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妻索妻]怎奈公子多情》动

3、杏花时节恰逢君②

　　杏林蜿蜒连绵，红白杏花艳态娇姿，占尽春风。那青青碧草之间，少年公子白衣胜雪，临风静坐在路边一块大石之上阅读书卷，身侧青衣童子则扯着几片草叶打发时间。两人的衣袂随风而舞，仿佛如画风景中几笔雍然闲适的点缀，正是久候失主的梁玉书和他的书童梁福。

　　梁福百无聊赖地陪着自家公子，心中不免嘀咕抱怨几句。也不知那贪玩好动的梁宝，找了个看看附近有无路人的由头，溜到哪里顽去了。

　　他偶然间一抬头，却禁不住一呆。只见不远处几株杏树之间，一名素衣少女走了出来，她身形窈窕，步履婀娜，鹅蛋型的脸庞略显消瘦，却难掩她清丽的姿容。梁福平素里也见过不少大家小姐，但这少女淡雅脱俗，自有一种夺人的风姿，从万千杏花中走来，好似云中仙子一般，不由得“咦”了一声。

　　他还未回过神来，熟悉的说话声音从近处传来。

　　“公子果然还等在这边。”伴着几声清脆的笑声，梁宝从另几棵树间钻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一名圆脸少女。

　　见到两人的身影，他扬声高叫，“公子！梁福！”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

　　“公子公子！”梁宝扯扯梁玉书的袖子，拉他转过身来。

　　“玉佩的失主找到了！”

　　他伸手一指，正是两名少女走来的方向。

　　梁玉书起身，见是两名女子，赶紧微微低头作了个揖。那边云霞也远远施了一礼。

　　两人缓缓走到面前。梁宝早在公子耳边喋喋地道起了遭遇初蕊二人的经历，梁玉书听罢，稍稍沉吟，回身问道：

　　“敢问小姐，丢的是一枚怎样的玉佩？”

　　云霞略想了一下，道：“鸳鸯形状，下雕荷叶，白玉质地，络子是梅花样的，略有些陈旧。”

　　“果然是小姐之物。慎重起见，并非疑心小姐，但请见谅。”

　　云霞福身：“公子仔细周到，小女子铭感于心。”

　　这便算是确认了失主了。梁宝最是得意，又有几分兴奋，在一旁嘻嘻笑，插嘴道：“这下可好了，可以物归原主了咯。”他倒不记得自己曾一心想把玉佩占为己有的心思了。

　　梁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自梁玉书手中接过玉佩，交还小丫鬟初蕊，初蕊再转交云霞。玉佩失而复得，主仆二人欢喜之意不掩，俏容灿如桃花侵染，眉眼神采夺目，如星辰点点，映亮了此间春色万千。

　　梁宝被这欣喜感染，便笑着向初蕊邀功道：“喏喏，我说得没错吧？刚才你要是早些问我，也不用找那么久了。”初蕊抿嘴而笑，点头称是：“多谢梁宝兄弟，今日多亏你了。”望向自家小姐，禁不住又笑道：“小姐，果然有观音大士保佑，贵人相助，玉佩失而复得。”

　　云霞点点头，心下感激。款款上前一步，再向梁玉书裣衽见了一礼：“挚诚君子，令人敬重。”

　　梁玉书因对方是年轻女子，行止间着意守礼，与她二人保持着距离，视线也一直未有直视对方。他见对方盈盈拜倒，也赶紧上前搀扶：“人之本分，请勿多礼。”

　　他手指虚扶在云霞手肘之处，微微一托，云霞顺势缓缓起身，螓首轻抬，四目相对，只在咫尺之间。

　　面前男子坦然含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水，云霞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垂下了双睑。

　　梁玉书初见了佳人容貌，则是全身一震。玉人脸庞皎若云中月，眉眼清透澄明，有一种透彻世事的清雅，竟似睡里梦里曾经见过。他心中不自主生起种种亲近之意，心跳突地好似慢了一拍，片刻却又如小鹿撞怀般乱跳起来。

　　自古一见钟情不外如是。那电光雷火只在一瞬间，却触动了千年情弦。不过惊鸿一瞥，却是情根深种。

　　梁玉书初识这般滋味，一时手足竟是失去了控制，身体也不听使唤般，愣愣呆在那里。云霞在他目光的注视之下，面上微微添了一抹淡红，光晕流转，更令梁玉书难以瞬目。

　　她素来沉稳庄重，此刻虽有些心神慌乱，却不失恬静素雅的气度。风拂衣衫，略显她身形单薄，她低眉顺目，轻启红唇道：“如是多谢公子，就此别过了。”

