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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北疆楼漠府,最北边的蒹葭城。

      万里雄关,烽火狼烟漫,鹰隼盘旋在千重山上,对天一声啼,雄壮又苍凉。

      漫天飞雪的蒹葭关外,一场打了一天一夜的伏击劫杀刚刚结束。

      打伏击的是秦国军队,战胜的自然也是秦国军人,战后,秦国的楼漠军士兵快速地打扫了整个战场。

      修罗场上,无论兵士是敌是我,凡伤者则救治,亡者则火化,楼漠军士兵们像以前一样,打扫过战场后将亡者的尸体分成敌我两堆,然后将之浇上楼漠的烈酒就地火化。

      空气里充斥着尸体燃烧的难闻气味,再混杂着助燃的烈酒以及尸体的血水味,凌冽的寒风一吹,直叫活人闻得一边想吐一边又想哭。

      高高的山坡上,李铎垂手站在临时扎成的箭垛前,黑沉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两堆冲天火光里,眉宇间压着尚未收敛的杀气。

      赤玄朱雀底“李”字战旗高悬山腰之上,山下头早已鸣过收兵锣,身后的蒹葭城内也打罢了得胜的鼓。

      凌厉的北地寒风夹杂着雪花冰粒尖锐地呼啸着,寒风无情,不经意间就吹响了瞭望士兵腰间的犀牛号角,号角的声音不高,断断续续的,像极了战后生者为追悼阵亡将士们而发出的悲怆低泣。

      吊着一条胳膊的副将急匆匆从蒹葭城的方向打马而至,看见李铎的身影后,副将小有犹豫,只是他思虑过后还是提步走上了前来。

      “麾下,”副将给背对着自己的李铎欠身行礼:“大都护派人来,请您战后回一趟都护府。”

      “知道了,你立马安排人把此战的战报写好,我顺便带给大都护。”

      “诺,卑职这就去。”副将应声之后,再次打马离去。

      山坡上的寒风凶狠暴虐,被吹红了眼的李铎抬手抹一把脸,转过身来的同时,也迅速地将另一只手里的木制小军牌塞进了怀里。

      那一年蒹葭城破,羌奴屠城,五千蒹葭城守军惨死,最后只有八个军户家的半十来个大孩子侥幸活了下来。

      如今,十年时间已逝,羌奴残部与大秦楼漠府的战争从未停过,而当年那十来个幸存下来的少年人,在这场劫杀北狄援军的战斗结束后,也就只剩下了李铎一个。

      ……

      余月之后:

      繁华的帝都咸京已完全为冬月的大雪所覆盖,守卫森严的天牢门前,一辆密封铁皮囚车被带刀的车夫缓缓勒停。

      “下来!”

      一阵锁链碰撞声响过后,铁皮囚车门被人哐一声拉开,开门的彪形大汉半个身子钻进囚车,一把将车里的人拖出来扔在了地上。

      “齐自省,你少他娘的给老子装死,”大汉轻而易举地用脚尖将被他扔在地上的人拨了个脸朝上,“赶紧爬起来,别耽误了老子吃酒的时间!”

      齐自省被扒拉的后背着地,刚被禁卫军打了好几十廷杖的他瞬间就疼得从地上挣扎了起来。

      结果却因为脚上被用过刑,他又一下子重重地跌进了雪地里。

      “我呸!”大汉朝齐自省啐了一口痰,一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咬牙切齿:“要不是上头交代留你一命,老子定要把你千刀万剐了!”

      “哎,你听那边。”旁边的人唤了大汉一声,扭头向空无一人的天牢长街那边抬了抬下巴。

      伴着漫天的寒风骤雪,大汉凝神听了一会儿,片刻后,大汉满是横肉的脸上突然绽出了一个狡黠又快意的笑容:“得了,那位能要你去这条贱命的人,来喽。”

      所有人侧耳倾听闻声望去,视线模糊的长街那头,马蹄声愈来愈近的同时,几个模糊的黑点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

      终于,漫天的凄风厉雪之中,一列漆黑的玄甲铁骑犹如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冰冷而锋利地劈开遮挡视线的漫天飞雪,毫无顾忌地从远处疾奔而来。

      围在齐自省周围的天牢禁军自然而然的分散两旁,为来者让出一条路来。

      在长街的整上空,众人的头上不知何时盘旋了一只雄壮矫捷的猛禽,而在积雪及膝的长街上,重甲马蹄行进的声音让听见的人忍不住低头避让。

      马蹄踏雪的声音愈来愈近,齐自省吃力地抬手拨开散落在眼前凌乱头发,然后他抬眼看见了为首的重骑正向他直策而来。

      彼时,就在齐自省以为对方会直接骑着马将他踏死时,那匹战马的主人已经勒住缰绳,翻身下了马。

      玄色的战靴踩过地面上厚厚的积雪,在众多天牢禁军的抱拳行礼之下,战靴的主人围着齐自省转了半圈,最后停步在了他身侧。

      这人居高临下地打量了齐自省一眼,他并没有像禁军预料的那样对齐自省如何,反而只是冷笑了一声。

      这人开口和齐自省说话,可是马黑缨兜鍪下的声音似比这冬月里的寒风还要刺骨:“齐白就是你叔爹?啊,不对,是你爹?”

