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君芍药》超韧

21、【第二十章】黑发仙君

　　“十八年后，我！仍是……一朵好花……”颜见皱着眉正尝试着睁开眼，此时她的脑子一片混沌，隐隐约约记得绛弗曾说，人界有一句话是人在慷慨赴死前常说的，叫做“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她觉得自己又不是仙，就算死后，也不至于灰飞烟灭，那总归十八年后，也应该有新的造化吧。
　　“是什么？”有个声音在问她。
　　颜见张了张嘴，答道，“我是……好花。”
　　恍惚间仿佛听到那个声音在轻笑。
　　那笑声，引得颜见好奇。为了知道是谁在笑她，她顶着沉重的眼皮，用力地睁开了眼，眼前却是模糊一片。
　　她慢慢抬起头，视力也在逐渐恢复，猛然间就对上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眼裂极长，内眼角尖锐细长如弯勾，睫毛浓密纤长，在外眼角处呈现一个弯弧，根根垂下，于眼下落一隅小小阴影。
　　那眸子里折射了外界的亮，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芒，可那瞳孔中的神采却安然笃定，虹膜中的纹路是金色的，闪动。仿佛脉脉流淌在那片安宁里的水纹，粼粼。而在那最深处似乎还隐匿着什么，却不为人知。

　　四目相对，那双眼也静静的凝视着她，时间有那么一瞬间静止。
　　“好美的眼。”颜见心下如是道，只是这眼型好像有些眼熟。不去沉溺于他的眼，视线扫过那人脸，可不，正是那鸿渐仙君。等等，仙君的头发怎么变黑了？
　　颜见一颤，低下头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趴在仙君的胸口上，好像太近了些。而后下意识猛地往后欲跳起来，手肘顺势在仙君胸口用力一按借力起身。
　　“咳……”仙君被颜见这么一用力，开始咳嗽起来。
　　“啊，仙君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颜有些许慌，想着似乎好像不小心按到了仙君的胸口，仙君怕不是受伤了吧？便立马去搀扶仙君。
　　“无碍。”仙君摆摆手，正欲起身，一动便牵扯到了全身，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仙君，你的头发，怎么黑了？”颜见好奇的望着这个黑发的鸿渐仙君，发如泼墨，眉若刀裁，像极一副写意山水画，不需要过多的浓墨重彩，重轮廓，只需寥寥几笔颜色勾勒出他的神韵即可。
　　黑发得仙君还是别有一番韵味的。
　　仙君应声低头看了眼垂在肩前的几缕黑发，神色复杂，心下暗感有些不妙，隐隐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莫名的压迫力。
　　他沉默了一会儿，一反应过来又怕颜见会胡思乱想，张口便是，“许是灵力消耗过大，虚弱了些。”
　　“这样的吗？”颜见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觉得其他人消耗过大会一夜白头，而仙君消耗过大怎么一瞬变黑发，难道终归是仙君的头发白的不能再白了，只能变黑了？
　　恩，一定是这样。
　　她端详着仙君，才发现他身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浅色的衣裳早已划破，鲜红的血迹淌过布料映了上来。仙君只是一个文仙，身板看着稍显单薄了些，细皮嫩肉的，不像那些武将长得魁梧奇伟，皮糙肉厚耐摔，此一难想必是受了些内伤的。
　　转而又想到，她是和仙君一同掉下来的，而刚刚又是从仙君的身上爬起的，怕是仙君一直在护着她，她才幸免于难，毫发无损的。思及此，颜见的神色有些黯然下来。
　　本以为被卷入那雾障中，便是死路一条，没有想到仙君为救她居然义无反顾的跳落雾障中，果然仙人慈悲。

