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学霸与学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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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渣是体委，学霸是班长。
学渣是真的学渣，学霸也是真的学霸。
学渣除了学习样样都行，学霸除了学习样样不行 。
这天学霸抓住学渣翻墙进校，那天又抓住他跟人打群架，次次上报班主任记过。
身边人都拍了拍学霸的肩，说班长牛逼啊，不怕被学渣记恨吗。
学霸愣了愣，他好像还真没担心过。
不知是出于啥原因，可能是学渣下垂的狗狗眼让他觉得安心吧。
学霸每次都能想起三年前被舅舅扔出门的小狗，毛茸茸的，多可爱呀。
学渣明明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坏学生，可天天都干这种出格的事，学霸想不明白。
他还听说学渣是市首富的儿子，大概所有问题在这一身世被爆出来之后，都迎刃而解了。
嗨，学渣家里有的是钱.权.势，他学习什么呀。旁人酸道。
学渣一个人独来独往，不爽就开打，合得来就上几瓶啤酒。学霸有时也挺奇怪的，自己这种人在他眼里，像个棒槌似的，活到现在，还真不知道是靠什么。
学渣长得好看，青春期女生啊，特爱这种带着点叛逆味儿的男孩子，好像有这样一个男朋友，自己就成了□□夫人似的，可威风了。
听说高二的级花也向他告白过，但听说学渣毫不客气地就拒绝了人家，弄得小姑娘梨花带雨地闹腾了半个多月。
不过，好像是挖出了条惊天大秘密。
学渣有暗恋的人。
而且，很多年了。
级花每次和别人分享告白经历，总要忍不住感叹几句，唉，铁汉柔情啊，学渣也是个痴情种子。
学霸闻言也挺惊讶，连这么好看的级花也看不上，那学渣心里装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学霸想，算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学霸家里情况不大乐观。
他爹娘七年前援.疆，被暴.动分子哗哗几刀砍死了，他无处可去，就被众亲戚塞给了舅舅家。舅舅本身就是个酒鬼兼赌鬼，分完他爹娘的财产后，就从来没管过他。
学霸第一次被人打，也是被自己的亲舅舅。
他被啤酒瓶狠狠地砸中了脑袋，碎玻璃渣子飞的满地都是，学霸险些当场不省人事。
就是因为他忘记收衣服而已。
舅妈上前来劝，更是被舅舅打得鼻青脸肿。只有他家那个圆滚滚的小孩得意洋洋。
男人嗤笑，看看，看看，哪个是亲生的哪个是别人的，你分的清吗，死.婊.子。
学霸不知道舅舅打了多久，他不敢上去劝。直到舅舅终于歇了火，他才飞速地背着舅妈跑去医院——顺便把自己也送去了医院。
学霸每次想起都会自责很久，如果他当时再早点把舅妈送去医院，她也不会到今天还躺在医院不省人事。
当时，昂贵的医药费他根本支付不起，但听说有个好心人帮他垫付了，他就默默把□□留了下来，想着以后如果能见到，一定百倍偿还。
学霸知道，他除了读书，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这学期改座位表，学渣被安排到了学霸的身边。
学霸想不出什么话来，说了句，哎，今天天气很好啊。
学渣眼里闪过一束光，晃得人有点头晕。可很快变成了不大正经的笑声。
学渣笑着说，班长，你怎么这么古板啊。
一堆人怯生生地回头看他俩，都不敢说话。
班主任下课后亲切地安慰学霸，说你学习好，带带他啊，有什么不妥再跟老师讲……
学霸有生一来第一次没有认真听老师说话。
他一边点着头，一边看向那一侧的学渣。学渣确实长得好看，俊气，五官挺立，又老是笑。
学霸忽然觉得，那个人身上有光。
学校寝室也重新安排了一遍，他们学校是公立，但对学生的日常起居都很照顾，所以宿舍都是两人间，特殊需求的学生还可以申请一人间。
于是学渣和学霸又安排到了同寝。
学霸发现，学渣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冷，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个话痨。
晚上洗澡，大家都冲公共澡堂，学霸一开始还有点害羞，一抬头就是学渣赤条条的身子。
学渣笑道，干嘛，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于是学霸被他扒光了衣服，俩人围着浴巾去了澡堂。末了回寝室后，学渣还吐槽他小兄弟的大小。
学霸感觉这世界有点不真实。
大家都发现，学渣和学霸都有点变了。学霸没有以前那么沉默寡言了，学渣也没有以前那样不闻窗外事了。
同桌一场，室友一场，那晚自修当然得一起回去。
放学去寝室的小路上，情侣高度密集地带，又没老师查。真的是一眼一对小情侣。
有一次，学霸忽然魔障般地开口，那什么，听说你有暗恋的人啊。
学渣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年级江湖传说，还有人说我早就有儿子了呢。
学霸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学渣的语调放慢了，整个人变得柔和起来。他附身朝着学霸的耳朵低语，不过，这事是真的。
然后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眯着眼看着学霸。
