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负心束

101、第一百章 走火入魔

　　琉璃被纪念二字刺痛，剧烈摇头：“我不要！”
　　参商拉着琉璃的手：“以前我常幻想我和百川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看到你忽然就觉得真实了，我们有这么好的孩子，夫复何求。璃儿，别这样，寿数是强求不来的，你想让我走的不安心吗？”
　　“娘，有了家后，我再也不想当孤儿了。”
　　为人母者，参商的心又何尝不苦不伤？她本已了无牵挂，现在的琉璃她又如何能放下？可她只能苦劝和安慰，让琉璃能在未来过得好一些。
　　“璃儿，一叶的事，如果太难，你就放手吧。”
　　琉璃点头：“我都明白，娘是不想我受苦，也不想我像娘一样，给一叶带来灾难。”
　　参商深感欣慰：“你能明白最好，我不想你也陷入深深自责，万一他因你陨灭，你怕是一辈子都会痛苦。”
　　琉璃心猛地一痛：“若真没有办法，我不会强求。”
　　说出这句话，其实琉璃很绝望。虽然她当初做出选择，但总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找到其他方法让一叶变回来。可身为神女的参商都这样说，想来一叶和她注定无缘了。
　　参商转向百川，一脸厉色：“我问你种子，你说它死了，璃儿死里逃生站在我们面前，你说她是你的义女。百川，你何其残忍！”
　　琉璃立即为百川辩解：“爹为了保护我已经做得够多了，容不下我们的，是这世道。”
　　参商不理琉璃，继续道：“我相信，你看着委曲求全的璃儿比我更痛，毕竟你是看着她长大的。你爱我之心，我万死难报，我害你变成现在的样子我都可以忍受，可若你连璃儿都能抛弃，我真的宁愿从没认识过你。我们的不幸理应由我们自己承担，璃儿何其无辜？我们已经让她一生艰难，不能再往她身上捅刀啊！幸而你告知我事实，否则我情何以堪！百川，我没有资格怪你，但不要让我后悔这段感情。”
　　百川看起来累极了，但仍保持笑容，柔声细语道：“我知道错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参商神情一松：“神魔之体，我真的没想到。百川，当初的赌约，是我们都赢了。”
　　百川轻轻点头：“是，我们赢了，她的出生就是我们的天道。”
　　“璃儿，我很高兴，你成长得这样好，我很庆幸，我们还能重逢。”
　　“娘，我也是，我做梦都想着我们一家能团聚。”
　　参商笑得极为璀璨：“今生我真的没有遗憾了。”
　　琉璃惊骇，急忙抓住参商的手：“别胡说！”
　　参商认真看向百川：“刚刚你不是说以后都听我的吗？那好，我让你不要轻生殉情，活下来好好照顾璃儿，帮她完成未尽之事，护她周全，你可做得到？”
　　百川浑身僵住，极为艰难说道：“你明明知道，我做不到！”
　　琉璃心胆俱裂，难道她注定一世孤苦！
　　参商冷然道：“若做不到，以后我们轮回中也不必再相见了。”
　　百川痛极，嘶吼道：“你为何这般狠？”
　　“因为我们欠了她。”
　　百川自嘲：“你焉知我就不会死在你的前面？”
　　参商苦笑：“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能活到现在自己也很纳闷，明明我连夜里都防着你用法力给我续命，为何我身体里还有你的法力？现在我想明白了，是同生咒。是你让明镜逆施同生咒，让你的生命流向我，让我们生死相连。”
　　百川脸上血色褪尽：“我们当初成亲对这天地发过誓的，要同生共死，你不可负我！”
　　参商起身坐到百川身边，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也尝到了他的眼泪。
　　“百川，可惜逆施的同生咒有个缺点，就是我随时可以解除。”
　　百川痛哭：“不要！求你！”
　　话音刚落，参商解了自己身上的同生咒，软倒在百川怀里，最后一次对他笑：“百川，就算天道再怎么残忍，我也感激它，让我遇到你。”