      少年人就这么看着齐自省,那黑沉的目光说不清楚到底是鄙夷还是厌恶。

      齐自省虽然不认得眼前这个少年人,但他认得少年身后那漆黑的重甲铁骑——这是威震秦国北地的楼漠铁骑!

      这让齐自省的脑子出现了一时片刻的空白。

      少年人打量了齐自省片刻,随意地朝他抬了一下下巴,嘶哑寒凉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啧,爷问你话呢,且吱个声儿来。”

      齐自省被这道冰冷无温的声音惊得骤然回过神儿来,于是,他垂着头闷闷地向少年人"嗯”了一声——他已经猜到此人是谁了。

      神龟二十八年是秦三世帝继位以来最多事的一年:

      神龟二十八年八月十二日丑时一刻,东北丹布府发生地动,震感波及咸京,丹布府伤亡惨重,帝令楼漠府抽调可动兵士赶赴丹布府增援。

      九月初,西疆新月府的牲畜突然爆发瘟疫,羊群猪群大批死亡,故而无法按时卖给西边金国以牲畜,以至于违了和金国的生意契约。

      金国那帮不会种地不读书的蛮子不讲道理——失去大批牲畜的金国冶河等部落素来储粮很少,从大秦购买牲畜是他们过冬的保证,秦国的牲畜发生大批死亡的事情,这三个他们觉得自己的部落可能无法安然过冬,于是他们便趁机联手北狄国、以及素来和秦国有边境之争的宋国,举兵共犯秦国西、北两境。

      金国于大秦打打和和多年,因这个借口而开战其实并不全是什么新奇事。

      本来嘛,开战就开战,打呗,奈何西疆的新月府都护崔建中不慎中了细作的计谋,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国的军士绕过新月府主城新月城,将战火一路烧到中原关。

      中原关之后便是一马平川的秦国万里内土,对于金国那些蛮子来说,秦国的内土就象征着足够的粮食牲畜以及女人和劳力。

      而关内的守军对金军来说基本等于是形同虚设,十岁就能骑马弯弓的胡人对上温柔乡里泡大的世家子弟兵,后果可想而知。

      时形势甚危,朝廷里已经有人提出让帝君暂时迁到南边的陪都去的建议了,若不是正在和北狄作战的北地大都护李钊及时率领楼漠铁骑一路向西南而下,死死地将金国人堵在了渭水之滨,那么如今的秦国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齐自省自下而上打量面前的人。

      这人最多不过弱冠,绝非是三十出头的楼漠大都护李钊,但这人既然能够一身重甲策马咸京,那他必然就是李钊的幼弟,楼漠府李家军副帅李铎李子恪了。

      齐自省私心觉得这回自己可能真的死定了。

      他之所以会有如今的牢狱之灾,皆是因为此前战事正酣时,作为渭城守官的他听从上官的意见,在上游将渭水泄阀,淹了中原关内的百亩良田。

      此举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拦金兵入关的速度,但实际情况是大水不仅拦住了那些金兵,而且还将自北而来的楼漠军堵在了中原关北。

      楼漠军不得不改道拦截金兵,导致楼漠军的行程比李钊预期的多了整整三天,战场之上,情形千变万化,也正是那不起眼的区区三日,差点叫守兵不足的北疆蒹葭关被宋国攻破!而作为蒹葭守将的李铎更是险些因此而丧命。

      你说,这李铎今日能轻易放过他齐自省吗?!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大大地出乎齐自省的意料。

      李铎没有动他,这少年只是冷笑着骂了他一句窝囊,然后握着马鞭子随意的在他自己的腿侧的黑甲上敲了敲。

      少年换了个站立的姿势,歪着头趣味十五地打量了齐自省许久,直到他肩膀处的甲衣上落了层积雪,少年人才翻身上马,带着亲军呼啸着离开。

      齐自省脸上懵了,心里却突然乐开了花儿——这个李家老幺是个有心思的,得喽,咸京城里的好戏从此就要开锣了!

      那厢,一众等着看热闹的天牢禁军则是真心实意懵了,方才的那个大汉尤甚。

      不是说只要让李家人看见齐自省,天牢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借李家人的手要了齐自省的命吗?

