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霜熊jgland

2、第 2 章

　　1 回忆—初遇
　　七月，广城。
　　天空阴沉沉的，狂风卷起一张新店开业的传单，连吼带叫的也不知道跑了多远。
　　街上只有零星几个人，一边扛着吹得自己摇摇欲坠的大风，一边拖着购物袋艰难地行走。
　　这风简直无孔不入。
　　他站在服装店的玻璃橱窗外，放下自己手中的购物袋，吐了口气，又差点被灌了满嘴的风，于是只能紧紧闭着嘴，走进巷子里，打算抄近路回出租屋。
　　巷子里有一个规模不甚大的夜总会，掩藏在一片商铺后面，低调地做着不怎么低调的事。里面莺声燕语，间或有破锣嗓子吼着乱七八糟的歌，穿过隔音效果不怎么的的墙，骚扰着来往者的耳朵。
　　以前每次经过他都会多看两眼，觉得自己好像哪一天可以进去玩玩。但是今天确实没时间了，如果在暴雨来临之前没有回去，或许自己就只能找个地方蜗居来等待天晴。
　　好吧，或许是天意吧。他正好好的走着，一阵狂风吹过，吹得一个人狠狠地砸在了他背上。他一个趔趄扑倒，购物袋破了个大洞，东西散了一地。
　　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和砸他的人以同样的表情对视。
　　“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砸到你了吗？我可以赔你。”
　　别人态度良好，他也没什么火气，于是道：“赔偿就不必了，快帮我捡一下东西。”
　　二人匆匆把东西捡起，他拿好东西转身欲走，听见旁边夜总会里传来些许声音。
　　“刚刚还在这里！怎么会不见了！给我搜！今天找不到大少，你们就等着挨罚吧！”
　　那人的神情一下子紧绷起来，拉住他：“兄弟，这里怎么走啊，或者有什么可以躲的地方，江湖救急，快告诉我。”
　　他略一怔：“我也不太熟啊，要不你先到我家藏一会儿？”
　　那人纠结了一下，果断道：“麻烦你了，带路吧。”
　　徐子洋后来回想，觉得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对夏禾有着莫名的信任。至少在徐大少有限的十九年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跟着陌生人回过家。
　　或许是因为夏禾稚气未脱的脸让人戒备不起来？
　　然而这注定是个不解之谜，因为徐大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个小孩的信任有多么的不合常理。
　　夏禾则要淡定得多。
　　他只是广市数不清的小作坊之中一个普通的工人，每个月拿着一点微薄的薪水，除去寄回老家给父母的之外，几乎全在手中的购物袋里了。住的是廉价的群租房，一个单间，卫浴厨都要和其他住户共用。他自认兜里空空，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觊觎的，于是无比坦然。
　　坦然得门都懒得锁。
　　二人穿过繁闹的夜总会后面一片低矮的房子，进了其中一座二层小楼。
　　风更大了，吹得塑料的遮雨棚不住乱颤，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
　　夏禾推开门，招呼徐子洋进去。
　　可怜的徐大少摸黑在堆满杂物的楼梯间里走过，差点被乱七八糟的废弃物绊个狗吃屎。
　　他站在门口，触目所及都是他见所未见的——暗黑的楼梯间和走廊，靠墙堆放的各种废弃物，低矮的楼层，象征意义大于实用意义的门，灰扑扑的墙……好在夏禾的房间收拾得比较整齐，然而他的整齐是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
　　“进来吧。”夏禾把东西放在支架桌上，拿了个塑料凳子放在桌边，“坐。”
　　徐子洋尴尬地笑了笑：“我想……”
　　一阵狂风吹过，然后雨滴就密集地降了下来。
　　我还是先走吧。
　　夏禾关好窗，扭头看他：“你说什么？”
　　徐子洋：“……没什么，要我帮忙吗？”
　　“唔，帮忙就不必了。”他拿铝碗倒了碗水放桌上，“两百块，我让你在我家待到雨停。”
　　徐子洋正嫌弃地端着碗喝水，闻言一惊，一碗水全倒在了自己身上。
　　“两百？你怎么不去抢！”
　　夏禾圆嘟嘟的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我这不是在抢嘛。你也可以不接受我的打劫。”
　　徐子洋气得不行，站起来就走。
