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时光同行》北山漠

18、018

　　天空下着瓢泼大雨，在柯吉的印象中，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

　　他那时候就在教室里自习，班主任把他单独叫到了办公室，班主任让他坐下，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他的班主任是一位中年男人，他察觉到对方的神情哀伤，只是不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过了许久，他的班主任才开口：“柯吉，我和你家人商量了很久，才决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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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吉日记】

　　“我顾不上雨有多大，路又多远，我就往外面跑着，一直奔跑着，雨水把我淋湿得彻彻底底，让我意识到，我是一个多么不合格的哥哥。”

　　“我的班主任告诉我，在我家来学校的路上，有一片池塘，因为下大雨的缘故，有人不小心落水了，我弟弟刚好开着车经过，他很英勇，把落水的人救了上来，救上来的一共有3个人，两个大人一个还不足十岁的小孩，正好是一家人。”

　　“那家人得救了，而他，却永远地离开了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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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跑到出事的地方时，好多人都守在了岸上。我爸妈来过了，我妈因为太伤心，直接哭到晕了过去，被送去了医院，我爸留在医院里照顾她，只有我的大伯在那里等着我。”

　　“对着那片池塘，我跪了下来。”

　　“那一家人也对着我和我大伯跪了下来，感谢我弟弟为他们做的一切，”柯吉告诉刘昶，“那时候我脑子一片空白，我觉得全世界都崩塌了，尤其是我看到他平时开着的那辆车上，还有他特意为我送来的饭和热水。我真的忍受不了了。”

　　“过了好久，我弟弟才被打捞起来跟我们回了家，我不敢看他死去的样子，一回到家，我也不敢踏入我和他一起住过的房间，后来我搬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我们盖的被子，我的那一床，比他的要厚，要暖。”

　　“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直到他走了，我都没能跟他道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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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越来越晚，起了风，风有点凉，刘昶把自己身上披着的军大衣解下来，又披到柯吉身上。

　　“咱俩挤一挤吧，”柯吉说，“我可不能那么自私。”

　　“好。”

　　两人挨在一起，特别暖。

　　柯吉继续说：“我妈醒来后，我告诉她，我不想参加高考了，我妈一听马上就哭了，她说，她已经失去了我弟弟，而我爸又生了病，她不能再没有我。”

　　“她还说，我爸和我弟弟都有遗传病，我爸身体开始不好了，我弟弟偶然得知，才决定出去打工赚钱给他治病的，而我弟弟也因为遗传病的关系，在小的时候一直发烧，还把脑子给烧坏了。”

　　“这些事情，他们三个人一直都瞒着我，就怕我高考没考好。我想起我爸妈为我做的一切，还有我弟弟，我奶奶他们做过的一切，我觉得我不能自私，不能逃避，所以我依然参加了高考，最后考上了大学。”

　　柯吉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破哭为笑：“你知道我考完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我让我妈杀了一只鸡，然后把它做成一大碗鸡汤，端到了我弟弟的墓碑前，他这一生做过的事情，比我要厉害多了。”

　　“嗯，”刘昶说道，“所以，你说你不会游泳，是因为这个事情而害怕水了，是么？”

　　柯吉点头：“有的事情，不是想忘记就真的能忘记的，忘不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只能想方设法地藏在内心的某一个地方，让它见不到阳光，就能骗自己已经记不得了。”

　　过了一会儿后，刘昶轻叹一声气，说：“真的对不起，让你想起那么多的事情。”

　　“没事，”柯吉又哀伤地笑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他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得，我欠他的，我可以用我的一辈子来还。”

　　“只有先好好地爱自己，你才能去爱别人，”刘昶紧紧地搂着柯吉的肩膀，“柯吉，你没有欠他什么，你劝我不放弃，我劝你跟自己和解。”

　　看着柯吉的眼睛，刘昶又说：“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么？”

　　“你陪我去一趟敦煌吧，”柯吉说，“我答应过他，高考完后就带他去那里玩，我一直没有兑现，也不敢去面对这个承诺，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完成么？”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