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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小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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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听得一声冷笑:“此地穴已被封闭,没见过神仙血的,可闯不进来。”
姬绍更想大笑,反问道:“那这老头子是怎么进来的?这老头子老胳膊老腿,难道他也见过你们的神仙血?”
与此同时,姬绍想起在李尚的奇门局中偷听得来的:若不是常照山及时赶到,赵北关便要折在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规矩”上:此地不得有出。
原来这位被盗血的“真神仙”就是李尚说的“皇天”。
姬绍正要戏谑道:“原来你们就是那帮大名鼎鼎爱‘立规矩’的邪祟,奉的神仙名号可是皇天天尊?”
但先听道;“要么是你带这个老儿去见过神仙血,要么神仙血便在你身上——小子,你以为是哪一个?”
好笑!邪怪之物,果真都是些没头脑的癫子!
姬绍更觉得好笑:左一个神仙血,右一个神仙血,好像是老子偷了你们的神仙血!若我有那个三进三出邪窟盗神血的本事,还好脾气地和你们这群癫子讲道理?
耳中剧痛,姬绍以炁堵之,却没有丝毫用处。窃窃私语声不断绝地传入耳中,扰得他像是脑袋开了花,连想想都想不动。
炁堵不住,看来这些黄色影子加起来远胜于他。
在这些黄色影子上,姬绍远远未感到见到那黑靴人,甚至是那窝地洞老鼠时的恐惧——这恐惧并非来自于真心害怕,而完全来自于一个术士的直觉。
若这些黄色影子只有二三个,顶多三四个,姬绍还要费心思想想脱身之法。可这黄色影子数来有一二十条。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一回死,二回,也死便罢了!死了好,死了便不用再迷茫我是谁了。
“两个都不是。”姬绍笑嘻嘻道。手中兑卦成金,两柄钢刀射进双耳,血汩汩冒出来,窃窃私语声再听不到了,脑中只有大钟巨响般的震痛。
“老子今天运气不好,却要看看你们运气好不好,今日是要哪个死又要哪个活?”
弄虚作怪,这世上就没有活影子!
阴阳八卦局自脚下起,双叠大阴阳盘,阴阳二炁震荡,却在大风中自成经络运转。
炁就是术士的第三只眼,撞到石头、撞到水、撞到人都有千万不同,姬绍体中炁尽出,化风卷进地穴,不忘在心中道:“老祖宗的术法他妈就是有脑子,这脑子分二分给我,老子也堪当大启第一奇才啦!”
可惜奇才不好当,英雄多短命。
姬绍身迹从地穴闪过,手掌成刀,携艮卦之山力,沉而疾地向空空中劈去。
一道黑色影子在他脚前出现,陡地一颤,凭空劈出一人,一声痛哼,却眼见又要消失不见。姬绍五指化刀,搅住那人的黄缎子披风。
这邪物也当真是怪,做邪祟便是要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邪祟竟还有穿披风的心情。至少姬绍没有。
可一搅住黄缎子,姬绍便手下一轻,竟真如抓住一段影子。
只见手指血泞,手中一片生撕下的皮肉,可黄缎子“哧啦”裂断,里面的人落在地上,变作游影,如鱼入海。
姬绍脚下的黑色影子却渐渐扩大。高耸的黄色影子向他围过来,密密麻麻的眼洞从上而下俯视着他,仿佛树林地上的光斑,一百多个眼洞照在地上的黑色影子上,在他脚下滴溜溜转动,哪怕姬绍不抬头,也被迫看得到这些注视。
姬绍立起巽卦,可方才收紧的地穴此刻又似无限大,黄色影子始终围着他,好似他只在原地打转。
“新立的规矩?”姬绍不急反笑道,“多立些,你们立满一百条规矩,老子赏你们一百滴神仙血。”
这些邪物的作派先前已听李尚说过了。虽不知其里,但显然这规矩也不是随便立的,不然向天大喊一声“给我神仙血”就是,何必费这功夫?
不过是一些鬼打墙的小把戏。
那伙邪祟倒是学得精,掉一块肉就不躲在这影子围困里了。
从风中炁动,姬绍察知那伙邪祟都躲在外面,不停变幻方位。现在难出去是一点,另一点就是出去了也不过抓住一个两个杀掉,照样要受这伙邪祟围困。
只杀得一个两个,可不值当!
