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负心束

106、第一百零五章 八方支援

　　说完，琉璃用手捂住了一叶慌乱的眼睛，使了昏睡咒让他睡了过去。
　　琉璃在一叶唇上印上一吻，一滴冰凉的泪滑入一叶脖颈里。
　　中午时分，星宇和无痕匆匆来到一叶房间，见一叶昏迷，急忙救醒。
　　一叶掩不住地慌乱：“琉璃她——”
　　星宇眉眼间全是愁意：“我知道，她走了。”
　　星宇和无痕定于今日出去采买，回来发现琉璃将五色石、腾云环、鸣涧枪都留了下来，还有一张纸。
　　纸上只有一句话：相忘于江湖。
　　相比这句话，琉璃的举动更令人心惊，她放弃了所有，是否已经心存死志？
　　一叶颤抖着接过这张纸，眼眸无比暗淡：“我失败了，我无法救治她。”
　　无痕暗叫槽糕，不仅琉璃没救回来，还搭上了一叶。一叶佛性渐消，慢慢变回了以前那个有七情六欲的人。这样下去，二人都将必死无疑！
　　星宇急道：“那怎么办？没有五色石，她回不了蓬莱，那是她最后的机会。”
　　无痕叹息：“或许她是怕连累蓬莱吧。她那样的性子，内心一直都带着脆弱和绝望，也许她会躲起来，想办法封印自己的力量，在某一处永远沉睡。”
　　一叶揉碎了这张纸：“她一定会回妖界，她死也会死在能看见百川君的地方。”
　　“那我们还等什么，走！”
　　无痕阻止道：“我们不能贸然行动，算算时间，现在六界的集结军应该已经到了妖界。万一我们在妖界被人认出，被围攻不能脱身，致使琉璃前来营救，她力量一旦失控，那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一叶果断道：“我们也求援。”
　　一叶将计划讲给大家听，大家分头行动。
　　妖界与魔界的边界处。
　　琉璃藏身于此，一边与心魔斗争，一边等着百川。
　　琉璃自嘲道：“没想到我竟要死在你前面了，不知大家要讨伐我的消息你能不能收到，收到后会不会来见我最后一面？这下子，我们一家三口，总算能够团圆了。”
　　琉璃身上神魔之气已不受她控制，四处弥漫，是以她的行踪不消半日就曝光了。
　　为了图个清静，她面对凶神恶煞，喊打喊杀的一众人，不疾不徐，施施然躲进了魔界，偏偏六界之人无计可施。
　　魔界自然是一片崩塌之像，怨灵充斥，魔力失控，若待在此处，必会被吞噬。这里的暗黑力量可以吞噬一切，当然，不包括神魔之子。
　　琉璃在虚无中待了几天，听着外面的叫嚣和短兵相接的声音，眼里满满都是戏谑：“这六界真是有意思，没有一个假想敌，关系是如此脆弱，自己就先打起来了。”
　　琉璃闲着也是闲着，靠近边界处探听情况，忽然看到十几个人与其他人对峙，似乎有保护她的意思。更妙的是，这十几人她都不认识，看法力属性也并非同族。
　　琉璃愣了愣，看着脚下已躺了个受伤的胖子，探出头悄悄进了妖界，奇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什么意思？”
　　那胖子很是惊喜，急忙扶着站了起来，恭敬给琉璃施礼，压低声音道：“你放心，别出来，有我们帮你顶着。”
　　琉璃极其不屑：“谁让你们帮我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胖子毫不介意，甚至还挠挠头，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你说得对，我们就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对了，我叫温凉，是个鲤鱼仙。”
　　说完，他听到同伴受伤的痛呼，匆忙拜别琉璃，又打了回去。
　　这莫非是个傻子？他们疯了？那卑微的力量还敢说来帮自己？
　　可看着看着，琉璃竟然难以忍受。
　　她看着不断有人倒下再站起，再倒下再起来，不知为何，心中很是郁结愤懑，似有一团怒火在升起，她情绪一波动，黑气再次仍绕全身。这次她非但没有压制，好像还在刻意放纵。
　　琉璃周身充满黑气，以眼睛为最，她慢慢走了出去，大吼道：“都找死是吧？来呀！”
　　所有人都住了手，看向琉璃，然后默默退了一步。
