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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是……关郁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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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婧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接近黄昏。
这通常是科室同事比较清闲的时间段。
这样她去找负责存理她的病人档案的护士姐姐,碰壁的几率约摸就不大。
谁知晃悠过去时,却扑了个空。
她便索性在那儿等着。
几个零星的患者在附近打着点滴。
透明玻璃樽里的液体滴着滴着,竟把她给看渴了。
……
一边反省着下次不能吃那么辣了,宋婧一边往去惯了的茶水间走去。
细碎的人声就随着她的靠近越来越清晰。
“要我说啊,那个女人铁定是背地里使了什么手段。”说话人明明是男声,却带着女性的阴柔尖细,“不然凭什么我是x骚扰她却成了专属医生?”
嗐,这是在议论她?
宋婧登时来了劲。她很好奇黄医生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便刻意慢下步子,停在茶水间门后。
另一道像是靠着门的声音似是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迟疑着回应:“是不是因为您的举动像是真的在x骚扰……?”
噗。
“你说什么?!”
“没没,没什么。”新来的小实习生忙摆手连连。
黄医生吊着眼恶狠狠斜过去一眼,将手中茶杯“砰”地一下砸在手边桌上,以示威吓:“你别以为我是嫉妒人家才胡乱揣测!我告诉你,上次这个女人为了和我抢丛先生家庭医生的委派名额,去找院长不成,又跑来贿赂我,还买了一套大牌水乳送我呢!”
小实习生纯粹出于本能地望过去一眼,谁知黄医生误会了她的意思,双眼瞠得老大:“你不信?!来来来,你闻闻,我今早涂脸上的现在还有味儿呢!”
实习生将信将疑地凑了过去。
“真的耶!闻着好清爽啊!”不像她的廉价水乳,味道一点都不好闻。
“那可不!”黄医生的语气里一下盈满得意,“可好用了!我还打算回购呢——”
“呢”字发音才起了个头,整句话忽地戛然而止。
实习生大眼睛里升起困惑,“怎么了黄医生?”
片刻后。
“我不是在控诉那个女人呢吗?”
“……对哦。”
这对话——
宋婧在门外忍笑忍得肚子都快炸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黄医生有跟以前孤儿院里的二傻子如出一辙的属性?
宋婧捂着笑痛的肚子正担心着自己会不会就这么笑到入土了,里头黄医生清咳两声,义正言辞地把弯拐回来,给自己先前的话做了个总结:“我跟你讲,这个女人绝对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背地里对丛先生施展了美人计才上位的!”
有几分姿色?美人计?
宋婧:???
她活了二十几年,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是能靠脸吃饭的品种?
她简直巴不得直接冲进去狂摇黄医生的小肩膀,问他:几分姿色?所以是几分!?他想象中的美人计里,她又有多美!?
都说世界上藏不住的东西有三样,分别是咳嗽、贫穷和爱。今天,宋婧想加上第四样。
那就是——“哈哈哈哈哈哈”。
没错。这回,她真的笑出声了。
里头的黄医生虽然脑子的某一块不太好使,但耳朵还是很尖的。异响一出,他喝了一声“谁”,便精准捕捉到声音的来源,光速把头探了出去。
四目赫然相对。
一双怒意汹汹,一双笑意正浓。
空气被迫安静。
随即在某一瞬间,裂开了。
“你你你你这个女人,背地里耍手段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偷听人讲话!”黄医生的兰花指翘成了一个七窍生烟的弧度,说话间,过耳长的头发还跟着花枝乱颤了起来:“你未免太过分了嗲!”
黄光现在很愤怒!
眼前的这个女人,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就算了,现在还偷听他讲话!偷听他讲话就算了,还敢笑!至于笑什么,不用问!肯定是上回他险些被抓进警察局的事了!
其他八婆女同事好不容易才笑完,现在她回来了又接着笑——他恨女人!尤其是眼前这个!
黄光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宋婧怒目相向。
而宋婧,则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憋住溢到嘴边的笑。
她本想解释一下,但黄医生愤怒得这么认真,她要是在他面前哈哈大笑,岂不是太对不起他?
心思一转,宋婧决定要逗逗他,便一秒正色,甚至还戏瘾十足地换上了一副妖艳jian货的面孔:“哎黄医生,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大家公平竞争,各凭本事罢了,你技不如人,怎么就怪我背后耍手段了呢?”
“至于偷听……你们话题的主人公的可是我耶,我听听怎么了?再说了,我要是不偷听,当着我的面,你敢光明正大地编排我么?”
“你、你、你……”
黄医生指着宋婧“你”了半天没“你”出个下文来。
眼见着他一副似乎真要气到去隔壁心内科的架势,宋婧赶紧见好就收。她伸手拍拍他肩膀,凑近他耳边:“好啦,那水乳套装不用你回购啦,下次我过来再给你送一套行不行?”她故作一脸大方宽慰。
手指气到颤抖的黄医生这回换了个字眼打碟:“我、我、我……”
宋婧本来还想等他“我”出个所以然的,脑中沉默了许久的系统这时幽幽地开了口:[女人,我劝你善良。否则,时间大佬就要把你的护士姐姐带回家了。]此时已经临近交班时间。
对哦。
干,差点忘了正事。
但临走前,她还是没忍住再欣赏了一眼黄医生调色盘般的脸。一丝恶搞的狡黠从压不住的嘴角处泄露:“下次见啦黄医生~”
留在原地的黄医生胸口强烈起伏了半天,一直到宋婧背影消失在整个走廊里之后,才总算“我”了出来:“我才不稀罕你的水乳!”
