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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当日,南衙卫统府的中郎将李铎除了没有点卯和当差迟到之外,还光明正大的带了个女人去了南衙府。

      秦国的风俗和前朝不同,秦国比前朝稍微开放了些,虽然那些未出阁的姑娘各种注意名声保护清誉,但只要姑娘家有了主儿,就立马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李铎没皮没脸的背着齐沈懿往南衙里她日常当差时休息的屋子去,一路上有不少路过的下属给李铎问好。

      这些人在咸京待久了一个比一个有眼力价,见李铎光明正大的背着个女人来南衙里,他们也乐得起个哄,便嘻嘻哈哈的争相向齐沈懿问一声中郎将夫人好。

      从头到尾,齐沈懿的脸埋在李铎的后颈的衣领里就没抬起来过。

      “我说你都不嫌臭的么?”李铎委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靠墙的矮榻上,转过身来歪起头疑问着说:“我一路上出了满身的臭汗,你竟然还敢把脸埋在我后颈里,怎么没把你臭死啊我说?”

      齐沈懿那些又羞又恼的心思顿时被李铎给打散了,她直起脊背,尽量让自己显得有底气一些:

      “那我又不知道你是带我来南衙,我羞都羞死了,不躲着还能怎么办?你以为人都跟中郎将你一样……一样的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吗?”

      李铎看着眼前的齐沈懿,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姑娘理直气壮的反击,便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盯着齐沈懿看了良久。

      然后,她硬是把齐沈懿看得再度害羞了起来。

      “别再看了!”齐沈懿别过脸去,随手翻找起可以用来掷李铎的东西:“再看我就找东西砸你喽,中郎将!”

      已入及冠之年的人低了低头,麦色的脸庞上难得闪过一抹羞赧,李铎挠了挠额角,真的不知道自己突然害羞个什么劲儿。

      “那个什么,”李铎清清嗓子,说:“你就先在这儿待着,我去那边找郎中过来,好给你把脚捏回来,万一以后再瘸了,吃亏的还是我。”

      “……”齐沈懿努力忽略掉李铎后头的那两句话,问到:“你们南衙里还有郎中?”

      “有的,”李铎倒来杯热水放在齐沈懿手边:“郎中老乔,正骨捏筋什么的绝对一把好手,等着哈,我给你找他去。”

      言罢,李铎一阵风似的就刮了出去。

      没多久之后,皇宫,勤政殿里:

      听了暗桩的禀报后,帝君诧异地从书案后抬起了头。

      他默了默,开口却问到:“乔至禾是怎么说的,那孩子的脚伤得可厉害?”

      隐藏在南衙禁军中的暗桩跪在下面,垂着头抱拳道:“齐小娘子的脚只是被崴了一下,有些肿,不过不打紧,乔先生说养几日就能好的。”

      “朕知道了,你下去罢。”

      暗桩跪拜主子:“诺,奴告退。”

      暗桩退下去之后,单手执笔的帝君半转过身子来,浅笑着对屏风后的人说:

      “听见没,一路背过去的,呵,子恪他倒底还是年纪小,少年人不知有人惦记着牵挂着是什么滋味,终究也只有让他亲自尝了,他才能知道什么叫入骨入髓无法戒去,瞧着吧,沈懿这孩子以后有的是福气可享了。”

      屏风后,君后娘娘欣慰地笑了笑。

      “子恪他打小就是个心细的,他们兄弟三个就他最知道疼人……那我就借君上吉言,愿结果如此罢。”

      ///

      其实齐沈懿很早就猜到了李铎对她好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有人这般将她放在眼里——至今短短的几次接触里,李铎给齐沈懿带来了太多意料之外的温暖,所以叫齐沈懿忍不住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了那么一时半晌。

      然而当晚她甫一回到齐家,就立马被重新打回了狼狈的原型。

      二夫人孙氏即便是得了李铎派李江坤亲自送来齐家的口信,说齐沈懿被李铎带出去玩了,可是当晚齐沈懿瘸着脚从外面回来之后,她还是被孙氏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她罚到家祠里跪祖宗去了。

      齐沈懿觉得有些可笑。

      似乎是天下所有人都可以被人疼被人爱被人捧着宠着,唯独她一人不被允许贪享一个叫“幸福”的东西。

      幸福,跟李铎在一块儿幸福么?答案虽然不是是肯定的,但至少她跟李铎在一块儿时大抵总是开心的,可是离开李铎此人之后呢?

