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国夫人》曲岸花开

11、第１０章

　　【第１０章】

　　内宅的事儿因为每天都在打理，并没有费上二夫人梁氏多少时间。事实上，她甚至没怎么说话，只倦悒地支着头高坐在那里，听着管事妈妈们报告事项，再懒懒地伸手，示意银烛抑或秋光自去处理。

　　银烛爽直利落，由她处置的多是些依例赏罚之事，各式规矩条例背得清清楚楚。云殊在上工之前，也曾找了二夫人发下的条例册子细细研读过，大致条款倒也都记得，但要做到像银烛这般烂熟于心、信手拈来，却还需费些功夫。

　　秋光温柔细致，像是分放各色腰牌、记录出入明细之类的细活儿，皆是由她来做。而云殊既是被分了过来，自是殷勤地打着下手。搬条案、提凳子、铺纸、磨墨，小小的人团团转地忙着，因力气不足额上累出点点细汗，却始终气息匀停，行止分毫不乱。

　　她一边注意着秋光的需要，一边留心听着婆子们的秉事，一边还暗暗记忆着腰牌的款色花纹、出入明细的格式写法，分心三用，元气满满的小脸上一片认真专注，全没发现高高的主位上，二夫人梁氏投下来的兴味的目光。

　　［小模样还挺像回事儿。］手指抚着唇畔，二夫人懒懒地注视着云殊，心中有几分满意，［倒像是个机灵得用的。再压一压，看一看心性好了。］

　　毕竟是老夫人所赐，其父又是二老爷看重的心腹之人，对于云殊，二夫人梁氏还是有几分关注的。

　　何况那张小脸，委实惹人爱。甜甜蜜蜜的，好似一颗饱满甜润的水蜜桃。二夫人梁氏手指蠢蠢欲动，颇想掐上一掐，试试手感。

　　管事妈妈们一一退下，银烛面上神色又严肃了几分，亲去回廊边叫了各店铺的掌柜们入议事厅。二夫人梁氏坐正了身体，每月初一掌柜们才会上门报账，为表慎重，她得亲自理事才行。

　　云殊躲在秋光的条案后面，也搬了个小板凳，拿出自己自制的硬纸本和碳条笔，悄悄开始速记。

　　大约是顾忌百年书香世家的令名，陆府的产业多偏向清雅，诸如书肆、茶楼、田庄之类。只有少数的布庄、胭脂铺之类女人家的营生。店铺掌柜们大多识文懂字，汇报起来便方便的多。一本本账册被接连呈交到二夫人手上，翻看一二，再递与秋光，分门别类地置于条案上，以便过后核对。

　　二夫人梁氏毕竟是皇商梁家出身，对其中这些门门道道都很是熟悉。她言语简洁，却威势深重，每每问起都切中要害，很是问得几个准备不足的掌柜们额头冒汗，身子愈躬愈低。有一个账册被打回重做的姜掌柜，更是当堂跪下，险些腿软得再也立不起来。

　　云殊把他们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数字在纸上划拉两下，确定按账目的话，这位姜掌柜无疑是大大的贪墨了。但看他神态，委屈为难，欲言又止，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旁观的掌柜们也多目露同情……多半牵涉到哪位主子。

　　再看二夫人梁氏，语气虽厉，目光中却透着点无奈，以及郁愤——更像是已然知悉了内情，却不得不装糊涂，将之掩盖过去似的。因此只敲打了姜掌柜两下，便轻轻放过了。并不深究。

　　府中的主子可不多。如今除去在京城的大房、掌庶务的二房，就只有老夫人王氏，和三老爷夫妇了。老夫人高高在上，是阖府孝敬的对象，不大可能自降身价做出这等贪墨家财的丑事来——除非她有什么穷亲戚。倒是三夫人，据说娘家偏远、嫁妆简薄……更有嫌疑的多。

　　云殊垂眸，在心中记了一笔。

　　诸事繁杂，等处置完毕，天光已过了午时。二夫人梁氏揉揉额角，遣了银烛代她送掌柜们到外院用膳。待人散了，秋光连忙上前为二夫人梁氏按揉着头部。后者顺势后仰，闭目养神起来。半晌，眉心微舒。

　　秋光悉心留意着她的神情，此时方柔声道：“夫人可好些了？今日劳了神，待用过膳，夫人可好生歇一觉吧。”

　　“嗯……”二夫人梁氏懒洋洋应了，委实不大爽利的样子，不知是否生产过频又流了产，以致身有余疴，“仪儿和容儿那里，怎样了？”

　　“之前小丫鬟来报，二小姐和三小姐已经一道用过膳了。二小姐最喜桂花糯米藕，用得多了些；三小姐似乎更青睐山药排骨粥。”

　　“嗯。仪儿呀，就是嗜甜。也不怕走了身形。”二夫人梁氏宠溺地叹了口气。

　　“罢了，吩咐内厨房，摆膳吧。”二夫人梁氏扬了扬手，吩咐道。立时便有小丫鬟知机地去了。云殊本也要跟着，初入职嘛，总要多找些活儿干，以示勤快。

　　不料却被二夫人梁氏叫住了：“慢着。那小人儿——站住。把你怀里那小本本拿来，给我瞧瞧。都记了些什么？”

　　云殊连忙顿了脚，福身道：“是，夫人。”恭恭敬敬地，将纸笔皆递了上去。这本是她备好的敲门砖，如今初登场便被注意到，倒是件好事。

　　“只是一些简易的记录。”云殊道，“婢子怕记错东西，误了差事……”

　　二夫人梁氏先瞧了纸笔的质地，眉目一挑，颇感兴味道：“这笔……可是碳条？这般直接书写，倒确实比那软毛笔便捷多了。只是少了几分意韵，终究上不得厅堂。唔，私下用用，倒也罢了。”

　　说着翻开那小册子，二夫人梁氏眉峰微动：“好字。”

　　时代所限，二夫人梁氏自是不懂什么硬笔书法的。然而触类旁通，云殊这一手铅笔写就的行书，架构匀称、错落有致，更难得是行云流水、畅快洒脱，一下子便刷满了二夫人梁氏的眼缘。

作者有话说

　　大家５２１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