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宁负如来不负卿》杏河州

15、浮生若梦（十四）

　　南冥王城的宫灯继续点着。院外的槐树落了花，绿了叶子现在只剩光秃秃树枝，地上落了一片金黄。侍女在外拿了扫帚扫过，在青石板上留下些细细的痕迹来。十一月初六，立着礿礼不到两月。

　　浮生同白术到殿上饮酒，饮的是南冥千年佳酿，吃的是万年美味佳肴。抱的是妖娆美人，看的是君王同款舞蹈。

　　不到半年，就能享受此番高级待遇，成为白术的红人。起源于月前的一次误会。
　　浮生当日表明了对白术的风华绝代之崇拜，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宫图也着实深得白术的心，便时常招了浮生前去作画，从春宫图演变到帝王日常，再到时时日常。

　　连着数月下来，浮生觉得自己所作的画已经可以出一个南冥王上的个人图册了。拿到大街上弄成连环小本子或许可以赚上一笔。自己如今的画技不能把物件画活了从纸上蹦下来，但也是炉火纯青的地步。

　　那一日惠风和畅，花香鸟语，白术这个浪荡子再次带了某位宫中得宠的妃子在宫内飘荡，御用画师当然随行。

　　园中的池塘里莲花开了一大片，一朵挨着一朵，本是花美人美的一日，谁知尽然闻到一丝危险的味道，凭着成仙以来每次收妖伏魔的经验，浮生握着手中的笔杆子，眼风扫到一旁的山林。
　　手中动作变缓，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果然不出所料，笔尖的墨水还未触到宣纸，陡然一股妖风吹来，没有等到浮生看清楚，一只急箭直直朝着白术飞了去。

　　箭还未近得了白术的身，那妃子已经提着曳地的长裙跑了。场面一度混乱。
　　浮生且不说已经封住了法力，就是没有封住估计也不会在这里自讨苦吃。招摇的民风虽然一向是助人为乐，但是前提是在自己能够助人。且这个民风灵均一向起反带领作用。
　　她混着人群准备开溜，谁知衣袍子缠在了旁边画架子上。

　　浮生弯腰急急解了半天，宫娥小吏已经几乎散去。在这场混乱中，白术一边回击刺客，一边看着这方混乱中只剩下的他，眼光愣了愣。
　　浮生没有去揣摩那个眼神，只是脱了外袍准备溜，弯着腰往前走，谁知白术一个转身来到了自己的正前方，浮生微微向右跨一步，想着绕过去，身后左肩突然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伴随着箭入肉骨的声音。
　　红色液体随着肩膀流下来，浮生有些呆愣，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那枚箭为何从那么远飘过来端端定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一旁白术指尖凭空化出了刀刃，一刀划破空气，那些浮空的刺客尽然倒下去。他几步跨过来，一把托住了正要摔倒在地的浮生。一向没有波澜的眼里此时隐约有深意：“你为何要帮本王挡箭？”
　　白术觉得这个清秀的画师，想来身世凄苦，如此敬业诚恳的南冥子民已经不多，何况对自己又一片丹心。
　　他原先只当他是一个千万子民中最平常的那一个画师，而这个小小的画师，北洛，在此时最危险的时刻留了下来，在最危险的时候，以自己单薄的身躯，救了自己。

　　他身处这南冥王室多年，看惯了尔虞我诈，见多了人情冷漠，却是头一次见到一个自己很瘦小却能以生命挡在自己身前保护自己的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生命更让人动容的情意，北洛画师，其实很单纯！白术这样想。

　　诚然这番贵重的情意在浮生这里却是一个误会，误会的美好却是很多好处，至少不用继续去画春宫图了，至少，好吃好喝，还有美人相伴。虽然这个美人自己已经拒绝了很多次。
　　浮生端着酒杯，因为怀里的美人一边不停喂着葡萄，自己喜欢看美人，却也没有这个抱着美人的爱好，所以动作有些僵硬，想着灵均快快恢复了法力拿了寒魄剑快点抽身。

　　浮生的这番出神在高位上的白术看了却别有深意，瞄了好几眼闷闷不乐的浮生，忽然拍了拍手掌。殿中丝竹渐隐。
　　“听闻你爱好音律，本王特地去请了一位琴师来，这位琴师可是琴艺高超，一曲动十州。”
　　浮生带着僵硬的笑倒了一杯酒，向白术举杯，“多谢王上”。

