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赎》世间传

8、吉良辰

　　“那就好。”杜若泩似乎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人，“对了，那个武状元呢？”

　　“他……”柳世析面色突然变得难看，“他好像突然凭空冒出来的一样。线索到他在临州参加乡试就断了。”

　　临州？哪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个林远尧既然不是柳成的徒弟，又怎么会使跟他一样的武功？“世析，你再查查临州这几年发生的大小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好。”

　　“师父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家里蹲。”

　　“……”杜若泩虽然曾经恨过柳成，但柳成自那时起便因没有救出另一个孩子而十分自责，至今都没能从愧疚中走出来。杜若泩便释然了，而且说到底柳成也是自己阴差阳错中的救命恩人。

　　二人且谈且走。至榴阁中三人如何叙旧，又如何各自暗示，不必多提。

　　这日，杜若泩终于骑上高头大马，穿上大红喜袍前去迎亲。一路上人头攒动，百姓纷纷出门想要看这新驸马是何等人物。一时的盛况怕是状元游街也不及于此。

　　晚上大宴宾客之时，连皇帝也来说了几句吉利话。还有几名能过来的皇子公主，如大皇子庄王李锦、二皇子烈王李镌、九公主穆贤李灼华等皆有到场。

　　酒至半酣，多数王公大臣早随皇帝退席，却还有极个别没有眼力劲的还缠着杜若泩灌酒。

　　“杜驸马，你说你是怎么长的？怎地生得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看看这身红衣服，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新嫁娘呢。”这般口无遮拦的人正是四皇子瑞王李锻。

　　“瑞王你醉了。”杜若泩心底极不耐烦，却也能理解。传闻两个月前瑞王突然大病一场，愈后性情大变，打死不少下人。杜若泩很是费解，杜奕是怎么想的要扶植他，却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毁掉？

　　眼见宾客散得差不多，庄王忽然走过来解围，“四弟，你喝醉了，快回去休息吧。”

　　李锻心中意难平，但转念一想杜若泩捡的不过是他穿过的旧鞋，心底便好受些。况且他还需要杜府的支持，不能得罪死了。

　　厅堂已经没有客人了，只有一些宫人在收拾。杜若泩一个趔趄倒在椅子上，‘皇帝老儿从哪里弄来这么烈的酒？’杜若泩自诩还算能喝，这次竟然都站不住了。

　　杜若泩暗自运功逼出酒，同时思考洞房时要如何应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像对付试婚宫女一样，打晕喂药得了。

　　那厢，李静姝整整等了一晚还不见驸马过来，紧握着剪刀的双手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忽然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而后房门被推开，先是一群宫人鱼贯而入，侍立两旁。李静姝看见一双穿着金丝绣锦靴的脚停在她跟前，心底不由地紧张起来，双手复又握紧剪刀。

　　大红盖头外传来嬷嬷的声音，“请驸马喜挑盖头称心如意。”

　　盖头被掀开，天地霎时豁然开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而同样震惊的脸庞，“你……”

　　杜若泩千算万算也料想不到他要娶的竟然会是一位陌生的旧识。杜若泩心思电转，猝然跪倒在地，“冒犯公主天颜，请公主恕罪！”

　　一旁的宫人面面相觑，这驸马也太软弱了吧。

　　“你们都出去。”

　　“可是公主，婚仪还未完成……”

　　“本宫难道不懂吗？出去。”李静姝本不喜欢摆架子，这次却拿出十足的气势。

　　反正应尽的职责都尽到了，是否遵守那便是对方的事情，嬷嬷犯不着为了一个尽忠职守的名声而落下个顽固不化顶撞主子的罪名。

　　杜若泩本已做好挟人质以逃的准备，但见对方这一番作为，难道是念在自己救过她的份上吗？

　　“阿飞你怎么在这，还，这副打扮？”李静姝扶起他，仔细辨认，没错，是她的恩人。

　　“我……”杜若泩眼神闪躲不敢看她，这个人知道他是女儿身，如何是好？都怪自己一时气短，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拍死自己。

　　“你是不是杜若泩？”李静姝试探着。

　　“不是，也是。”看样子对方并不想要自己的命，杜若泩想了想复又跪下，“对不起，我不知公主相貌，无意冒犯，要杀要罚绝无怨言。”

　　“你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

　　“不，这是欺君之罪，公主还是让我跪着吧。”杜若泩说得坚定。

　　李静姝不知何来的心软，“那你告诉本宫原委，本宫便恕你无罪。”

　　“当真？”杜若泩眼中闪烁着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希冀。

　　“君无戏言。”

　　“好。”杜若泩整理好腹稿和心情，怆然地讲出那个半真半假的原委。

　　“世人只知杜府有三公子，却无人可知杜家三小姐。我母亲作为我父亲的继室夫人，一直希望能为父亲生下一个儿子。奈何天不遂人愿，叶上初生的并蒂莲竟皆是黄花，无法接受的母亲便想出这个要我易钗而弁的瞒天过海之计。”

　　“此次赐婚，我本欲一死了之，又恐累及家人，故做出这胆大包天的事来。”杜若泩深深地看了眼李静姝，“一切祸端皆出自我手，还请公主不要降罪于我家人，如此在下亦死而无憾。”

　　“什么死不死的，我不是说了恕你无罪吗。我既已知其原委，要你的命何用？你且起来。”

　　杜若泩喜出望外，信誓旦旦道，“多谢公主不杀之恩，我愿为公主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你的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作为交换你也必须为我的事情守口如瓶。”

　　杜若泩想了想，笑道，“公主与我今日初次相见，不知公主要我保守的是什么秘密？”

　　李静姝听了哑然失笑，“你真聪明。”

　　“还有件事。”李静姝看向他。

　　“公主请说。”

　　“本来我也不想嫁，可巧来的是你。”

　　“公主是想让我演场戏？”杜若泩猜测。

　　李静姝笑赞道，“你未免太过聪慧，若非你帮过我，我决计不会如此信你。”

　　杜若泩猛然间犹冷水浇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

　　“今后我们在外便作对恩爱夫妻，私下只当是知交故友。若是来日我们中有一人得遇命定之人，另一人不得阻挠要挟，你我好聚好散，如何？”

　　杜若泩欣然同意，想她堂堂公主能有这番平等言论，不由得高看她些。

　　“那我们就签字画押吧。”

　　“不必如此麻烦。”杜若泩有所顾虑，“字据到底是实物，若是不慎走失就麻烦了。你我之间心照不宣即可。若是公主不信我，大可直接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若是公主觉得不够庄重，我们击掌为誓，可好？”

　　李静姝莞尔一笑，果然是潇洒之人，“好，我们就击掌为誓。”

　　二人伸掌相对，竟是如此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