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灵书》苍林暖

13、第 13 章

　　（十三）
　　格纳：“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去南部。去到那边大概是傍晚，我们得找个地方落脚。”
　　“南部啊……”夏佐略略思索了一下，“啊，之前我们采药的时候不是去过那里嘛？当时我们就遇到一个人很好的旅馆的老板，还帮过我们找草药来着我们这里可以去那里落脚。”
　　格纳：“嗯，可以，那里离南镇也比较远，不容易遇上教会的人。”
　　夏佐点点头，格纳起身说道：“好，那就这样，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先生。”
　　格纳转过头，看见一脸坏笑。

　　这天晚上，夏佐梦见了格纳。
　　是在客厅里，夏佐坐在餐桌旁，仿佛还是睡前谈话时候的样子。格纳从他身后走来，给自己倒了一壶茶，嗅了嗅，缓缓品了一口。
　　“我们来聊聊天吧。”格纳微笑地望着他，烛火的光芒在他眼里隐隐流动。

　　“欢迎光临！”旅店的老板正在整理账务，听见摇铃的声音，赶紧抬起头，“哟！是你们两位先生啊！这次又来这里采药吗？”
　　“不，这次不是。”夏佐摆摆手，“是来这里找一个朋友的。”
　　“噢，那你们知道他地址了吗？”老板笑着，神神秘秘地说，“这次，不用我给你们指路了吧？”
　　“不用。”夏佐笑笑，“这次我们知道怎么去。”
　　老板：“好，那两位先生是要一个普通双人间吗？”
　　夏佐：“嗯，麻烦您了。”
　　老板：“好，这是钥匙，请往二楼去吧。”
　　“两位先生，我带你们走。”身后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夏佐和格纳回头，看见一个娇小的女孩子。
　　“卡娜，好久不见！”夏佐开心地说。
　　老板的女儿。
　　“嗯，很高兴又见到你们。”卡娜有些羞恬地笑笑，“请往这边走。”
　　卡娜帮两人打开房门：这房间虽小，但布置得十分别致整洁。两张小床，前面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精心布置的插花。
　　二人给卡娜道了谢，卡娜小小鞠了一躬，“那我先回去啦，一会儿给你们送来茶水。”
　　两人放好行李，格纳对夏佐说：“我睡靠窗那张床。”
　　夏佐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你是怕晚上会有意外吗？没事，我又不是以前总要你保护的那个家伙了。”
　　格纳：“我随意，只是习惯靠窗。”
　　夏佐：“那咱俩换换？”
　　“不换。”
　　夏佐耸耸肩，在另一张床上坐下了。
　　是啊，上次来这里时，自己还没有恢复记忆，他还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小徒弟保护。
　　不得不说，那段时间，还真是绝无仅有的快乐——对于他的两世来说，都是。
　　那次格纳也是一进来就说要睡窗户旁的床。仔细一想，还真不知道这人其实私底下偷偷照顾了他多少啊。
　　这么想着，敲门声忽然响起。
　　“先生们，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夏佐说。
　　“先生们，这是你们的茶水。”卡娜端着两杯茶进来，笑道，“是你们最爱喝的古洱茶。”
　　格纳微微眯了眯眼：“是吗，真是有心了。”
　　他拿起一个茶杯，托起杯底，悄悄将灵力注入杯中。
　　杯中的茶色依旧清润。
　　无毒。
　　格纳欣然品了一口。
　　“这茶不错。”格纳微笑道，“多谢款待了。”
　　“您不用客气。”卡娜说，“需要的话就再叫我们。”
　　“那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稍等一下。”格纳说道，“能问您一句便所在哪吗？”
　　“噢，从这走廊，一直走。”
　　“好的，谢谢。”
　　卡娜和格纳都出去了。
　　夏佐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闲着无聊，又觉得赶路了一天精疲力尽，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
　　在睡意快要将他全然包裹起来的时候，敲门声撞进了他的梦乡。
　　谁呀，他回来了吗。
　　夏佐揉揉眼睛，很不情愿地起身去开门，