　　殿内舞姬收了步伐，齐齐退下，一片轻声凌乱的脚步声中却是听得自殿外传来微微脚步声，像是踏过飞花，行过山水，端端落在这大殿上。

　　浮生抬眼，一身蓝色衣衫，黑色长发半散，另一半被束成了南冥男子寻常发髻。细长的眉眼，好看的脸上依旧略微慈和，眼底却是含着不化的雪山。
　　那人微微略过浮生，声音不卑不亢，淡淡响起“见过王上。”
　　白术一向冷峻的脸上多了些柔和，对这人多了些尊敬，“琴师不必多礼，您乃是我们南冥的仙君，不必行这些繁文缛节。”
　　琴师？南冥仙君？浮生愣愣看着此人，摇了摇手指甲，这不是旃檀么？

　　琴师在对面坐下来，调了调琴弦，白暂修长手指滑落一串清音下来，未曾多看浮生一眼。
　　浮生觉得就算自己化了男子的模样，但是熟悉之人也是一眼便能看破。就像是这位神佛旃檀，就算是全变了样子浮生也能一眼便敲出来，仅仅听着脚步声她也知道他是谁。合着这位神佛倒是真的不认识她。
　　旃檀没有认出浮生来，浮生隐约有些小失落，她喝了一杯酒，自己于旃檀而言，并不是很熟吧！
　　这位琴师所住的地方离丹青阁也隔了两个院子和一个长廊。

　　比起浮生的反应，灵均倒有些夸张，“最近他怎么老是和我们遇到，你是不是欠他什么东西。”
　　浮生一边转着手中的笔，无暇搭理灵均，“他之前来了我们招摇山讲佛法，的确有不少情分，但是我去摘了婆娑果给他啊，虽然最后婆娑果也给弄丢了。”
　　灵均手一抖，“你什么时候去摘了婆娑果？”
　　浮生继续“来南冥之前啊。”
　　灵均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看着浮生，不同往日的随意，多了一些慎重“你可知道那后山寻常人去不得？”“
　　可是我还是安然无恙回来了啊。”浮生盯着他的眼睛，拐了怪灵均手臂“你干嘛那么紧张，我只是去摘了果子而已。”
　　灵均突然有些严肃“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就得好好守着。”
　　浮生被他突然这么正经有些唬住，灵均却是又一皱眉“妈的，你要是喜欢吃婆娑果，你跟我说，老子回去就把那棵树给移到咱们王宫门口。”
　　浮生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真不用。”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昨夜下了一场好大的雪，屋檐到院前，台阶上的青苔慢慢爬上台阶，偶尔透出那么一点绿来。
　　做上神，上仙的好处就是感觉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热，这大概也就是多数人想要成为神仙的原因，不必为了四季之变幻考虑着又该添些什么衣裳，想着怎样能赶上十州流行。女仙神女们还能一直在冬日中穿着缥缈而轻盈。而作为一个刚刚飞升的仙，浮生穿了个软绒绒的袍子，外面又寄了一件厚厚的大披风。
　　她从王宫作画回来，路过旁边的湖心亭。白色裹着整个王宫，只显现亭中一角，里面隐约散落着琴音，还有微微的茶香。
　　这个地点，即使是小小的一点，浮生也清楚看到了亭中的人。但是碍于这位神佛好似不知道自己是谁，浮生在原地愣了愣，继续前行，免了打招呼。
　　踏出几步，却听到琴声落地，响着清淡嗓音：“不来喝茶么？”
　　“你认识我？”浮生立在雪地中，讶然道。
　　亭中的人淡淡声音飘来：“为何不认识？”
　　浮生慢慢走过去，语气带上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埋怨。“先前在殿内小仙以为神佛没有将小仙认出来。”
　　旃檀抬眼，看着她清澈的目光，没有说话。
　　她将画匣子放在一旁，抖去衣摆上的雪花，坐下来“上次你离开招摇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就走了……她顿了顿，觉得好像有些不合适，声音弱下来：“其实我这不是在责怪你，只是我请了你来招摇，按理来说是要给你办上一场谢宴的。”

　　浮生将莲子放入沸水中，一阵淡雅荷香在空气中萦绕，纤细的手指被冻得微微有些红。
　　旃檀目光自她手上收回来，将茶叶分到杯中，一手倒了煮沸的水，动作讲究且细致。递给她，答非所问：“灵均上神的法术已经恢复了，你们为何还在这里？”

　　浮生握着热茶，想了一会儿，找寒魄剑的事情要不要告诉旃檀，他好像能算作一伙儿的，但是身为上神和仙君，来南冥偷寒魄剑这种事实在是有点拿不上台面。
　　浮生捋了一遍思路道：“呃，恢复是没错，但是还没恢复的彻底，估计还得需要几日。对了，神佛你怎么来这里了？”
　　旃檀目光落向亭外，沉默片刻，轻轻道：“恰巧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