阴阳八卦局此一术数的变局乃是六十四卦局。只是要将八卦一卦卦变化熟习、精变已要耗费太多功夫,更休提六十四卦了。
监中学习六十四卦局的并不多,入监大半年,姬绍也只是翻过几页六十四卦局的书。
此时姬绍依稀记起其中一卦:
天雷无妄卦。
无妄,上乾下震,上天下雷,以天引雷,以雷通天。
姬绍可惜他不知道这地穴究竟有多深,天雷劈不劈得开,可天雷之力,天雷劈得的地方,可比如今他手中八卦中的任何一卦都大。
这伙邪祟单打独斗不行,皮肉更是脆弱不堪,只是阴险狡诈,几道天雷劈下来,不知道劈不劈得死。
六十四卦局只有一点麻烦——
布局麻烦。
若要天雷劈得大,虽然没有仔细学过,可想来布局也定然要大。
姬绍四顾,四下不过仅剩腾挪之地。双耳刺聋后已以炁止了血,现在也听不到那烦人烦得要命的催命声了。
若他今日活着出去,这双耳朵监里的梁老师还能给他治好。
若他今日没能出去……那要这副耳朵,也已没有用了。
姬绍盘腿坐下,双腿之下的八卦局疾速转动,只见幻影,然后定于六十四卦盘。
“说不定我当真是在同一个地方鬼打墙。”姬绍想道,“如果不是我走到哪,这帮邪祟跟我到哪儿,那我也不能来回走动布出大局。在原地不行,走动也不行——”
姬绍忽然想出一个堪比考场掷骰子的主意。
炁运六十四卦局,但是成局之形竟不是天雷无妄卦,顷刻,姬绍在这困顿的方寸之间,布出一个雷天大壮卦。
大壮,上震下乾,上雷下天。同无妄卦恰为颠倒。
雪白的雷阵“轰”一声巨响,竟是自地下而发,径劈上天!
姬绍只看过几页书也他妈猜得出这个大壮卦应该不是这么用的,这发雷险些哑炮,幸好同时另起了一个八卦局用震卦,再从上向下劈出一道雷,以强其势。
双雷交汇,地穴登时雪白如昼。
暴烈的雷阵之炁便如炸山火硝,地穴龙翻身一般轰隆隆绵绵不绝震响,沙石滚滚而下。
在风中炁传回的消息中,姬绍感知到一伙邪祟立时纷纷闪开,躲避炸开的碎石。
锋利的石子打在姬绍身上,但实在没空躲躲,黄色影子只在这一刻骤然退散开,姬绍立起巽卦,须臾便在百步范畴内布下第二阵雷天大壮卦。
轰!
空旷的地穴如同整个炸开,就是姬绍聋了耳朵,连体中术士的十二外经都随这一声雷起,轰隆隆地震动起来。
这一刻长耳朵的众生平等,聋了的继续聋,没聋的也要聋。
沙烟之中,姬绍终于看到一条条披着黄缎子披风的人影在地穴中现身。他看到三种黄缎子:第一种只是黄缎子,第二种黄缎子绣百兽,第三种黄缎子绣百禽。
姬绍一见便讥笑,只是自己听不到,或许邪祟也听不到了:“你们天尊好大的胃口!黄袍加身,还要文武百官品级服,敢问天尊是想过一把大官瘾,还是想过一把皇帝瘾?”
这些黄缎子的脸面却是空空的,只有六只眼洞和一个嘴洞。只有那个抢了刘老头脸皮的黄缎子仍旧披着刘老头的脸。
这些嘴洞在动,但姬绍听不到这些邪祟在鸟叫什么。
只见绣百兽的黄缎子竟纷纷抽出佩剑,不由让姬绍大感意外,大笑道:“也就这点儿本事了么?我还以为你们要继续作法咒我,拔剑好——拔剑好啊!”
姬绍已乘巽卦同他们近身,手中一把长刀凝出。法子监李静和教的十八般武器,使来使去,还是刀最顺手。
刀剑相劈、火花四溅。“——我还以为你们没有能打的呢!”
“原来邪祟也用刀剑!我使刀是法子监的术士老师教我的,你们使剑是谁教你们的?”一个字听不到,丝毫不耽误姬绍说话的“雅兴”,“是你们的邪祟头子?还是你们的天尊?”
可交不得几招,姬绍便觉手脚凝涩,脑子嗡嗡作响。待从痴想中回神,竟发现口中念念有词的是“神仙血”!
一条条黄缎子中,只有刘老头那张老脸是人皮脸面。
这张老脸的眼洞中没有眼珠,冷冷地对着他,嘴皮张开,说了些什么。
姬绍只觉再动弹不得。
长剑噌地刺透他肩膀,剑身振振,从肩骨振至他喉头,让姬绍吐出半句话——但那句话只到一半,被姬绍咬舌停住,一手握住剑锋连血抽出丢到地上,依旧剑身振振。
姬绍含血道:“各位邪祟,成啦!”
只见旷大的地穴之中,地下暗雷涌动、密密簇簇,既如蛛网,又如盖箩。堪至地穴中每一处的巨大术阵顷刻被引动。
天雷无妄卦。
姬绍跌倒在地穴中。十二外经根根干枯。这卦阵耗费巨大,又实在不熟,在把阵布得大一些和把阵布得精一些之中,姬绍选了大的。
虽尚不得证实他乃大启第一奇才,但得常萝卜认证,他干术士,的确有一点天分。
虽现已连狗爬都爬不起来,可在一角欣赏殚精竭虑才布下的此阵,姬绍心中仍有几分自鸣得意:“什么他妈的叫英雄?什么他妈的叫奇才?老子才是智勇双全、千秋万代!”
要死就他妈多死几个!
至于他还活得下去吗?
姬绍正要勉力再起一个八卦局的坤卦,尽力将自己和地面合在一起——雷入地则遁,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劈不着他。
可忽然,姬绍脑中现出刚才硬生生才止住的半句话,以及黄缎子邪祟从他脑中翻江倒海翻出的一整句话:
“那滴神仙血就沾在我身上,你们取得下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