　　琉璃眼前一片血红，而后又是一黑。
　　“璃儿，我也嘱咐你一件事，你上天见到姐姐帮我跟她说句对不起。璃儿，生离死别是自然大道，我们终有这一日。这一生对你，我既欢喜又愧疚。希望你能坚强，记住，你是魔君百川和神女参商之女，既是我们爱的证明，也是独一无二的神魔之体。”
　　琉璃再次泪崩，哭到抽噎，断断续续道：“我记住了，我都会做到的。”
　　参商欣慰点头，慢慢的，她化作一片虚无，飘散而走。
　　琉璃肝肠寸断，生不如死：“娘！娘！娘！”
　　琉璃无比清楚地知道，参商一去，百川亦不会独活。这天地之间，再也没有她的血脉亲人。她一生为之努力的，都化作泡影。
　　相比于百川早知真相而言，这一幕对琉璃来说，太过突然和残酷，特别是已经经历了父母温情和幸福温馨。得到再失去和从未得到是截然不同的痛，这是她完全无法承受的。
　　爱别离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一家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只是想要团聚，为何咫尺天涯！明明这么简单平凡的事，她为何等不到？
　　琉璃精神崩溃，世界全部崩塌。她恨自己，恨老天，恨这个世间带给她所有磨难的人！
　　走火入魔又如何？魂飞魄散又如何？她不信也不怕，这个世间若没有了她所爱的人，她也不想去在乎这个世界！她要最后争一次，为守住那些珍贵的人再争最后一次！
　　心随意转，绝望产生的巨大意念让琉璃身体产生剧变。
　　“啊啊啊——”琉璃长啸一声，吼道，“禁制，解！”
　　封印碎裂，神魔之气喷涌而来，琉璃额间再次出现红色莲花印记。与以前稍有不同的是，红莲上冒着丝丝黑气，这是走火入魔之象。
　　她身上的伤渐渐愈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力量，似乎能与天地抗衡。
　　好强大，原来这就是真正的神魔之力！
　　百川已经化成一座石像，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看着参商消失的地方，再也没有力气管那么许多。他的生命也所剩无几，何时死去对他来说并无差别。
　　琉璃拿走五色石和腾云环，冷笑道：“我知你不愿苟活，也知劝不住你，你我父女也就此别过吧！”
　　说完，琉璃再不回头，踏上腾云环冲上仙界！
　　仙界这边，还在激烈辩论。
　　为争取时间，飞羽站在尘熠一边与星宇据理力争：“星宇上仙，你以上犯上，该当何罪？天君岂是你等说冒犯就能冒犯的，如此，天君威严何在，仙族威严何在？”
　　星宇讽刺道：“圣女大人和天君的关系不用我说，大家想必是一清二楚吧？”
　　飞羽盛怒：“血口喷人！”
　　“不然就是，天君是你一手扶植起来的，你怕天君罪名坐实，影响了你的地位！”
　　“放肆！你与那妖界之人交往密切，设计诬陷天君，用以扰乱仙界，动摇仙族根本，用心何其险恶！”
　　“圣女大人何必避重就轻？难道你早知此事？”
　　“你！”
　　星宇轻蔑一笑：“我与妖界之人相识就是死罪？大人若要因此处罚，我也认了，我命就在这。但为了仙族未来，该说的我必须要说完。到底是出身决定一个人，还是品性？天君居然用夺舍修炼，难道是仙族应为之事？就算有苦衷必须这样做，为何不辞了天君位后再如此？说白了，就是贪恋权位而已。可他不想想，若被人知晓，仙族要背上什么样的名声！再有，若他夺舍恶妖恶魔，我也敬他是条好汉，但他夺舍的是他的臣他的民，在场各位不害怕吗，哪天天君控制不住，就把你们都夺舍了！”
　　这诛心之言令飞羽哑口无言，朝堂上也是一片慌乱。
　　尘熠脸色发青，喝道：“来人，将这个叛徒抓起来！”
　　一名天兵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不好了，天君大人，琉璃不知何时越狱，现向大殿杀过来了！”
　　星宇等人同时松了口气，经过三个多时辰的拖延，终于等来了琉璃的援兵。
