。
　　而听了这些的年轻商贾，并未如常人一样露出鬼鬼祟祟的笑容，压低声音饶有兴趣地探讨，反而明显表露出了不快:“这些都是谁传的？”
　　梅源一脸无辜:“坊间私下里都这么说咯。还有啊，我听闻昨日，王上还临幸了一名臣子——”
　　万流“腾”地一声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梅源于是臭不要脸地跟着他去了甲板。此时恰逢春季，春光大好，江河水两岸绿柳铺遍，美中不足的是，拂面的不只有春风，还有杨絮。甲板上的人们皆发出阵阵“啊——嚏！”，梅源也未能幸免。他揉揉啜着泪水的眼睛，忽地想起了二百多年前的那一日。
　　“这孩子叫什么好？”
　　“杨絮漫天时捡的，又恰逢海边涨潮，不如就叫杨潮生吧。”
　　“我又听不懂，随你咯。”
　　梅源想得出神，忽闻甲板上众人纷纷惊叫，定睛一看——万流不知何时掉下了船，正在水中扑腾着。
　　梅源自小在江边长大，熟识水性，二话不说，率先跳入江中，朝着万流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