　　格纳上完厕所回来，正要回房间，却听见有人在二楼的公共阳台讲话。
　　原本他也不大介意，可刚走过去，便认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夏佐。
　　另一个人的声音他也认得出。格纳皱了皱眉头，透过阳台门上的小窗户一看——果然是夏佐。
　　还有黑枭。
　　他怎么会这里？又要找夏佐谈什么？
　　夏佐：“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的嘛，还能在这里遇到你。你想找哪种草药？我之前来过，可以帮到你。”
　　格纳：采草药就这么巧能在这里撞见？这么可疑都不怀疑一下吗？……还真是个笨蛋。
　　黑枭：“不必了不必了，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
　　沉寂了一会儿，夏佐又开口道：“你以后……真的没什么打算吗？”
　　黑枭：“是啊，随遇而安，没有打算。”
　　夏佐：“那……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黑枭有些惊讶：“加入你们？“
　　夏佐：“嗯，和我们一起找全所有灵器。就靠我们两个人，还是太勉强了。”
　　格纳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眼眸没入了从一侧
　　打来的阴影之中。
　　黑枭：“嘛……虽然这样也不是不行的——而且你做的牛扒也很不错，我还真想多蹭几次。不过，你们家另一个人好像不大好惹啊，不好相处的样子。”
　　夏佐沉默了一会：“嗯，这个也能理解。”
　　格纳仍旧一动不动。
　　黑枭：“夏佐，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件事。”
　　夏佐：“请讲。”
　　黑枭：“你是真的想做这些事吗？……我是觉得，其实做一个凡人也挺好的。本来这一世你已经不用再背负那些的使命了，可偏偏因为这个契约，你又要将一切继续下去……”
　　他不再说下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夏佐说道：“其实，我确实不想当什么王。”
　　顿了一会儿，他继续说：“不然，上辈子我也不会去接受我皇弟的挑战。其实我就是懦弱而已，不想去做，又不敢不接受别人安排在我身上的东西……”
　　“这辈子也是一样……”
　　格纳转身走了。