　　尘熠心下惊愕，在死牢里明明已是强弩之末，怎么几个时辰后竟如此张扬，莫非琉璃留了后手？
　　尘熠紧张问道：“带了多少人，百川是否也在？”
　　“只有她一人，但她的力量十分可怕，既非仙术也非妖术，我们快招架不住了！”
　　尘熠大怒：“一人？你们都是废物吗？”
　　星宇无痕自是奇怪，只有飞羽心中一凛，看来神魔之体是藏不住了！
　　话音未落，琉璃一步步向尘熠信步走去，所到之处，一片哀鸿遍野，无人能挡！
　　琉璃走到正殿中央，众仙者才看清她脸上冷酷邪佞的笑容，以及额上泛着黑色的红莲。
　　“这额纹，分明是神或魔才有的印记！”
　　“这，这，这好像是神力，不不不，是魔力！”
　　“难道，难道她竟是逆世而生的神魔之体！”
　　琉璃看看不堪一击的士兵，再看看被她法力压制住的众仙，露出狷狂笑意：“我终于有了梦寐以求的力量！哈哈哈哈！怪不得神魔之体被视为六界禁忌，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你们都是蝼蚁，你们是该害怕。尘熠，区区修了邪术的小仙，也妄想杀我？不自量力！”
　　尘熠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星宇看着与以前全然不同的琉璃，再看看她周身的黑气，大骇，倒不是神魔之体，而是琉璃竟然黑化了！这样下去，必然走火入魔，成为六界公敌！
　　琉璃甚至没看星宇一眼：“刚刚我听到你们在说尘熠是个丧心病狂之徒，竟然夺舍同族，哎呀呀，好厉害啊，我在妖界都不曾见过这么狠毒的人，佩服啊。我很是好奇，是不是真的，还等什么，快证实给我看呀！”
　　仙族将军紫幽站出来呵斥道：“我仙界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琉璃笑容霎时间消失，换上冷厉表情，抬手就是一记重击，直接将紫幽重创并废除了他的法力。
　　看着吐血昏迷的紫幽，众人哗然。
　　星宇大惊失色：“琉璃！”
　　琉璃一抬手，阻止星宇继续说下去：“我没杀他已经是给你面子了。我是来找尘熠报仇的，你们仙界如何我懒得管，就算仙族都是背信弃义、两面三刀、阴狠毒辣之辈，又与我何干？我巴不得仙族就此灭亡。”
　　星宇看着事态向不可控的地步发展，心乱如麻。
　　大殿上一时间静谧无声。
　　琉璃又笑了：“星宇你看看，这仙族除了你，竟都是明哲保身之辈，真让我大开眼界。既然你们都想苟且偷生，那坏人就由我来做吧。”
　　说完，大家都没看清她的身形，她就移形换影到尘熠面前，扼住了尘熠的脖子，而尘熠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飞羽也坐不住了，制止道：“住手！”
　　琉璃并不是要杀尘熠，而是学着优昙师父之法，把尘熠的记忆取出映在云镜上。
　　尘熠痛不可耐：“啊！”
　　尘熠和优昙不同，优昙是魂魄离体，尘熠是强行被抽出魂魄，灵肉剥离，痛楚可以想象。
　　琉璃用法术在云镜上拨了拨，调出重点记忆。片刻，云镜上就显示出了尘熠在人界禹镇地宫和成为天宫之主时，将六界生灵作为器物修行的场景，尘熠修炼的邪术和丑陋一面全都被展示出来。
　　大殿沸腾了。饶是仙族人做了心理准备，还是没想到尘熠能恶到这种地步，简直是仙族的耻辱，令仙界蒙羞。
　　“还真是烂到骨子里了。”琉璃啧啧几声，“我也在仙族待过几天，我记得好像天规对这样的人是处以极刑，令其魂飞魄散，再无轮回！我说的可对？”
　　大殿上再次噤若寒蝉。
　　琉璃嗤笑：“好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是报自己的私仇，顺手帮你们解决了。不用谢。”
　　史官老者青横出列，颤颤巍巍道：“即便天君有罪，你也不该硬闯仙族，处以私行。神魔之体向来是禁忌，你如此高调，就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琉璃的力量也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