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人鱼》龙十九雪

5、五

　　丑人鱼正和人类面面相觑。
　　本来游泳圈也成功取下来了，一人一鱼庆祝了一阵，丑人鱼便和人类友好（自认为）道别打算回海底，并贴心（自认为）地嘱咐人类也早点回家去。
　　然而人类一听这话立刻伸手就抓住了丑人鱼的鱼头，大叫道：“你不要走啊！”
　　丑人鱼：“我不走，我没有腿，我是游的……”
　　人类没理丑人鱼的胡说八道，由于鱼头过于滑溜抓不太住，人类最后紧紧抱住了丑人鱼的鱼头不许它先溜。
　　“不是，你到底想干嘛……”丑人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拼了鱼命和人类掰扯起来。
　　“我好不容易才顺了艘快艇偷跑出来你溜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不是，你偷跑出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丑人鱼和人类又打了一架，一边打架一边互相讲道理。人类不断强调他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有多么孤苦伶仃可悲可泣并且主要原因之一是为救丑人鱼于水深火热（指被游泳圈卡住）之中，而丑人鱼坚信即便如此也和它没有关系，最终人类以一句“你肯定也没有朋友孤苦无依吧阿鱼！”将丑人鱼彻底击败。
　　丑人鱼给了人类致命一拳，悲愤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人类直直挨了这么一拳头，顺利昏死过去。
　　丑人鱼：“……不是，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啊！”
　　丑人鱼：“人—————类—————！”
　　……
　　人类醒过来的时候，天边正染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
　　人类愣了三秒钟回忆自己晕过去之前的事，脑子里走马灯迅速跑完，他急急忙忙坐起身，刚想朝大海无能狂怒，控诉一下丑人鱼弃他于不顾的渣鱼行为，结果人类一扭头便看到丑人鱼坐在快艇里，它抱着鱼尾巴颓废地眺望远方。
　　人类悄悄挪到了丑人鱼身边坐好。
　　“你……你在干嘛？”人类戳戳丑人鱼的手臂，小心翼翼问道。
　　“思考鱼生……”丑人鱼的鱼嘴动了动，“你醒得比我想象得早。”
　　“额……”人类也学着丑人鱼的样子抱住腿，和丑人鱼并排坐着。
　　人类低头看到丑人鱼的尾巴，因为丑人鱼爬上了快艇，这回没有深不见底的海水挡着它了。人类还是第一次看见完整的人鱼尾巴呢，感觉有点新奇。其实和鱼尾巴并没有许多不同，只是规格变得更大，整体看上去很有力，是为了更好地游泳吧。
　　“你怎么没有趁我昏迷偷溜呢？”人类又问。
　　“那万一你真的死在海上了怎么办……”丑人鱼有气无力地缓缓回答，“而且是我把你打晕的……我才不要当杀人犯。”
　　人类：“人鱼也有法律吗？”
　　丑人鱼：“有啊，和人类的法律差不多吧，不过我背不下来。”
　　人类：“我也背不下来人类的法律。”
　　……
　　丑人鱼和人类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丑人鱼解答人类对人鱼的疑问，人类解答丑人鱼对人类的疑问。快艇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一人一鱼聊得还挺投机。丑人鱼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问道：“喂，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人类委屈地回答：“我不是都说了因为我没有朋友……”
　　丑人鱼：“噢，那好巧噢……我也没有朋友……”
　　人类看看丑人鱼，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没有朋友啊？”
　　丑人鱼指了指自己的鱼脑袋，一脸“这你都看不出来你是傻逼吗”的表情反问道：“一群美人鱼里面只有我是长着鱼脑袋的丑人鱼，你说我为什么没有朋友？”
　　人类盯着丑人鱼看了一会儿，了然地点点头，小声说：“鱼脑袋不也挺可爱的……”
　　丑人鱼：“谢谢你，我听了也并不高兴。”
　　“那你呢？”丑人鱼接过话茬，“你为什么没有朋友？前几天不还坐游轮玩呢？”
　　人类的情绪有些低落，“我从小都是在父母的安排下接触别人，我的社交只有对家族生意有利才是有价值的，自然没有交到过真心的朋友……其实那天是我的生日，在游轮上举行生日宴会，来参加的都是为了讨好我父母的商人们，我一个也不认识。”
　　丑人鱼皱起眉头，这个人类和它同一天生日耶？
　　人类继续说着，表情逐渐变得愤怒，“家族甚至已经给我订了婚，我根本没见过那位未婚妻！一气之下我把婚戒也给扔了！后来就遇见你了你也知道……”
　　丑人鱼点点头，同情之意油然而生。它伸手拍拍人类的后背以表安慰。
　　“对了，我们同一天生日诶！”丑人鱼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一个高兴些的话题。
　　“这么巧啊。”人类也搭上丑人鱼的肩膀，“可惜正好过去了……我改天给你补个生日礼物吧！”
　　丑人鱼一听倒是非常高兴，不过也有些不好意思，便推脱道：“不用不用，咱俩谁跟谁，况且那天我也收到礼物了。”
　　“礼物？”人类疑惑地问。
　　“那天你们船上放的烟花，多好看啊。”
　　“噢噢，虽然其实是给我放的……咳，你喜欢烟花吗？”
　　“俺老鱼可喜欢烟花了！”
　　“从你突然改变的语气中我已经理解了一切……”
　　“怎么听上去你不是很认同啊？来来来我必须和你讲讲烟花多漂亮……”
　　丑人鱼自顾自开始逼逼叨它最喜欢的烟花有多么多么好看。也许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交到朋友，尽管种族不同，丑人鱼还是变异的那类，但一人一鱼在夕辉中聊得畅快，将过去十八年憋在自己心里的苦闷都分享出来。
　　在这片浩瀚无尽的大海上，小小一叶快艇平静地漂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