　　琉璃对着温凉道：“哪里来的不自量力的家伙，老子要与他们死战，你们有多远走多远，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温凉这次没有笑，说话的样子很认真：“四千多年前，我们一家都被金面人抓去，除了我们家，还有很多很多六界生灵，我们被做成丹药，供金面人炼制邪术。那时我们在死亡和恐惧中过得跟行尸走肉一样，谁还计较你是妖是仙，是神是魔，是人是鬼。当时是百川君和他的妻子救了我们，这份恩情我们永远铭感于心。不久前我们才知道，原来金面人是仙族之主，尘熠。这是多么荒唐，我是仙族人，他身为王居然杀了我全家！反而是共患难的异族人，因大家死里逃生生出感情，一起祭出力量撑起结界，保护着大家沉睡养魂。我们一睡几千年，都不知世间发生了这般变化。救我杀我的不是立场，是我们的良知。百川君是我们的恩人，他的孩子，我们一定会守护。”
　　琉璃浑身剧痛，身上撕裂感明显，她捂着头嘶吼道：“谁要你们守护，滚，都给我滚！不，我不要什么清明，我要力量！”
　　与此同时，远远来了一大批人。他们分成六列纵队，每列都有自己的领头人。看起来五颜六色，参差不齐。
　　琉璃看去，除了领头的人她谁也不认识。这些领头的六个人分别是，一叶、无痕、星宇、优昙、何畏，最后一个令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百川。
　　温凉喜道：“恩公！”
　　百川显然不记得了，露出不解之色。
　　温凉解释一番。
　　百川拍了拍温凉肩膀：“谢谢你们，但——”
　　温凉一改温吞，言之凿凿道：“恩公不要说了，没有恩公，我们早死了。恩公救我们时可没因我们是仙族而抛弃，彼时又何来六界之分？”
　　百川眼含赞许：“好！”
　　何畏率先发话：“琉璃，你个蠢蛋，没认错道歉之前，你休想和我生离死别！众妖听令，今日任务只有一个，保护琉璃！即便血溅当场，也不能退缩一步！”
　　“是，是，是！”
　　优昙带着陌殇上前道：“琉璃，我听一叶说，你居然一个人逃跑了，该打！当初信誓旦旦说不会被立场左右的人可是你，现在想反悔，没门！我们鬼族虽然力量微小，但没有贪生怕死之辈！”想了想，又变成一派天真模样，“对了，这就是陌殇，我的夫君，介绍给你认识。”
　　无痕拿出飞羽牌符，带着亲信，朗声道：“圣女大人有令，尘熠之过，罪证确凿，若有人打着他的旗号谋取私利，一律视为仙族叛徒！”
　　孟怀宇看了看无痕，眼睛湿了。心想真好，原来无痕也还活着，管她是怎么活的，活着就好。
　　孟怀宇朗声道：“我带着人族第一修仙大派莫忘教前来帮忙。只要哥哥开口，我定会不计生死，我信哥哥。神魔之子又如何？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是个很善良的小丫头。哦，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我是怀宇，孟怀宇。”
　　优昙一事发生后，令流光派一阵动荡，逐渐衰微，反而是孟怀宇父母成立的莫忘教灭了坐忘观后成了天下第一大派。
　　琉璃心神剧烈晃动：“你们！”
　　一叶带着飞羽心腹，笑得温和：“我们五个和当初一样，现在也始终站在了一起。琉璃，我们谁也没有食言。我们纠结的从来不是这些，还是那句话，我们不属于六界，我们只是自己。而且你看，因为你，还有那么多不可能的人，都站在了一起，他们都在用生命去守护值得的东西。”
　　琉璃嘴唇蠕动：“你——”
　　“我是一叶，从前的一叶。”一叶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笑容带有宠溺，“成神果真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看来我们真要死在一块了，也挺好的。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的佛性不是在寂静之地毁的，而是在人界遇到你的那刻就毁了。”
　　百川环视一周他昔日魔族的好兄弟，抱拳致意道：“谢谢你们愿意冒死帮我。”
　　黑豹一挥手，洒脱道：“诶，人生自古谁无死，这样死才痛快！再说，你是我们的王，我只认你，为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很荣幸，又可以和将军一起战斗了。”
