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为妃》盐小西

4、谨慎

　　第四章：谨慎

　　这宫中不如之前安宁了。

　　后宫不止的妃嫔不止三两个，怎么可能都安安稳稳的等着圣上想起来去看你一眼，等凭借运气由翻牌子生孩子来晋位分？但凡人多的地方都有善恶，有人会欺软怕硬，有人会见风使舵。

　　那日我站在辛者库门前，看着与我一同进宫的莹儿，她被掌事姑姑斥责着干活不利索，低眉颔首，满眼泪水却没有流下。

　　我转身问小德子：“你可有法子让她去干些轻松的活？”

　　小德子应着说他好好想想办法定让我满意，又拍了一通我的马屁说我有仙女的容貌也有菩萨的慈悲。

　　三年了，我在这宫里一直不争不抢，过着没人太看轻也没有人很看好的日子。我敛着性子不再像入宫前那般欢脱，生怕惹下祸端。我早就听闻宫中女眷日子过的云泥之别，怕自己一步走错，往后连累着家人半生苦累。

　　莹儿是西北的一个小官之女，大选那日是太后娘娘看上她了，初进宫之时被封了答应。第一年，我时常同她踢毽子玩儿，那时我们都一样，不知这宫中规矩，不知该做什么便什么都不做。她只侍过几次寝，第一年末也被封了贵人，只是后来被大家都遗忘了。

　　她是争过的，为的是不再受那缺德奴才的冷眼，可她生在淳朴之家，她的爹爹只有她阿娘一个妻，哪儿懂什么争宠之道。她在大雪中穿着七彩衣在皇上路过之地跳自己苦练已久的舞蹈。她败了，她只知道争却不知道斗，被当时的俪嫔收拾的有口难言。

　　说起俪妃，她近日又得意了，宫中恩赏不断，父亲又立了功升了官。

　　我回到宫中，跟小桔她们交代我乏了，睡下了，谁都不可打扰我。

　　一觉醒来，我以为已是深夜，便自己起身去倒杯茶喝，不想叫醒正睡着的她们。

　　看见烛灯下的皇上时我愣了一下，他正在看书，感到动静抬眼看我一下，问我：“怎么歇的那么早？”

　　“近日贪玩儿，总是容易困。”我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也为他倒了杯水。

　　我以手托腮，静静的看着他。

　　似有察觉，他放下手中书，笑问我：“月儿可是有话要说？”

　　“嫔妾只是被皇上这堪比徐公的美貌迷住了。”我这三年偶尔就这样大胆的跟他说话，把握着他不会生气的尺度，有时也会讨他欢心。

　　他是喜欢听这话的，作势便来吻我，我回应着他。咽进肚子里的话是：我很想知道，皇上对我的情分是什么样的呢？

　　算了，乳娘说了，人不能总想把什么都探明白，那样活得不快乐。

　　五皇子越发聪颖了，他竟能很快的学会背诗，可是颖妃姐姐总是敛着他的才，示意了身边人不可胡说。我心里明白，愚钝的皇子或许能平安的活着。

　　皇上盼着我为他生下孩子，可我却退缩了。皇后娘娘的孩子不仅仅是她的，还是她母家的倚仗，所以他被人盯着，福祸难测。我还没有完全把握自己的情况，以前贪玩了，该懂的事都糊涂着，我得理理。

　　妙嫔诞下了位小公主，俪妃求着皇上抚养了。

　　明贵妃协同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事务，不曾亏待哪位姐妹。

　　小公主时常哭闹，但只要皇上去了，她便不闹了，需要皇上时时去了景华宫看看才好。

　　得了皇上颇多恩宠的芬贵人，突然染了病，半步不出的养了好久的病了。

　　我真是怀念前三年的日子，姐妹们争归争，折腾的都是自己，气不过了斗斗嘴撒撒气，闹大了，皇后娘娘就出来教她们规矩和体统。

　　一月有余，俪妃自己有了喜脉。太后说茗公主实在讨她喜欢，便抱到慈宁宫陪伴自己。让俪妃安心养胎。

　　三年过去了，又是一年选秀，宫里又添了几位新人，个个都是极美的人。

　　我看着那些娇滴滴的漂亮姑娘，只恨自己当初没多学学诗词歌赋，不然在颖妃姐姐这里形容她们时只有好看，美，跟俪妃和妙嫔有一比。

　　颖妃姐姐只一笑，说：“月儿，你得习惯这些。”

　　“习惯，我知道的，这天下男人，数皇上女人多嘛，我既入了这宫自然是要大度的。”我把绣好的料子给她，这是要给五皇子做新衣用的。

　　“月儿如今也大了，怎的，没考虑好好要个孩子呢？”

　　我低头，做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灯芯，不回答她。

　　她也不再问了，自己说起话来。

　　“我兄长皆为了皇上当初的军功而亡，所以皇上体恤我，怜悯我，愧对我，一入宫就给我了嫔位。可是，他终是帝王，能可怜我多久？我总不能一人在这宫里慢慢老去，也可能，连好好老去的福气都没有。所以我渴望孩子，因着不想太过孤苦，也是因为我还有其他的家人在世，我在这宫里好，他们也能好些。”颖嫔姐姐说的云淡风轻，我不知道她的内心里有着怎么的酸楚。