　　“仙君，你看你都受伤了，好多伤口，疼吗？”
　　“不疼，小伤而已。”
　　颜见复又坐了下来，坐在仙君身边，同他说话。“仙君，你之前是早醒了吗？”
　　“早你一些。”
　　“仙君，你说我们此番出门是不是黄历不对，屡次遭险。自从出了申首山，感觉事情一桩一桩的来，似乎桩桩都在针对我的小命，真是运气差。”
　　“蟠桃宴上的事情的确有些蹊跷，不过这雾障，平日里也曾遇到过，就是这被卷进去，到还真是第一次。”
　　“仙君，你这是在嘲讽我？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还拓宽了你的体验。”
　　鸿渐默了一下，沉吟道。“的确是挺特别的体验。”
　　“……仙君，这里就是你说的雾障下面的东西吗？可是我感觉这里挺好的。”颜见站起身，环视了一下周遭。
　　他们摔下来的地方正是一片覆盖着一些黑色岩石的沙丘，散碎着些许体积较大的石块。虽有石块，不幸中的万幸是头没有磕到石块上。
　　远处便是茂密的阔叶树林，树木笔直矗立着，如同一个个沉默的侍卫守护着那一方领域，而林线的尽头似乎有一座城池，边缘散落着农田村落。

　　夕阳已落下，留在天空中的是橙黄混着桃红泛些蓝紫的晚霞，黄昏之时，瑰丽而不失余光，许是太阳在山林的尽头继续纵情燃烧着。
　　“仙君，你看晚霞，好漂亮，和在申首山看到的一样好看。”
　　“恩。”仙君也没有多言，视线随着颜见所指的方向望去，眸间若有所思。
　　“我们现在是不是在人界呀，人间就是长这样的吗？仙君，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颜见起身欲走，突然反应过来，又折回，“对了，我忘了仙君你受伤了，我扶你。”
　　说着，便去搀扶。仙君也试着站起，可是还没有直起身站立，腿一趔趄，差点摔倒，颜见慌忙拉住。
　　“颜见，我的左腿可能摔断了。”
　　“摔断了？”颜见一愣，看着仙君脸上并无疼痛的表情，一脸平静的陈述着这个事实，似乎摔断腿的并不是他。
　　她扶着仙君缓慢坐下，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原来神仙也会摔断腿。”
　　鸿渐仙君看着颜见道：“神仙，也是有生死涅槃的。”
　　“这样啊，我看仙君平日里茹风饮露的，便以为神仙是与我们大为不同的。”
　　鸿渐仙君轻叹，“神仙，神仙。神是一种，仙又是另一种。仙人分为两种，一种先天为仙，另一种是后天修炼成仙，你若成了仙，便会从四更天的莲华池化生而来。”

　　“那神又是什么，先天为仙和神有什么区别？”颜见皱起了眉，暗想两者不同。
　　仙君的视线不由飘远，“大概就是修仙者和仙人之间的区别，神一降世便拥有巨大的能量，这能量虽说不足以十成十的毁天灭地，却也足够开创新纪元，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能力。而先天仙，就是同样被上天赋予能量，能量却不如神的资质平平者。”
　　“这样看来，上天真是偏心呢，多给一点能量，就能成为神了。少给一点呢，就变仙了。”
　　“偏心什么。“仙君的视线复又回到颜见身上。”能量越大，所要承担的天命就越沉重。如今，神族已式微，作古的作古，余下的皆已隐世，你现在看到的大部分神仙都是仙人。”
　　“啊，我还想见见神是什么样的，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颜见托着腮，她觉着，神比仙厉害这么多，长得应该也很特别，比如特别好看，也许比仙君还好看。
　　“何出此言？”
　　“如果我遇到天神，兴许还会发生什么神迹。比如天神一高兴就送给我什么奇珍异宝呀，说不定我还能立地成仙，就不用累死累活修炼了。”她说着说着就自顾自点点头，仿佛真的一般。
　　“倒是挺会想的。”仙君垂下眸子，轻笑。“也许，你会有机会见到的。”
　　“恩，仙君，你刚刚说什么？”颜见终于从她的肖想之中醒来，没有听清方才仙君说的话。
　　“没什么，此地不是久留之处，我们是时候该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吗？可是我们都没有过去看……”闻此，她摆出一脸的不情愿，就差在脸上写着大大的不字。
　　“你目前根基尚且不稳，而我如今灵力耗损较重，若遇险，根本护不了你。”仙君没有错过她的表情，开始一本正经的劝告颜见，见她表情仍未变，又添了一句。
　　“你有五百年的时间修习成仙，这人界道场迟早要来，到时……”。
　　“那，好吧。”说完便瞬间变了脸色，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她一想到以后再来人间，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人世间的大好山河，顺带还可以去无妄山找司彤老友。
　　鸿渐仙君心里不免念叨着，她当真是孩童心性。