　　琉璃强忍泪意，唤道：“爹。”
　　琉璃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百川了，幸而还有这一面。
　　火钧等人像看荒诞闹剧般看着这一切，正在发作，忽然何畏队伍里的一个人开了口。
　　兀鹫指着无痕队伍里的人，痞气道：“小雨，没想到我们在这见面了。要不是看在我家大王的份上，真不想和你联手。若还能活着，你伤我兄弟的仇我一定讨回来！”
　　小雨蔑笑：“就你？还是先活着再说吧！”
　　琉璃太阳穴突突直跳，额上青筋愈发明显，不知哪来的怒火：“谁让你们来了！我不需要你们，都滚！”
　　兀鹫嗤笑：“你是谁我们都不认识，别自作多情了。我们哪是因为你，都是因为相信某个人才来的。”
　　琉璃被堵在嗓子里的哽塞噎住。
　　百川看着六界所有人都来了，眼里隐隐泛着泪花：“这才是六界真正的团结，参商，你看到了吗？咱们的女儿和她的朋友做到了！”
　　火钧冷冷道：“你们什么意思？再次开启六界之战？”
　　黑豹呸了一声：“别不要脸了！六界之战时你还光屁股呢，你也配！以前是为了仇恨和争夺，这次就是为了情谊和守护。少废话，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黑豹一个身法蹿了出去，与火钧斗在一处。黑豹的行为就像一根导/火/索，大战一触即发。
　　虽然都是六界，百川这边的显然更加——活泼。
　　“哎呀我去，你会不会打架？你看着点，你差点杀了我！你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滚你丫的，我们妖族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奸细这种狗东西只会是你仙族产物。”
　　“这位鬼友，你闹着玩呢？闭着眼睛打架！行了行了，一边待着去吧。”
　　“你很了不起吗？几十年后，你也就下来了，到时候你还得叫我一声前辈呢！”
　　“你是神族？这么弱，这些年苟且偷生都生锈了吧？”
　　“彼此彼此，你都被年轻人骑到头上了。”
　　“小雨，你多管闲事！谁要你帮！”
　　“你的命只能归我，其他人休想！”
　　……
　　三天三夜，场面一片混乱。
　　琉璃自己都不知道，木然看着这一切的她，额间的黑莲不知何时已经变回原有的耀眼红色。
　　琉璃早已泪流满面，她低喃道：“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我错了。不要伤害我的朋友，你们杀了我好了。”
　　战争一旦开始，有时候会忘了本源，只能无休止的战斗下去。
　　琉璃看着因她而起这一切，失去了真实感，好像她才是局外人，而她却无力阻止。
　　“为了即将变成怪物的我，不值得！”
　　“你们走吧，不要再继续了！”
　　“停下来，停下来！你们不是要杀我吗？冲我来呀！”
　　……
　　战火湮灭了一切声音和理智。
　　琉璃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运气内力，吼道：“住手！再打下去，六界就真的毁了！”
　　倒不是这番话有多大作用，而是琉璃的功力让大家头脑嗡鸣，站立不稳。大家都看着琉璃，暂时停了下来。
　　火钧恨声道：“现在已不是你说停就能停下来的。六界资源早已濒临枯竭，神魔两界崩塌，容不下这么多人活下去，早晚有这一仗。”
　　琉璃眼中竟出现了普度众生的悲悯：“如果我能改变这种情形，你们便住手，回到本来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火钧气笑了：“区区砂砾，竟妄图改变天道，可笑！”
　　琉璃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低声道：“就算是砂砾，天道既然让我出生，自然有它的道理。”
　　——天道，你记着，绝望或是希望是你给我的，但用神魔之体毁灭还是生存是我自己的选择！
　　说完，琉璃头也不回地回到崩塌的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