　　梁玉书脸上隐隐发热，知是失态，稍稍定了定心神，却是越发不知所措，只赶紧低头移开视线，束手立在一旁，送她二人离去。

　　他心中自有万分不舍，胸膛处“扑扑”暗动，佳人慢慢走远，仿佛似有什么事物自他心尖剥离，越来越浮躁难安。

　　梁福梁宝看在眼里，推一推他的身子，他却浑然不觉，梁宝急道：“哎，她们都快看不见了！”梁玉书这才如梦初醒，一时间心中分寸全失，慌乱无措，抓着两个童儿的手，欲言又止。他踌躇稍许，方寸大乱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面上浮起几分赧色道：“梁宝，你脚程快，先……追上去，看看她们往哪里走。”

　　云霞和初蕊匆匆进了甘泉寺后院的侧门，初蕊从门外探头看了看，果然见到不远处几个人影追到，不由嘻嘻笑着望向自家小姐，云霞几分含嗔，便往院内走去，初蕊掩上门，跟上小姐的步子，待到内堂门口，两人才都停下了脚步，见彼此都有几分喘息，不由得相视一笑。

　　堂内之中，刘母正和无为禅师论佛，见了二人进来，抬头笑道：“瞧你们的模样，不是出去赏花了么，怎么跑得这样急？”

　　那边刘母的大丫鬟暖玉端了茶水进了内堂，笑：“我刚从那边过来就见初蕊拉扯着小姐，躲躲藏藏的样子，难道后面竟是有登徒子跟着来了不成？”

　　言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云霞脸上略含羞涩，举足上前，向刘母和无为禅师行礼道：“义母。大师。”刘母招手叫云霞走到身边，在一旁凳椅处坐下。初蕊随她上前，抿嘴便笑：“还果真是的，虽然不是登徒子，但暖玉姐姐说的也相差不远了。”

　　无为禅师一听，不由面露讶色：“可有什么麻烦之处，要老衲着人去看看？”

　　初蕊赶忙抢着答道：“嗳，那也不用……”她微一抬眼，见云霞垂目不语，依着刘母坐定，想了想却又笑，束手也站到了云霞身后，道，“不过去看看倒是好的。”

　　她话意如此，语气却又不见紧张，刘母不由侧头看了看云霞。暖玉将茶水放落在几案上，先端奉给禅师，又取杯送至刘母手中，低头问道：

　　“不如我去喊公子吧，他与大隐师傅在院中下棋。公子学过武艺，若外面跟来的人有什么歹意，也是不怕。”

　　无为禅师笑道：“有展扬在，倒是不需要旁人了。”

　　刘母便笑道：“也好，霞儿安心在这里和我们两个老的说说话，让元儿出去瞧瞧去，看看是什么人。”

　　初蕊抿着嘴：“可不是呢，真该好好看看。”她本就是存了一番调笑小姐的念头，见众人果然听信了自己，要出门去盘问那几人，暗自偷笑，趁着上前为小姐递取茶水的光景，对着她挤眉弄眼。云霞面色微红，瞪了初蕊一眼，但小丫头这般揶揄的神色，刘母又已发话，自己却更是开不了口，哭笑不得，只好端坐不动，听之任之。

　　门口梁玉书随梁福梁宝赶到，云霞主仆两人已不见踪影。只见后院侧门已被关上，紧紧闭拢，不知该就此上前敲门求见，还是从寺院正门进去，寻知客僧通报拜会。

　　这甘泉寺供奉的也是观音菩萨，因地处偏远，香火不若大士庵兴旺。梁玉书虽是知道这处所在，但从未来过。住持无为禅师与世无争，只喜与人论佛说法，倒是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这般冒昧登门造访，又是这样的缘由，实在令人尴尬得紧。

　　正踌躇间，吱昂一声，侧门向内又自己重新打开了，从中出来一人，是一名青衫男子，出门先举目四顾了一番，视线落到梁玉书身上，却是一愣：“子安，你怎么在这里？”

　　“展扬兄？”

　　梁玉书见是他，心下也极是诧异，听了他的问话，脸上却不禁微微泛红。

　　他此生何曾做过这般孟浪的事情，见了熟人，便好似被窥破了行迹，期期艾艾，一时竟无以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