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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何以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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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故丛登门在四日之后。
暑气消散的黄昏,江家少主踏进了破落小院,周身贵气给恹恹的景色渡上一层生机。
老五和凤凰紧叩着手从低矮的屋门走出来,江故丛面无表情地打量两人,疲惫开口:“西天凤凰何顾笑也曾是个人物,如今跟了樵汲之流。”
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凤凰干涸的眼睛垂下,愧疚压得身心如负千斤巨石。她上前一步,被身边男人挡住。
“江少主。”老五刮了胡子,乱发细心梳起,乡郎憨默的气质被一点锐气破开。
江故丛淡淡看他,一眼便失了兴趣,“像我。听说你要护着她?
“是。”
“你不过是个替代品,为这么个女人死,值吗?”
嘲讽语气亦是优雅,老五微微苦笑,自惭形秽。
“你不爱她,不代表她不值得被爱。”话是真心,但在这个人面前没有底气。他转头向凤凰道:“回屋关门。”
这一次凤凰听话,重重在他指上一握,转身回屋。
盯着她乖巧的背影,老五走了神。西天凤凰?听名字是个厉害角色,可惜没见着她纵马江湖的神气,见到她时,已是一只飞倦了想要安歇的归燕。
也好。老五走到墙角,拿起夜闯者留下的长刀,交到左手,转向江故丛,凌空慢使了一式剑招。
江故丛面色陡变,“你是什么人!”
不知是否为惊吓到他感到得意,老五轻微一笑,“你该叫我一声五堂哥。”
三流刀法,因为他练的本是剑法。江家江故垒,族中嫡系行五,十三岁以左手剑成名,是江家培养出的天才人物。却传说在二十二岁时练功走火,打伤几十家扈,斩断亲父右臂,一遁不知去向。
江故丛鲜少失态,此时瞳孔微颤,从堂堂少主褪变成一个吃惊的孩子。他们两个是家人,不是陌路,从前在家时交往虽则不多,但五哥曾有两次指导他的剑法,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但就是认不出。
就算听眼前之人道出实情,江故丛依然无法把他和记忆里的疏狂身影联系起来。
七年时间,江故垒活没了秉性,活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田舍乡郎,粗痞无癞。
震惊过后是铺天盖地的愤怒,江故丛冷笑:“一个废了生身父亲的手臂,背家而逃,一个爱而不得,便祸害别人报复!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老五道:“当年的事外人不知,江家人难道不知底里?清斋刺杀我父,被灭一家七口性命!凤凰毁你女人,你留下她的命折磨她,却追杀一个无辜者,你们倒是个顶个的君子。”
“无辜?你们真无辜啊!”江故丛仰面大笑,折心牵魂的笑里想起凤凤脸上的伤疤,想起她倒在梳妆镜前再也不会醒来的满足微笑,想起在无人的深夜,每每怀疑自己是否负有比何顾笑更大的责任——因为他太自信了,太有风度了,不曾一口拒死他的仰慕者,给爱他的人留下了一丝侥幸,同时也给他爱的人埋下一线死机。
他对何顾笑的痛恨里,是否也有对自己的痛恨?
不,没有,绝没有!江故丛收起冷笑,露出无懈可击的淡漠神情,“世道不堪,恶人有理。”
面对对方的冷眉冷眼,老五声势尽输。
很多年不会伶牙利齿地说话了,说这番话,也不是为了辩解,若能辩清,不至于如今境地。
“世事皆错,不可论。”老五以刀为剑,“余下的话,在手上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