学霸对于他能这样信任自己而感动，但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洋溢在心头，酸溜溜的。
唉，算了，人家的事，别多管。
开学没多久，就迎来了运动会。学霸体育不行，基本就和班里女生坐在一起，负责文娱工作和统筹组织。
学渣几乎占了所有男子项目——如果不是限制每人最多四项，估计他能报满。
班长，最后一个项目了，我们去给他加油吧，班里一堆女生冒着星星眼对学霸说着。
因为学校操场不大，所以他们班的位置比较偏，班级的位置没法看到跑道上的情况。
学霸想了下，点了点头。
那一刻，全力奔跑的少年仍旧在笑，他额角满是细密的汗珠，却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动人。
学霸咽了口口水。
身边的女生把矿泉水和毛巾递给学霸，说班长，你去接一下他吧。
接这个字，给了学霸一种莫名的温暖。
他妈妈从前总是说，我来接你回家啦，宝宝。
所以学霸想，嗯，我要去接他回来，回来……
学霸拿着毛巾和矿泉水，笨拙地站在终点。3000米的长跑，得跑足足七八圈，而每一圈学渣经过这里的时候，学霸总感觉学渣在笑，而且在看着自己笑。
他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停止了一刹。
最后学渣把他抱了个满怀，说，班长，久等了，谢谢呀。
学霸鬼使神差地说，嗯，我来接你回家。
学渣好像听见了，好像又没听见，但学霸看见学渣的耳根红了。也许是夕阳的缘故吧，学霸想。
当天夜里，学霸拿了瓶红花油回寝，学渣一看，哎，我能享受到班长的按.摩啊，不敢不敢。
学霸笑着道了句少啰嗦，就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学渣的床上。学渣顺势把两腿架在了学霸的大腿上，学霸看了眼，果然当时有伤着筋骨，便涂了点红花油上去，开始揉捏。
学渣不大正经地调笑道，靠，班长，你使点劲啊，你按到大腿根子，我都要……
然后学霸脸红着瞟了眼他，加大了手里的力道。
学霸忽然想起，他以前常常这样给舅妈抹红花油，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学霸的泪腺特别发达，他也不想哭啊。
学渣愣了一下，从懒散的躺姿变成了坐姿。
学渣用他最温柔的语调说，怎么了。
学霸扭过头去，说你别看。
学霸感受到了一双有力的手将他环住，而那双腿也从自己的大腿上离开，稳稳地踩在了地上。
学霸听见学渣说，没事，有我在呢，你不是要接我回家吗，现在我就在家呀。
学霸抬起了头。
学渣忽然风轻云淡地说，谁知道当年我爸被人冤告，坐了牢，我和我妈都被人四处嫌弃，当时连个小旅馆都不愿留我们。现在呢，他终于出来了，勤勤恳恳了这么多年，留下一笔天文数字，又撒手人寰了。
学渣说，我这辈子就见过我爸三次，第一次是我换尿布的时候，第二次是他刑满释放的那一天，第三次是他躺在棺里的那天。我妈在他死后就疯了，也死了。
学霸说不出话来。
学渣说完，最后又说，哎，这可不是什么比惨大会啊，班长。有什么不开心的，像这样，说出来，就没事了。
学霸觉得学渣的笑，有点好看。
于是学霸忽的释然，在学渣的怀里放声大哭。
爽，太爽了。
学霸从来没有这样依赖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这样放纵过自己。
于是学霸明白了一件事，他喜欢上了学渣。
但这没关系，他想，我喜欢他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本来这个世界上，两情相悦这种事情，才是小概率事件。
于是日常生活还在继续。
运动会过后，不久就要体测了。学霸想了很久，才对学渣说，那个，你第二节晚自修下课，能带我一起跑步吗？
学渣爽快地点了点头。
他们学校晚上三节晚自修，第二节下课常常有人去操场跑步，学霸想了想，今年可不能再因为体育不达标而拿不到三好学生了。
况且还能和喜欢的人一起。
操场仍然是小情侣聚集地，不过大部分人都在慢慢地踱步。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微弱的教学楼灯光，支撑他们着看清道路，但这无所谓，你知道你身边的人是谁，就足够了。
根本不用管别人。
学霸跑了一圈就气喘吁吁了，学渣居然牵起了他的手，说让哥带你跑呀。于是两人便飞奔起来。
太傻.逼了，学霸觉得只有这句脏话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
但风疾速拂过脸颊的感觉，很好。
风也穿过两人微湿的衣间，也穿过两人紧牵着的手。
学霸很高兴，由衷地高兴。
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这样了。
然而家里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他的生活费一减再减，家里的东西变卖了一件又一件，居然还没法还上舅舅欠的债。
周六，他和学渣说了声明天见，便回了家。
真不想回家。可每个月必须回一次，为了他的生活费，也为了曾经在这里的舅妈。
他那天晚上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结果只看见那个瘦削的男人倚在墙上，手里拿着一包.粉，如.痴.如.醉地吸食……
学霸两眼充血地上前，把那包粉从舅舅手上打落，白色的粉.末顿时散落在地上。