　　“哎，你回来啦。”夏佐看见开门的人，打了个哈欠，“我有点累了，要不我们都先睡一会儿？”
　　“好。”格纳进门，在自己的床边坐下。
　　“其实……”
　　“嗯？”夏佐朦胧着眼睛回头。
　　“我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劲。”
　　“什么？”夏佐一下子醒了神，“哪里不舒服？是发烧了吗？今天淋了点小雨……”
　　说着，就要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不是。”格纳摆摆手，“我觉得……不是生病。”
　　夏佐望着他的眼睛，看见他的眼神逐渐模糊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格纳的眼里闪过一抹殷红。
　　“啊——”他忽然叫喊起来，夏佐一惊，赶紧跑到一边去。他看见格纳的脖子上攀上了许多黑色的羽毛纹路，一直延伸到他的脸上。他的眼睛变成了彻底的血红色。
　　“快走！快走！不要管我！”格纳喊道。
　　然而，一股漆黑入液体的东西从房间中央延伸，包裹住了整个房间内壁。
　　门和窗都被封住了。
　　夏佐一愣，忽然对面的人如发了疯似得朝他扑来，将他按倒在地。
　　他看着这张扭曲的脸如同失了控的猛兽，皮肤几乎被黑羽纹路覆满，两眼殷红如同山洞里的蝙蝠，牙齿变得尖锐。
　　“格纳……是我……我是夏佐啊！”夏佐惊恐万分地看着失了控的挚友，“快醒醒啊！”
　　忽然，他浑身战栗了一下——尖锐的指甲掐入了他的皮肉。
　　“所以到时候，请你帮我杀掉他。”那个人将手放在心脏上面，直视他的眼睛。
　　可是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杀掉他……
　　而不伤到你啊！
　　“灵火！”忽然，一个火球飞过来，直直地撞上了格纳。格纳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夏佐赶紧趁机跑到了一边。
　　那个火球飞到格纳身边，绕了一圈，筑了一栋火墙。
　　灵火的温度……可能把那个恶魔逼出来吗？
　　夏佐的脸上渗出了汗珠。
　　“我好痛苦啊！”
　　夏佐一愣，控制灵火的手抖了一下。
　　“杀……”忽然，一声细微到几不可辨的声音在他耳朵旁飘了一下，但立马就又给格纳的声音淹没了。
　　“救救我！救救我啊！”
　　夏佐忽然神情一冷，将手一收，灵火即刻聚拢将格纳焚烧起来。
　　“啊！！夏佐！！救我！救我啊！！”
　　夏佐的神情漠然。
　　“砰”的一声，随着格纳被灵火完全吞没，四处的一切都如一个落地的玻璃瓶，四分五裂。
　　“夏佐！”夏佐听见声音，猛一回头，便看见朝自己跑了过来。
　　“你中幻术了！”
　　夏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往他身后看去——门的外面，赫然站着一个女人。她身穿白色修女服，有着巧克力的肤色，头发雪白。最特殊的，是她那双极其漂亮的紫色眼睛，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异常夺目。
　　看来，她就是罗圣女。
　　夏佐：“怎么回事……”
　　“刚刚你看到的，都是幻觉。”格纳说，我回来这里，看到这个女人站在门口给你施咒，我攻击了她，可你身上的幻术没有终止……”
　　“然后你就给我喊了一句话。”
　　“对，我让你杀了它——虽然我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那时候幻镜出现了裂痕，你应该能接收到一点现实的信息。”
　　“看来相比于外界阻断，最重要的还是中幻术的人能清醒过来，打败幻境里的对手。”夏佐说，“刚才我就是听见了一点你的话，才能最终肯定一切是假的。”
　　“是嘛，还真不错嘛。”女人冰冷的声音忽然传来，“明明幻术针对的都是你们心里的恐惧，可你们却都能够识别出来。”
　　“假如我的计划成功了，你们大概早就被我挑拨离间。”她指了指格纳，“这个人不会再回来，而你，也只能在我的幻镜里痛苦地死去了。”
　　他……也中过幻术吗？夏佐看了格纳一眼。
　　确实，两个人在一起的话，能反抗的几率很大。而受了挑拨分离的话，一切就好对付多了。
　　“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识破我的幻术的？”
　　夏佐轻轻一笑：“因为你太高估他了。”
　　罗圣女：“高估？”
　　夏佐戳了戳格纳：“这种人，遇到事情从来不愿意跟人提一声，别说是身体不舒服这种事了。如果他意识到自己身体可能要被控制，根本就不可能还会跑回来我这里吧。”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失控的话，是绝对不会再向我求饶的。”
　　这个人，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不顾他的死活的。
　　格纳一言不发，夏佐转过头去看他：“怎么样？我说得对吧？”
　　格纳：“还行。”
　　夏佐：“那你也是时候改一下了吧？”
　　格纳：“……”
　　罗圣女的脸越来越冰冷，对格纳说：“那你呢？”
　　格纳：“我的话，很简单。”
　　“你伪造的那个自白，他刚好对我说过真相罢了。”
　　自白？夏佐一愣，好奇心蹭蹭地极速上涨：到底是什么自白啊？
　　罗圣女：“这又怎么样？他就不可能在你面前说谎吗？”
　　“无谓，我相信他。”
　　罗圣女冷笑：“所谓人心，就是根本不可能像你看到的那样。”
　　格纳：“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眼”的使用者吧？早早地就知道了我们的计划，然后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真正的卡娜今天根本没出现过，这家店的人，从来就不知道我们最爱喝古洱茶。”

　　格纳当时以如厕所的理由出房门视察，走到最末的一间客房时候，看到门口挂着“休息，勿扰”。
　　格纳觉得奇怪：通常，旅馆的最近一个房间有着不吉利的说法，现在并非旺季，客流量不多，有些房间还敞开门通着风，正常情况下不至于会用到最后一间房……
　　忽然，门里面传来哐当一声，像是一张椅子倒在地上的声音。
　　格纳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这张椅子被人捡起。

　　“哈哈哈哈，没错。”罗圣女的表情忽然兴奋起来，“原本‘眼’只能给单独一个人制造幻觉，但在封闭空间里，就能同时为你们制造幻境。”
　　“来吧，看看你们这次，还能不能活着从这里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