　　“那，仙君你腿断了，需要我帮你接回去吗？我同弗伯学过，弗伯还……他还夸我了。”颜见有些骄傲的扬起了下巴。
　　远在申首府的绛弗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方才去给童甲童乙去解了那肚痛之症，刚回后殿，“真是苦了那两个小童，不过为了颜见能和鸿渐一同赴宴，培养感情，这痛，他们痛得值。嗨，喝口酒压压惊。”言罢，咕咚咕咚，半葫芦下去了。
　　颜见眨巴着圆圆的眼，她的眼越来越亮，居然还越发兴奋起来。
　　“我自己来。”仙君看了一眼颜见，真诚之下似乎透着一股学艺不精的气息，便又想起了颜见的小虫体。
　　“鸿渐那个老冰块应该没有发现是吾从中作得梗吧……“绛弗灌了口酒。
　　绛弗究竟是怎么把颜见带歪的，鸿渐仙君思索着这件事，不免无奈摇头。
　　“阿湫。”绛弗揉了揉鼻子，“一定是风寒了，一定是。”

　　仙君接好断骨，欲引气调息一番，因之前灵力消耗太大，恐途中力竭，支撑不了回申首府。正当仙君引气打坐运气时，陡然间发现仙法被压制了，原来之前的压迫感是真的，他那时只当自己是灵力损耗过大。
　　此地果然邪性，事不宜迟，应速速离开。
　　他眉间紧皱，试图强行运气调理，正当引气入百骸时，周遭不知何时飞来了一群浑身黑漆漆的鸟类，盘旋在他们二人的头顶上，发出“寡寡”的聒噪声音，欲向他二人袭来。
　　“啊！别啄我。”颜见眼睁睁看着一只羽毛黑亮到发光的鸟，根根羽翎像淬着毒液的箭头，它那尖尖的钩喙闪着寒光，直直便冲着她啄了下来。
　　“噗。”听到颜见的呼救声，一时情急，仙君强行中止了运气，一口鲜血顿时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而颜见这边，面对那只怪鸟她下意识的便往左边一躲，随手抓起脚边的一块碎石，反手便是一扔，正好就砸中了那只怪鸟。怪鸟被砸，后退了几丈，颜见便暂时脱了险。

　　“仙君小心！”颜见摆脱了冲向自己的这一只怪鸟，偶然抬头便看见头顶一群黑压压的怪鸟如箭一般，朝着仙君覆顶袭去。
　　来不及了，黑鸟的速度太快，仙君刚吐了口血，怕是无力招架。她不敢想象仙君被啄得浑身都是血窟窿的样子，便果断的扑了过去。
　　熟料，脚下一踩空，还没有护住仙君，她就要砸到地面了。
　　“恩？”睁开眼一看，只见仙君托住了她，仙君托着半虚弱的身躯居然还能反应过来救了她，颜见忽的脸一红。
　　“仙……仙君……”
　　“颜见，炎火术，快。”
　　颜见的眼猛的睁圆，她有一瞬间愣神，可当瞳孔中显映出扑面而来的利喙时，术法已经发动，“哄”熊熊烈火自半空燃起，怪鸟的“寡寡”声蓦地变得尖锐，那些张开翅膀欲冲下来的鸟突然就顿在空中，连挣扎都来不及，当场被燃气的烈焰焚成灰烬，而后随风撒落在了地上，全员覆灭。
　　“成功了，我成功了！仙君。”颜见的手心全是冷汗，她兴奋的转过头看向仙君，哪知映入眼帘的仙君，脸色苍白，额头上冒了一层的冷汗。
　　“做的……不错。”鸿渐仙君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强撑着说完这句话，便昏了过去。
　　“仙君！”颜见错愕，慌忙伸手反抱仙君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