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护法》青岚牙子

2、月泉国

　　两人日夜兼程，策马飞奔，才终于在沙漠中看到数日来的第一间茶棚。

　　黑发男子翻身下马，将骏马牵到茶棚外的马厩里系好，银发男子照着他的动作系马。

　　他们转身，准备走入茶棚，玄宿道：“萨利塞，从此地开始，我们就要扮作四方天人士，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黑发男子说：“是啊，不过我倒还好，生的同四方天人无差多少，不运功法时，也可掩盖目色。你长得高鼻深眼，典型的魔族美男子，要隐藏容貌，恐怕得费点功夫。”

　　玄宿说：“你萨利塞的名字，魔族味儿也挺重的。”

　　黑发男子道：“这我早就想好了，到四方天我便叫陆枕，字一梦。”

　　玄宿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入茶棚，一齐摘下兜帽。

　　陆枕眉眼俊朗，解下披风，肤色是浅浅的小麦色，袖中伸出的一节手臂线条匀称流畅，指节清瘦有力，翻开两只茶碗，不劳小二上前，就自己斟上了茶。

　　玄宿掀起衣摆落座，眼窝深深，鼻梁高挺，但发色却在刚才落帽的瞬间变成纯黑，垂泻而下，只在脑后束起一小部分。

　　“萨……”

　　陆枕单手举着茶碗，墨玉般的眼瞳在粗瓷碗后一瞥玄宿，清咳了一声。

　　“陆枕。”

　　“玄兄弟有何吩咐？”陆枕说完这一句，猛地灌了口茶，喉结上下一滑，凉丝丝的水入肚，他畅快地叹了口气。

　　“你是怎么骗过晚妹，让她同意我们出来的？”

　　陆枕放下茶碗，拍拍额头，“说骗就太过了，我只是和她商量了一下。说到底还是怪你，她问你我们去哪儿你就直言不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去小阁拿剑等同于我要偷溜出去。这次还是带着你的，你就这样坑我。”

　　玄宿道：“你用我的剑。”

　　陆枕道：“各人用各人的剑。反正是偷出来了，我爱怎么用怎么用。”

　　姗姗来迟的小二给他们上了两道小菜，陆枕闷头吃起来，时不时抬头和玄宿交谈几句。

　　沙漠中的商旅坐在周围，操着口音谈论边境风光。

　　陆枕听了一会儿，忽然压下声音，道：“他们多数人都是与魔域内做生意。”

　　玄宿闻言，微微皱起眉，“不是说四方天与魔域是正邪不两立吗？”

　　“是那些修士与魔教不两立，”陆枕眼中升起几抹嘲色，颇有些不屑地勾起一边唇角，笑意荡开，“魔域内的有些产物，在四方天可是很值钱的呢。”

　　玄宿说：“比如？”

　　“幽林魔的角啊，”陆枕一指他放在桌上的披风，“我出来的时候带了好多，都在乾坤囊，到时候去城里倒卖，盘缠钱就有了。”

　　玄宿说：“看来你没带钱。”

　　陆枕张口欲辩驳些什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也只好无奈地挑了挑眉，“好吧，是的，我忘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刚刚被放在桌上的长剑跃入他眼中，仍用灰破布包裹着，剑柄上的布条已有些散落下来了，内里晕着一点褐黄色，像干涸的血迹，还带有寸缕书阁中常熏的木料香。

　　陆枕骈指按上剑身，从上而下推开那层旧布，露出剑柄上的古字。

　　“残照”。

　　他看着玄宿望过来的眼睛，哈了一声，“果然是它，不枉我走一趟。”

　　“王陵见残照，古道响西风。父亲因此剑剑意萧索悲凉，将其藏在小阁里，不想还是被你找到了。”玄宿道。

　　陆枕说：“我早知道这剑藏在哪儿了，放在地窖里还不如给我用。就算坏了断了，好歹也算尽过一把剑的职责。”

　　结账时，玄宿从腰封里摸出了一点碎银子，陆枕高兴地大拍他肩膀，“果然是我兄弟，做事细致。你还有多少钱，够不够咱俩到大城里卖角？”

　　玄宿不语，把掌中几块碎银递给陆枕。

　　陆枕说：“这里距最近的月泉国还有两天路，但我们只要走出沙漠，‘法则’的干扰会变小，就可以御剑飞行了。”
　　“我的功法偏向四方天的路数，施展起来比你方便。放心，这一路绝对没问题。”

　　玄宿翻身上马，陆枕系上披风，虽然这位他名义上的少主，不知道有没有血缘的表弟总是对他的话爱答不理，但他还是觉得这是因为自己话多而玄宿习惯沉默。有时候，玄宿还是很给他面子的，会在他吹牛装比的时候应和他，甚至辅助他。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兄弟，好战友。

　　陆枕认为，他们的友谊就是在这样的互吹互捧中深厚起来的。

　　马鸣风萧，陆枕不知道纵马而去的方向是否为他心中所向，左护法的高位在背后始终未停止过招手，与这高位一道的，还有如山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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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终于还是在用光身上所有钱财之前到了月泉国，疲惫的马儿走近月泉国中那有名的一汪清泉，垂颈饮水。

　　陆枕不放心地看了看周围，“我听说在这里水源是很宝贵的，咱们快把马牵走吧。”

　　玄宿扯了扯缰绳，两匹马打起响鼻，甩甩马尾，没有理他。

　　陆枕不知看到了什么，猛然退后几步，一下子撞在玄宿身上。玄宿皱眉，“怎么了？”

　　他转过头来，抬手把马背上的行李包袱统统拿下来，扯着玄宿就跑。玄宿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看，却见乌泱泱的士兵和村民冲他们杀来。原来陆枕的猜测是对的，月泉国的泉水只有地位尊贵的人才能取用，他们放马泉边，是对泉水的不敬。

　　显然，他们引起了众怒。

　　陆枕抱着怀里的一堆东西，马他们是不能再要了，现在就看能不能逃过月泉国民的追杀了。

　　陆枕猛一低头，一弯闪着寒光的镰刀从他头上飞过，他骂了一声，眼见又有什么东西打来，是朝着玄宿而去的，他连忙腾出手，挥过残照剑将其击落。

　　斧头。

　　两人闷头狂奔，一路出城，陆枕递剑给玄宿，“城外无禁制，快！御剑——”

　　玄宿“绘影”剑出鞘，暗芒一闪，拉着两人直上重霄。

　　一绘惊鸿掠影。

　　陆枕蹲在剑上喘粗气，下面追赶他们的月泉人渐渐远去，最后只剩蚂蚁般的几点，在素白如纱的云盖下若隐若现。

　　“这都什么事啊，”陆枕想了想，“虽然放任那两匹马喝水是我们不对，但也没必要痛下杀手吧。所幸这城中并没有……”

　　玄宿幽幽看向他，陆枕连忙把修士两个字咽回去。万一他说完，就有了呢？

　　“对了玄宿，”陆枕眸光一闪，像是得了什么新的灵感，“要不咱们去仙门百家看看，或者加入哪个修仙门派。反正出来玩就是要放得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要我俩小心行事，不出风头，绝对没人能发现。”

　　玄宿苦笑：“你这么喜欢……”

　　陆枕在心中接道：“装比。”

　　“不出风头……”

　　“是不可能的。”陆枕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