宋婧顺利拿完关郁的就医档案,一路笑到了家。
彼时太阳已经下尽了山,打开家门,眼前已然暗得不见一物。
宋婧带着富余的笑意按开了灯。
暖黄的光在顷刻间盈了满室时,宋婧愣了一下。
她刚才……没避讳黑暗耶。
听到这句心声,系统也愣住了。
对哦。这女人之前每次对着黑暗开灯的那一下,不是要偏头就是要闭眼的,好像这样眼前那团就不是陌生无法习惯的黑暗了一样。
今晚竟然没有。
这是说明……她终于真的开始习惯这个“不真实”的世界了?因为久违的开怀?
晚上十点半,宋婧吃完晚饭,舒服地躺上床,一边伸展着双腿,一边揉着因为搞卫生而微微酸痛起来了的手臂。
新家的第一次大扫除,自然是费劲的。本来也完全可以请保洁阿姨来,但万事抵不过一句“我乐意”。
就像关于解救关郁的决定,也是一样,宋婧乐意。尤其是在进一步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之后。
黄医生是生动的,关郁是鲜活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份鲜活,以她曾经见证过的方式枯萎。
她拿出下午要到的档案,按照上面留下的联系方式,拨通了电话。
*
韦特助今天犯了一个大错。
他搞错了老板的意思,给老板误推了一个饭局,又误接了一个应酬。
下午,他再次同老板核对行程的时候,才惊觉搞出了这么个大乌龙。
他果断承认错误,态度诚恳,关于下次绝不再犯此类低级错误的保证也足够真挚。
但还是忍不住冷汗涔涔。
因为这整个过程,他的老板都背对着他靠在转椅上没动。
浓黑的后脑勺看起来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大概也就过了一个世纪的样子。
熟悉的冷冰冰调子没等到,等来了变态版的轻柔语气:“韦特助。”
“在、在。”韦特助额头上汗一个打滑,惊慌落地。
“你上一次犯错,是什么时候?”幽然是话中最浓的底色。
韦特助抹额,“一、一个月前。”在要求严格的冰山身边待了这么久,如果他还不懂丛定所说的“上一次犯错”,是哪一次,那他这么些年就白干了。
“哦?”原来没忘啊?那就不妨新账旧账一起算了。“说说看,你犯了什么错?”
“您受伤了,我不该没问过您,就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老夫人。”然后导致老板被大张旗鼓地送进前列腺科,再养活了虎视眈眈的报社,给足了他们大写特写的机会——这些韦特助可没那么缺心眼地再提,他和老板心照不宣就行了。
果不其然,这段话迎来了一阵短小却不失存在感的沉默。
半晌,丛定闭了闭眼,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甩开,才重新开口:
“那你觉得,你应该扣几个月的薪水?”
一阵寒意从韦特助背脊上飞快窜过。这语调温和得变态就算了,这下怎么还掺了几分咬牙切齿?
他不敢捋老虎须,只能忍着肉痛试探着说:“三、三个月?”
这下丛定回得爽快:“这不好吧?三个月没薪水拿,最新版的球鞋拿什么去抢?”
完了完了,还拖腔带调了起来。
韦特助咬着牙挤出半分强装的宽慰:“没事儿,我可以随薪锁欲。”
“是吗?那既然这样,停薪月数再翻个倍吧,免得你鞋子太多,哪天上班再穿错了鞋子来,就不好了。”透过落地窗对着外头逐渐阑珊的灯火阴阳怪调了半天的男人这会儿终于舍得转过身来,抛去最后一句:“对吧?”
也就是这个时候,韦特助抬眼觑了一下,才将猜测了半天的老板的脸色收入眼底。
面部线条是柔和了、把冰渣卸掉了,但一触到那双眼,就知道那些冰渣只不过是遵循了能量守恒定律,纯粹是实现了转移罢了。
韦特助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堪堪应道:“对、对。”
也就是终于得赦腿软地撤出总裁办公室时,他才终于没忍住在心中吐槽:老板变态是隔三差五,但寒冰是真的不会腐朽的。
这一点,同样体现在老板去应酬的路上,到达应酬的地点,进入应酬的包厢……以及,应酬的全过程。
丛定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应酬的面具,身体力行地贯彻了蕴藏于应酬深处的奥义——应付。
以至于对方一个身经百战脸皮筑得厚如城墙的中年老男人,马屁储量用到枯竭,最后只能尴尬笑笑尿遁着歇会儿,甚至连手机都忘了带。
这是一间高级会所。
包厢的隔音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当那只置于玻璃矮桌上的手机振动第一下的时候,沙发上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丛定就察觉了。
他本无理会之意。
但那不容忽视的响动偏不肯善罢甘休。
逐层攀升的烦躁胡搅蛮缠下,那双紧闭的眸子倏地睁开,目光里尽是不耐。
一旁因慑于寒意而丝毫不敢靠近的两位会所小姐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正准备伸手去将电话挂断,耳畔突然一句:“慢。”
小姐登时缩回了手,面上一片惶惑,生怕自己就这样得罪了客人。
丛定却没那样的心思去顾念一个小姐的心情。
他一眼都吝啬,倾身拿过那只手机,眸光在那串意外眼熟的号码若有所思地流转片刻,他接通了电话。
“喂?”
“是……关郁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丛定:过目不忘这种基本技能,我堂堂满身光环的男主怎么可能会没有?
——好想把这章拆成两章来着……但我的良心不容许我这么做!(摸着没有良心垫着的凹下去的胸)
要不……就算是两章了?/狂妄又不失猥琐的笑容.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