　　然后在夏禾屋外面对黑黢黢的走廊和愈演愈烈的雨声吹了半分钟的冷风。
　　刚刚被他自己打湿的衣服上一大团不合时宜的水渍仿佛在嘲讽他。
　　“你出去啊！出去你就全身都这样了哦～”
　　夏禾在屋里一边擦桌子一边哼歌。
　　徐子洋：“……”
　　徐子洋大踏步走进去，把钞票拍在夏禾眼前：“两百！给我拿身衣服来。”
　　夏禾笑眯眯地收了钱：“好的，马上。”
　　夏禾在自己的小行李袋里翻了翻，找出其中最大的一件衣服，对着徐子洋比划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放了回去。
　　“那个，不好意思，我的衣服你好像穿不了，你看要不你就将就裹一下床单什么的……”
　　徐子洋：“？？？”
　　徐子洋刚刚脱了上衣，露出肌肉轮廓明显的上半身，裤子脱了一只脚。
　　他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深深地凝望着眨巴着大眼睛看他的夏禾。
　　夏禾一脸无辜。
　　正在此时，一阵狂风吹开了窗户，一波雨水随着狂风卷了进来，站在窗户正前方的徐子洋不幸被扑了一身水。
　　徐子洋：“……”
　　夏禾扑到窗边：“哎哟！刚刚没关紧！”
　　徐子洋看着自己完全湿透的衣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今天这是得罪哪路神仙了！
　　徐子洋最终还是没有接受夏禾关于他能否披着一条床单暂时代替，等衣服洗了晾干再穿的建议。
　　开玩笑！这天气要等衣服干得等多久！他可不想裹着条床单度过这雨季！
　　于是在雨势稍微减弱的时候，夏禾拿着徐子洋的钱包和一百块跑路费去给徐子洋买衣服去了。
　　夏禾观察了一下徐子洋的钱包，心说他可真有钱。
　　但是，有钱也不能乱花！
　　他在小店里拿了好几件打折的T恤，又拿了好几条短裤，最后还配了十块钱四条的内裤，以及一双人字拖。
　　夏禾拿着包了好几层的购物袋冒雨回到家的时候，他们那简陋的楼下，停了好几辆黑色的小车，徐子洋的声音隔老远传出来。
　　“都滚开！不许过来！”
　　“滚开！”
　　夏禾心里一紧，三步并做两步，爬到二楼一看，自己屋前站了好几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个个又高又壮，目测至少一米八。
　　一个人正站在夏禾那没有锁的木门前，门紧紧地关着，应该是徐子洋在里面顶着。
　　“大少，您还是跟我们回去吧，老板很担心你。”
　　“滚滚滚！我说过了，等那小孩儿回来我就跟你们回去，现在都给我躲开点！”
　　“大少，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目测这些人并不是来找麻烦的，夏禾轻咳一声，走出去。
　　“各位，站在我门口是有什么事嘛？”
　　屋里的徐子洋听到夏禾的声音，简直喜极而涕！
　　他已经跟这些脑袋长草的人对峙了快一个小时！
　　一直抵着门很累啊！
　　但是不抵着，他光着屁股溜鸟的形象就会透过这大敞开的破门，让门外的每个人都欣赏一遍。
　　他才不！
　　徐子洋把门推开一条缝，冲着夏禾道：“东西呢？快进来！”
　　夏禾宛如一片纸，从门缝里钻了进去，然后接替徐子洋把门抵住：“我找了好久，你将就一下。”
　　徐子洋拆开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袋，几乎就要崩溃了！
　　“这什么东西！啊！”
　　夏禾：“都说了将就一下。这附近就只有这种，你爱穿不穿。”
　　徐子洋脸色发青几欲暴走，外面的保镖又在招魂似的喊着，“大少～”，“大少……”。
　　他咬牙穿上一件碧绿碧绿的T恤，对于劣质内裤实在接受不了，于是跳过，套了条宽松的短裤。
　　“大少，大少！您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强行进来了！”
　　徐子洋咬牙。
　　“叫魂啊！出来了！”
　　他揪住夏禾的领子，道：“感谢你收，留，我，还帮了我这，么，多。”
　　夏禾笑魇如花：“不用谢不用谢，反正你是给了钱的。”
　　徐子洋扯出一个狰狞的笑：“今天的经历真是令我终身难忘，我记住了。”
　　他把夏禾推开，拉开门走出去。
　　门外的保镖很快撤走，夏禾隔着玻璃看着徐子洋进了车，然后扬长而去，确认所有人都走完了，于是开开心心地收拾完东西，揣着刚到手的两百块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