      呵呵,她齐沈懿还是齐沈懿。

      她还是那个,分明是身为家里唯一的嫡女,却硬是被一个小娘欺压得大气儿都不敢出的怂蛋齐沈懿。

      距离两人的婚期还有四个多月,齐沈懿在想,她一定要尽快拿住李铎一个重要的把柄,然后试着和他谈判,看看能不能利用他的身份地位,以及他身后那个连朝廷都忌惮三分的楼漠府,逼她的父亲齐白写下她母亲的休书,放她那可怜的母亲一个最后的自由。

      反正从头到尾她的目的就只有这么一个,过程里守不守信,结果上是生是死,她都不是太在意的。

      若是非要等到那个不知时间的结束才行的话,她母亲的日子怕是会不够的。

      如果足够幸运,齐沈懿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带着母亲离开咸京,然后找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完余生。

      她一生别无他求,真的,什么都不求,所以她不拜佛,不信道,不依靠,更也不寻找。

      正好,这场戏打从一开始,就直接注定了她齐沈懿和李铎之间就只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夜很深了,齐沈懿跪在家祠里,崴伤的脚踝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

      她犯着困,迷迷糊糊间,她想,等罚跪结束之后,也就是明日卯时,她还要再到母亲那里看两眼才能放心,还有净霜,她也要再去一趟净霜的房间看看净霜才行。

      虽然李铎说他已经悄悄派人过来给净霜瞧过了,可齐沈懿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相信李铎这个人——她强迫自己压下内心里对李铎没来由的信任,她不敢这样放纵自己去与李铎接近——她能感觉出来,李铎此人虽然看起来跟个混球一样,但实际上,这人的心思深沉得犹如一个阅尽风帆的七十岁智者。

      时间已过了丑时三刻,齐沈懿垂着头跪在地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像立马就睡过去了。

      她脑子昏昏沉沉的,心里却早已经盘算了不知道多少遍日后的打算。

      两旁香架子上的油灯光微微弱弱的,入夜之后的家祠多少还是有些瘆人,齐沈懿不怕罚跪,就怕被罚夜跪家祠。

      小时候曾在家祠里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实在是吓坏了她,以至于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突然,就在齐沈懿最后一起清醒即将进入睡眠时,一颗小石子儿不知从何处掉过来落在了齐沈懿身边。

      她被吓得整个身子都猛地一抖,头皮上好一阵发麻,顿时睡意全无,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攥着自己的衣角骤然回头,入眼却看见了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的李铎。

      这人身上穿着短打的夜行衣,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灯笼光从头顶落下来,将李铎的表情笼上了一层明暗交错的斑驳。

      “你怎么来了?”齐沈懿将李铎上下打量了一遍,她突然有些担心,担心李铎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会大半夜的在尚书府里整什么幺蛾子。

      她赶忙说:“这里可是尚书府,巡逻的下人里里外外多的很,仔细你被人当成梁上君子给捉去,然后狠打一顿之后再送官!”

      李铎不慌不忙的随意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不甚在意的在手里抛着玩。

      闻齐沈懿言,这人单边的嘴角不屑的扬了一下,墨眸深沉,连眼角眉梢都着种说不上来的狷狂与轻蔑:

      “啊,工部尚书的府邸啊,想来确实应该是戒备森严的,不过齐沈懿,你知道我有来有去安然无恙的进出过这里多少趟了么?”

      瞧着如此陌生的李铎,困得双眸通红的齐沈懿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

      “你……你夜探齐府?”齐沈懿双手撑在蒲垫上,僵硬地将自己的身子转了过来:“中郎将,你竟然夜探齐府?”

      在齐沈懿一错不错的注视下,李铎朝她抬了抬下巴,俊朗的脸上突然就绽出来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明媚笑容,当然,这笑容里还有那么点贱兮兮的味道——这是齐沈懿熟悉的李铎的样子。

      “我夜探齐府怎么了,不可以的吗?”李铎把手里的小瓶子抛给齐沈懿,吊儿郎当的说:“三哥哥忧着沈妹妹你啊,你白日里崴脚了,我心里念着你,放心不下你,夜里睡不着便跑过来瞧瞧,怎么了,不可以么?”

