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我》大薯

54、看海

　　我忘不了自己第一次看到海的样子。

　　坐在车上满怀期待的心情，想着只要到站就可以看到电视里、书里说到的浪漫了。

　　可海实在不是小东西，并不需要走到它跟前才能辨认出来，路途还剩下大半时，就可以远眺一二了。

　　真是奇异的景象，超过建筑的蓝色线条，好像是漫过了一样。尤其是上边再有一些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科幻电影。

　　不过那样的心情就像是塑封的糖盒，塑料纸也只够撕掉一次。

　　但这一次有更有趣的事情发生，我带着14岁的自己来到了这里，可以看到自己第一次看海时的样子，可以给自己留下一个难忘的记忆。

　　暑假真是旅游的旺季，到处都是游人。下了车我便紧紧地抓着小时雨的手，告诉她跟紧我。

　　她是从来没有离家太远过的，我的第一次出走应该是在18岁，那对她来说是4年后事情了。

　　而现在她出现在这里，那感觉像是我在忤逆命运，心里隐隐多出一些兴奋。

　　不知道是叛逆带来的，还是这个城市潮湿的空气带来的。

　　她的手心有些出汗，我想她是有些紧张的，不过她的手牢牢地紧握着我，四处张望时有些红扑扑的脸告诉我，她此时同样很兴奋。

　　那让我也稍微回忆起一些那种感觉。

　　不过那时我是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也无暇四顾，只在迷茫的寻找方向。而这次倒是可以闲庭信步了。

　　我在保护她。

　　她乖乖坐在那边等着我排队买午饭的时候，我多了这样的感觉。

　　还没有来得及生出自豪的情绪，两个身型高挑的外国人走了过去。

　　“你好，这里点餐。”

　　“不好意思。”

　　无暇顾及排到手边的午饭，我冲过去。小时雨见我过来，慌忙地躲到我背后。这个平日很臭屁的小家伙也有这种时刻嘛。

　　一番交流原来是因为我安静的坐在那里属实可爱，想一起拍张照片。

　　怎么连这种相似的事情也要再发生一次。

　　我问她的意思。她还没从意外情况中回神，我便谢绝。两个人一脸惋惜地离开了。

　　“好啦，人已经走了。可爱的女孩儿。”我用刚才那两人的称赞打趣她。

　　我想人在初次经历一些事情的时候总是手足无措的，我当时有好到哪里去呢？没有谁的后背可以借来躲，干脆拔腿跑得飞快。

　　而现在呢，我的后背可以借给她。这样温暖的感觉，不知怎么，有些想流泪。

　　她觉得这算是她的囧事，这会回过神来有些恼了。手也不再着，就自顾自往前走，但又有些不放心，时不时又回头看看。

　　直到走到路口才又老实地站定。

　　“我们走哪边啊？”

　　“前面走。”

　　知道了方向才又继续把背影留给我，起初有些小心翼翼，随着踏足在这座城市上的时间逐渐增多，她的脚步有些欢快，甚至有些大摇大摆了。

　　我想我本来就该那样快乐的。

　　如果不用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生活的话。

　　像是走在易碎的玻璃上，好像一步踏得用力，接下来的路途就要粉碎似的，那个时候的我好像大多数时间生活在那样的不安里。

　　因为害怕失去一点点东西，就总在战战兢兢，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什么也都没留下。

　　光环呀，成绩呀，爱情呀，夸奖呀。

　　但那好像也无所谓了，感觉不到很快乐的事，但也算公平，没什么让我觉得特别痛苦，虽然那些抱怨总让我挂在嘴边。

　　“是海！”

　　这一声惊呼让我回了神，她好像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激动，说完之后就又不做声了。

　　“那还等什么？”说完，我就向沙滩跑去，把她甩在后头。

　　她见势也马上跟上来，喊着“别跑！”

　　“哈哈，你是不可能追上我的！”起初是想让她不要那么拘束，而现在因运动而加速的心跳和宣泄的喊叫让我也觉得雀跃。

　　运动可以很好的舒缓...

　　那本实验日记里的内容突然又闪过脑海，我想这个研究者不算差，她说得对。

　　但是不得不说，时间是不会撒谎的，因为疏于锻炼，虽然我迈着比她还大的步子超过她很多，但是我的体力很快耗尽，就只能停下，眼睁睁看着她冲过来。

　　只是一时兴起，人到了身边才发现其实追上来了也没什么。于是明明是她取得了胜利，她的快乐劲儿却只维持到了追上我前的那一刻。

　　回过神来就又开始害羞了。

　　哎，年轻人啊。

　　我展开双臂，闭上眼，深呼吸。

　　“闻到了吗？海风的味道。”

　　被分散了注意力，她才也放松身体，感受潮湿的风，仔细听海浪的拍打声。

　　“我想起了你之前说过的月亮潮汐。”

　　“不过晚上的海可没那么温柔。”

　　“谢谢。”

　　没来由的一句话，但我知道她应该是酝酿了好久。

　　“这种程度就谢谢了吗？那一会儿你可要多说几个才行。”

　　我比她先跑到海里，清凉的水漫过脚踝，那样暴晒的太阳也没能温暖它，滚烫的沙和这样的温度形成鲜明的对比。捧起来一些，扬到了她的身上。

　　接下来就变成了打水仗。

　　暴晒下的凉爽真让人贪恋，已经浑身湿透还迟迟不想离开。

　　体力终究有限，闹得倦了两个人就坐下来，沙子中掺些水后就变得格外容易拿捏，堆起沙漠城堡来。

　　“有时我会觉得人生也这样无趣。堆起的沙最后被海水冲刷，一切就重归于无了。”

　　我看到她重新沉寂的表情，刚才的快乐就像流沙一样，被海水带走了。为什么快乐总那么快的离开我呢？

　　我想我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这个陷入虚无的可怜孩子的。

　　但是那些认知一直伴随我到现在。

　　“但讽刺的是，让我坚持活下去的原因竟然是想找到值得活下去的东西。”

　　“那会在未来吗？”

　　“我想会的吧。但我有时也想，现在的快乐可不像是假的。”

　　“是，但好像又太快乐了，快乐得不像真的。”

　　“咕咕咕”

　　好像身体都已经受不了这种无聊的话题，开始抗议了。

　　午饭没吃果然还是会饿。

　　鱿鱼在铁板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再来一份炒焖子，像是果冻一样的材质，被炒的滚烫，再浇上些酱汁。在集市走上一圈，就已经吃得很饱。

　　自由的成本也不是太高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在这里还是可以做到的。她看到并且目光停留些时候的东西就通通买下，一路没有交谈，只要顾及手上的吃食。

　　看到她吃到喜欢的东西时发亮的表情，我突然觉得一阵满足。有钱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就它可以实现愿望这一点上，我在这一刻感同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