      可是眼下算个什么情况??

      进了宫城,卸去身上的佩刀,李铎由宫人领着昂首阔步的往前走,副将管剑威趋步追上来,低声到:“三公子,随来的一千亲军驻扎在城外五的里燕南镇,咸京里规矩多,您一会儿见到君上了可一定要……”

      “哎呀我知道的,出发前二哥交代了,我也记着呢,一定要谨言慎行再谨言慎行,”李铎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雄伟庄严雕梁画柱的皇宫,不耐烦地给管剑威摆了摆手:“你怎么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跟我老娘一样啰嗦了?”

      管剑威以前是李铎的父亲老冠勇侯李恭德手下的一个小亲兵,也算是打小看着李铎长大的,他自然知道自家这位小公子的脾性,便闭了口不再多言。

      很快就会有人来管着你的,管剑威在心里悄悄的说,小公子,您就趁着现在还自由,想怎么蹦哒就怎么蹦哒罢。

      帝都宫城,帝君居行所在,建筑布置怎一词“气派”了得,来往宫婢羽林各有所忙,皆是寂静无语,更为皇宫添了一份肃穆之感。

      今日风雪大,本该在勤政门外举行的御门听政改成在了勤政殿里午朝,侍者来报,楼漠府的人在宫门外候旨。

      年过六旬的帝君单手撑着额头,似乎正在同众臣工们拉锯着什么,听闻门外有人候旨,他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机会似的,立马宣人入殿。

      “臣,楼漠府李铎,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阶之下,一袭戎装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地给高阶上的君王行叩拜大礼,最后一拜过后,少年人执着笏板,不慌不忙地向朝廷表明来意。

      “臣,谨替楼漠府大都护,兼领楼漠军主帅李钊,以及楼漠十五万守军,拜谢陛下皇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

      楼漠府抗击金兵有功,帝君颁旨恩赏了楼漠府大都护李钊以及其率领的楼漠军,皇恩如此浩荡,然而北疆的形势还有些严峻,李钊不能轻易离开楼漠,于是便让幼弟李铎替他回咸京谢恩述职。

      帝君眯起眼睛,隔着脸前的冕旒遥遥地看向李铎,他打着官腔回了一句体谅李钊的话语之后,又略微地向前倾身,问到:“阶下所跪臣,可是先冠勇侯府上幼子,李铎李子恪?”

      听到“冠勇侯”三个字的李铎似乎恍惚了一下,随即,少年人举起笏板至齐额,朝帝君拜道:“回朝廷的话,正是微臣。”

      “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说来,你也有许多年不曾回过咸京了,”帝君的语气里隐隐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感慨,他挥了一下玄色广袖,说:“李卿回来的时机甚是巧,明日晚上朕为皇后设庆寿宫宴,李卿当同来。”

      李铎九岁离开咸京,至今十九岁才回来,这两年在他楼漠的建树也不算小,文武百官静默的看着这孩子,心思各异的注视着少年人同天子的一问一答。

      少年将军和天子间的对话有问有答,其态度不卑不亢,言行不怯不莽,举手投足间甚至还带着一些被朝臣们渐渐遗忘的熟悉感。

      一些老将不免在心中感叹,李家的这个老三,无论是长相还是言行举止,都像极了他那战死沙场的老父亲李恭德。

      午朝散后,帝君单独留下派去楼漠宣旨的宣抚使在内说话,李铎随众出宫后没有回府,而是直接打马朝兵部去了。

      边将回京,述职是大事。

      李铎的身影在宫门外渐行渐远,几个位须发灰白的朝臣才端着笏板,慢悠悠地从宫门里走出来。

      “这才过去几年呀,李家这个小三郎竟也都长这么大了!”长髯红袍缓缓抚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美髯,细长的眼睛眯得像只狐狸:“不过我确实没想到,李二郎这回会让李子恪这个小混球回来。”

      “热血少年,功勋正等身,”另一个白发红袍取下头上官帽,接口道:“区区十九岁之龄便早已拜了三品怀化将军,若再放任此子在楼漠纵横几年,日后就怕是福祸难料了啊,你说是罢,齐公?”

      一旁,齐白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板笏,板正严肃地立在原地没有出声。

      真是光阴荏苒啊,呵,那个狼崽子一般的少年,如今不仅长大成人了,而且还强势回来了呢。

      忠义秉正的李家啊,倒底是亡不了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按捺不住的突然更文,走过路过的来瞧一瞧看一看啊,短篇的,更十几一二十章就结束了。
    咪啾
    (作者君抱着没写完的各种作业笑着流泪满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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