      李铎话语微顿,还带着笑意的眉宇间不知何时就压出了一种带着压迫感的不悦来,一副找人算账的架势:

      “还有啊,我不瞧不知道,原来他们齐家人竟是如此对待我们李家的媳妇的,罚跪家祠——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呵,他齐白这是当我李铎是个死人么?还是说看我长了一张好说话的脸就觉得我好欺负?”

      说罢,这人撤步就要转身,似是要去向谁寻仇去。

      “麾下!”齐沈懿见李铎似乎想要转身迈步,她猛地站起来朝李铎冲了过去。

      不出所料的,双腿跪麻的人像一个小炮仗那样蹿出去之后,半路哑火摔了个狗啃泥。

      李铎被齐沈懿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整的有点懵,她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连忙跑过来,蹲下身子想将齐沈懿从地上扶起来。

      “别别别,别动别动!”齐沈懿咧着嘴,不着痕迹的躲开了李铎的触碰,她把右手伸到李铎跟前,颤抖着声音说:“怎么办,中郎将,摔得麻木没感觉了。”

      李铎捧着齐沈懿的手腕,从怀里掏出来一方玄色的帕子,将她擦破的手心粗略地包扎了起来,

      最后,中郎将冷着声音说:“我觉得我应该把老乔直接带过来的。”

      倒霉催的齐沈懿,一跤把手腕也摔扭伤了。

      “你刚刚那个样子……”齐沈懿仔细的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放低了声音试探着说:“你刚才的那个样子,有些吓人。”

      李铎低头看着齐沈懿的手,眉目低垂温顺,“哦,是么,我以后会注意的,多谢提醒。”

      春日的深夜还有些寒凉,家祠里亦是阴冷,李铎突然这样靠近自己,齐沈懿无再一次比清晰的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人的温度。

      只要微微靠近这人,齐沈懿就会觉得特别暖和。

      齐沈懿可能是刚才被摔傻了,她竟然无知无觉的抬起双臂,想要抱一抱面前这个人,想要感受一下被温暖环绕的滋味。

      蹲在齐沈懿面前的人突然身手敏捷地往后撤了一步,反应极快的躲开了齐沈懿。

      两个人一时之间只剩下相对沉默,尴尬无以言复。

      “抱,抱歉……”李铎低下头,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没摔坏的话就自己爬起来罢,地上凉。”

      “以后,你会放我离开吗?”齐沈懿垂下双臂,用左手手背托住受伤的右手,她抬眼看着李铎,眸子平静无波:“我的意思是,中郎将答应君上的赐婚乃是权宜之计,待日后中郎将心意遂了,你会放我离开么?”

      李铎颔首,长身玉立,倒映着点点烛光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是走是留,一切当顺你的意思,你若走,我亲自送你离开,你若留,李家三房夫人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你赶紧走罢,”齐沈懿的视线落在那个被她不小心摔出去的,滚落到角落的小瓷瓶上,那是李铎带给她的,涂抹扭伤的脚踝的膏药:“我这回就不送你了。”

      “我送你回你的院子。”李铎说。

      “不用不用,”齐沈懿语气轻快地朝李铎挥了挥左手:“齐家的这潭水也深着呢,一不小心就能把人活活给淹死,你就别搅进来了,快回去吧,你明日还要当差呢。”

      李铎眨了眨眼,眼角余光也确实瞥见了藏在外头的手下人在给她打手势,催促她离开。

      “哎,齐沈懿,”李铎边倒着步子小步往外退去,边声带笑意的说:“我瞧着你也不太想在齐家待着,我二嫂嫂也不能老是滞留在咸京,这样罢,反正六礼也行过了,咱们把婚期改一改,下个月,怀化将军府的花轿来接你,怎么样,你敢不敢答应?”

      “中郎将,我……”

      “你同意了呀!”李铎彼时已经退到了家祠门外,隔着整个幽冷的家祠,她笑容明朗的对她说:“那你等着我。”

  • 作者有话要说:  齐沈懿聪明,但她是个怂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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