　　她静静的看着我，想让我明白的道理我其实心中都明白的。

　　我握了握姐姐的手，道：“姐姐待我的好，我都明白。这宫里要不安宁了，你我都明白，所以我现在不渴求子嗣，只盼和姐姐还有麟儿好好的。若是上苍眷顾，那我定要搏上一搏，让我们四个人都好好活着。”

　　“月儿天生丽质又得皇上欢喜，不必像我这般小心翼翼。”

　　我，天生丽质？姐姐你不是开玩笑吧？当初我扮作公子上街去，那可是瞒过了皇上的好吗？哪儿跟他这宫里娇滴滴的美人可比？连爹爹都说了，母亲那样温婉的美人，怎么我就只得了半分母亲的好。皇上对我的好多半是因着我父兄都为他尽忠，哦，我们之前有点交情，他能不管我，让我一直在这宫里做个月钱那么少的贵人？好意思么他？我之前请他喝酒吃饭，那去的可都是最好的酒楼。

　　皇上并没有给我的宫里分来新人，我还是自由自在的过自己的日子，除了去颖妃姐姐那里，就去皇后娘娘宫里坐坐。有时候还会和明贵妃一起喝喝茶，她把慧公主养的很好，可爱又礼貌。

　　我瞧着那孩子真是得了颖妃姐姐的清容秀颜，眼睛确似皇上的有神，气度又随了明贵妃。真真是好极了。

　　回宫的路上，我莫名有些烦闷，心里憋了一股小小的气。皇上已经约半个月不曾来看过我了，也不曾召我，果然啊，我是宫里的老人了～
　　我明明是才过完十九岁生辰的小姑娘。

　　路上遇见两位娇美人，站在荷花池边似是正吟诗作对。见了我，她们低身行礼，我仔细瞧了瞧她们，还真真是：永远有人在二八好年华啊。这是婉常在和南贵人，听说还有位直接给了嫔位的冰雪美人，瞧这两位的样子，那位怕是要有仙人之姿了吧。

　　我回了宫，执起笔抄了篇文章，附着前几日做好的荷包命小德子拿去养心殿，同他讲，请皇上瞧瞧我的字可有了进步。

　　刚刚送出去，我便有些后悔了，我这般样子，着实矫情，哪儿像是骑马喝酒投壶嬉冰的顾晴月。

　　小桔确实高兴坏了，拉着我说：“娘娘啊，你总算是明白了。我们以后能吃的更好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怪不了谁，自己选的傻丫鬟。小桔心里只有吃吃喝喝，她羡慕明贵妃和俪妃的婢女总是谈起上好的菜肴糕点已久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在秋千架上发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的什么。

　　“月儿在想什么？”这声音让我一下回过神，因着宫里再没第二人有这声音。

　　他俯身，说话的气息都散在我的脸上，我的心又突突突的跳了。

　　他总是这样不让奴才做声的来到我身旁。

　　“嫔妾的字可有进步？”
　　我倚着秋千问皇上，未行礼，也不怕他罚我，我们毕竟入宫前就是我交情的，当初还差点拜了把子。我整体上做嫔妃还是守规矩的，尤其在太后和皇后娘娘面前，只在没旁人的时候在他面前稍稍放肆一下。

　　“是又精进了，有自己的风格了。”他总说我的字好归好，但和我大哥哥的字太相似。那能不像吗？大哥哥手把手教我的，以前我还替他抄过罚写的文章，都没能让夫子发现。
　　于是，皇上他便开始教我写字，要求我练出自己的风格。

　　这夜，他温存过后搂着我的腰问我：“月儿，可是见着新人入宫心里不舒服了？”

　　“没有，做人要大度，做皇上的女人更要大度。”我大气的回答他。

　　他呵呵的一笑，掐了把我的腰，告诉我：“你倒是太明白。月儿，朕不敢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给你，可朕待你的情分是真真切切的有的，你可明白？”

　　“我明白的。”我低声答道。
　　他像是还要说什么最后却也什么都没有说，抱着我闭着眼睡着了。

　　听说，婉常在唱的好曲子总让皇上龙颜大悦。

　　听说，南贵人得罪了宁嫔，她的婢女被罚在宫道上跪了两个时辰。

　　听说，雪嫔的仙人之姿让皇上连着许多日召寝。

　　……

　　这些我现在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的月信迟迟不来。

　　我告诫了小桔莫要吱声，想着办法瞒着，又去了颖妃姐姐那里，她也不确定是不是有喜了。

　　我不愿召见太医，万一是真的有了喜脉，我不想被大家都知道的。

　　我心神不安，晚膳又不知怎么换了好些菜，吃的自然少。崔姑姑在旁边低声劝道：“娘娘先前爱吃的好些食物，比如螃蟹，以后是不能再吃了，您且先忍忍，您现在不比先前了，无论如何是要多吃点的。”

　　听这话，她是都知道了。我看着她，拿出主子的口气说：“万万不可同别人讲起。”

　　崔姑姑慌忙跪下说：“奴才得圣上赏识来娘娘身边伺候，定然万事忠于娘娘。”

　　后来，我去了颖妃姐姐的宫里，她请了吴太医来看头疼，我确认了是有了喜脉。这是崔姑姑安排的，她说绝对没别的人会知道。

　　我也开始事事小心起来，不再去玩儿那些带着危险的游戏了。

　　尽管没有外人知道我有喜了，崔姑姑还是从衣到食，事无巨细的为我检查。

　　我这下可算是明白了颖妃姐姐她为何那般小心谨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