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护法》青岚牙子

3、困境

　　陆枕提出乔装改扮成小贩的要求被玄宿否决了。

　　“卖角的话还是穿低调点比较好吧？”陆枕道。

　　玄宿看了他一眼，额角垂落的长发掩盖住本该是碧色的眼瞳，越发显得他的眼神幽深，似古井无波。没有太多的神态流露情绪，他声音平稳的开口：“你身上的镂花绣袍，虽然款式简单，但只是一角布料，其价值就远远超过那些幽林魔角。”

　　陆枕摸了摸下巴，“你我是穿惯华服，若猝然改扮，反而因不适应惹嫌疑，况且走私魔域产物的商人，正是该富得流油才对。你是这个意思？”

　　未等玄宿回答，陆枕就笑起来，“可是玄宿，我只是想看你扮成小贩的样子啊！”

　　玄宿一愣，随即微笑道：“无聊。”

　　两人寻摸了一上午，并未找到客人买他们的东西，玄宿有些疑惑，“你不是经常在外面鬼混吗，就没有些特别的门路？”

　　陆枕双手环胸，耸了耸肩膀，笑道：“我只是常出去走，但只在魔域中，而且也不是鬼混，是帮父亲处理小宗里的事。那个你懂吧，就是——”陆枕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父亲不能做的，只好由我们代劳了，有时候的确比什么三令五申管用，默桑管这个叫……对，杀一儆百。”

　　他笑着笑着，低下头去，微卷的黑发荡在耳边，映得他眉眼美好。他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听在玄宿耳中是有些残忍的，但这是事实，也是他亲手做过的事。

　　玄宿的表情没什么反常，但眉心已经微微皱起了，陆枕忙换了话题，“第一次来四方天，还是和你一起，有点新奇。不过我也并非是害怕寂寞，只不过相比之下更喜欢有人陪伴。一个人的路途纵然安静，却总归少了点滋味。”

　　他们走出静谧的巷子，拐入大街，陆枕将乾坤囊在手中抛来抛去，听里面的角撞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从他们背后挤上来一人，脚步身法灵活刁钻，陆枕被他撞了下肩膀，原本要抛起的乾坤囊被扔飞了出去，他伸手一够，捞回来系好，“什么事啊，着急忙慌的？”

　　那人早就像尾巴点了火的牛般朝前面冲去了，压根没理陆枕。

　　陆枕说：“走，跟上去看看。”

　　周围的人似乎都接到什么讯号了一般，狂蜂似的往一处涌，挨挨挤挤地钻到那座雕栏玉砌的高楼下。陆枕和玄宿走得慢了两步，便落在最外圈，什么也看不分明。

　　陆枕拍着玄宿的肩膀叫道：“有了有了有了！”

　　玄宿渐渐瞪大了眼，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他，“不是我的。”

　　“什么东西！”陆枕啐他一口，“我的意思是，现在这里人那么多，快趁乱把角卖了。小老弟你怎么回事，才来四方天多少日子，嘴上就这么滑溜，都会打趣我了？”

　　陆枕把残照扔给玄宿，叮嘱道：“尽量站在这儿别动，我去前面探探。若人挤得太多你不得不走，”他顿了顿，抬手去指城墙方向那棵高大的杨树，“在那边等我会合。”说罢，陆枕身形一闪，挤入人群中。

　　人越聚越多，便如一锅热油烧滚，沸反盈天。玄宿如陆枕所料想的一般，无法在原地待下去了。因为所有人都在往前挤，只有他不动，守在方寸之地，便只能被挤得往后退。

　　玄宿无可奈何，只好去城墙边等着。好在他刚站定了一会儿，陆枕便循过来了，他走到玄宿面前，一亮手中银子，“好了好了，这么足的分量，咱能用很久了。”

　　玄宿问：“前面是什么事情，阵仗如此之大？”

　　陆枕回头望望，“唉，不过就是什么绣楼招亲，花魁选比之类的，看见几个女子衣角在上面，倒想再仔细瞧，实在挤不过。拉了两个人，说幽林魔角磨碎了能美容养颜，讨女孩子欢心最好，马上拿钱买了。”

　　“能美容养颜？”玄宿问道，“你在骗他们？”

　　陆枕说：“真的能，我看玄晚用过，当时问了她一句，就记下了。”

　　“但是四方天这里好像是用来做装饰品的吧，”陆枕又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卖便宜了。”

　　玄宿说：“还剩多少？”

　　陆枕查探一番，“半数。”

　　玄宿问：“你要去五派三宫哪一家？”

　　陆枕思忖片刻，“第一大派凌峰派？还是古派昆山宫？”

　　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去昆山宫，“万一被发现了我们二人合力打出来也比较方便。”陆枕如是说道。

　　陆枕拿出地图，在昆山宫上画了个圈，“昆山宫从这还要往北过数座城才能到……”

　　“喂，城墙下不许贴纸！”有巡逻的士兵冲他们呵斥。

　　“马上走，马上走！”陆枕举起双手，向玄宿示意回客栈再聊。

　　客栈老板娘头上挽着时兴的发髻，松松插一根翠玉簪，涂着嫣红蔻丹的手指沾了沾口中唾沫，拈起账本一页翻过，将算盘拨得嗒嗒乱响。

　　她斜眼一飞门口两个人影，“两位小哥回来了，让小二准备菜吧。”她懒懒的声音从涂了口脂的嘴里传出，像要被风吹散似的，陆枕几乎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什……”陆枕突然又反应过来，应道：“送我房间来就行。”

　　玄宿和陆枕两个人坐在摆菜的圆桌边，把身上带的东西抖落出来分堆摆好，幽林魔角和刚赚的银子，两个人，两把用旧布包着的剑。

　　陆枕眼中燃起希望的火焰，“玄宿，我觉得咱俩前途一片光明坦荡。”

　　玄宿抬手拨了拨桌上的银两，分成了几堆，陆枕用手指点着地图上的城镇，报一个名字，就收起一两枚银子，最后路途还剩一半，银子和魔角却没有一点了。

　　陆枕撑着桌子，如临大敌，静止着想了一会儿后，又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走着圈儿想。玄宿则抱手坐在一边，心如止水，他一向不是喜欢焦急上火的人，但究竟是因为沉稳老练，还是确实木讷，一般人不知道。

　　陆枕知道，他根本没在想这事。

　　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