我打死你个小畜生，舅舅咬牙切齿地吼道。
他很久没有挨打过了，皮带一下又一下地抽在自己的身上。好疼，他想，好疼。
学霸忍不住尖叫了几声，那男人打得更凶更狠，或许是瘾君子都有这股疯狂的力量，那瘦成竹竿的手臂居然还如此有力。
打骂忽然停止了。
学霸听见了他人生中最难以置信的一番话。
他舅舅说，小兔崽子，身.材不错啊。
皮带把他本就劣质的衣服撕开了几道口子，露出了完美的腰线和白皙的皮肤。
学霸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男人慢慢走近他，说这么大了，也没谈过女朋友，也没听你喜欢过哪个姑娘。我看你……
学霸用尽全身力气跳了起来，然后疯了似的冲向家门口，往外头逃去。
他不敢停留，他不敢。
他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但这里不是家，不是。学霸哭了，他的眼泪随着风掉落。
深秋，很冷，他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衬衫，和没有牌子的长裤。
他一个人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三四十分钟，或许是一两个小时。
他走到了他从前的家门口。
学霸抽泣着看着面前的房子，好像它还会发光似的。可里面好暗，好像没有人住在那里。
他从前的家没有人，他自那以后也从来都没有过家。
于是学霸想起了学渣的脸，想起了学渣的拥抱，很温暖，很像家。
而面前的屋子忽然亮了起来。
糟糕，学霸想，原来这间屋子已经被转手了吗……
他想立刻溜走，可又痛又肿的双腿不听使唤地软了下来，他跪在了地上，像虫一样地爬着。
宝宝。他身后的人这样叫道。
学霸猛的回头，他看见了学渣走了出来。
那场景像梦一样，你喜欢的人，从你从前最温暖的家里走出来了。
学渣一个横抱把学渣抱了起来，然后，不轻不重的吻落在了学霸的唇上。
他在颤抖，学霸想，他为什么要颤抖，他在害怕什么。
学渣哽咽着，他说，宝贝，跟我回家，好吗。
学霸说好。
屋子的光很温暖，而且没有任何家具是改动过的。
和好多年前一样。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学渣只是紧紧地搂住了学霸，什么都没有干。
而学霸什么都没有问，学渣也什么都没有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二天，学渣带着他——也可以说学霸带着学渣，去了屋子的后院。
那里有两辆崭新的自行车。
学渣说我们走吧。
学霸问我们去哪儿呀。
学渣温和地笑着，然后一吻落在学霸柔软的黑发上，去远方。
要跟紧我呀。
然后他们穿过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在这个深秋的清晨，在这个礼拜天的清晨。
学霸在十字路口听见了警车的声音，他看到了一个人坐在后排，好像是他舅舅，好像又不是。
学霸在六角巷看到了一条毛茸茸的小狗，土黄色的，有点丑，但好像和三年前的、他舅舅扔掉的小狗一模一样。它前面放着一个食盆，似乎是有人在悄悄养着它。
学霸看见了他上过的幼儿园，和父母一起走过的小路，看见了他的小学、初中，还有曾经和舅妈去过的饭店。
他看见了好多好多，然后忽然意识到，学渣一直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就这样静静地骑着车。
风又一次见证了这一切。和那时候，两个少年在操场上，偷偷牵起的手一样。
学渣最后在他们的学校前停了下来。
学渣轻声说，你知道吗，我和我妈颠沛流离的那个时候，我站在河边，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告诉我，嘿，今天天气很好。
他说，那一天，我的手里攥着两瓶敌.敌.畏，因为怕一瓶不够我和我妈分。
你听见那警车的声音了吗。
你看见你曾经的温暖了吗。
学渣侧身望着天空，他说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和你有关的，我比谁都熟。
学霸愣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学渣笑了笑，还有，你家的房子，我几乎是立刻就买了下来。因为如果有一天，有那么一天，我想让你知道，你的家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学霸虽然很想说，有钱真好，但是他想，好像不大符合现在的气氛。
然后学霸也鼓起勇气吻了学渣。
学渣笑了，青葱的模样好看的很。
学渣说，我想默默无闻，可我做不到。每个人都有自私的时候，不是吗。
我说这些，并不是期待如何感恩戴德。
只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你。
学霸转过头，午后的阳光像星子，一颗颗地撒在学渣的身上。
然后学霸眯着双眼，一如某年某月某日。
他说，嘿，今天天气很好。
和你一样明媚。
文/郁右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学霸与学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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