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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第四章 分局遭遇
      是女房东陪我去的分局。尽管我讨厌她,怕这个多事的女房东将自己的隐私到处传播。我一再地谢绝,反倒激起她更高的热情来。盛情难却,想想这样几乎轰动全省甚至于全国的大案,警方肯定会押着犯罪嫌疑人指认作案现场的。否则警察也不会找到我这里来。那么,在“指认”作案地点的时候她肯定在现场。也许现在只有我这个傻瓜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自己还欲盖弥彰以为别人不知道。
      公安分局坐落在市区最繁华的向阳路上,距离小菁住的那个街坊不远。我以前从家去单位上班每天都要经过这两个地方。分局值班室的几张长条椅子上坐了不少的人,他们穿着臃肿厚实的衣服。我想这些素不相识的一群人聚到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是愉快的事情,可是他们却热烈地谈论着同一个话题,他们说话的声音不时透过我的耳鼓刺激着我异常敏感的神经。
      ……
      “听说那个臭流氓已经被抓住了。”
      “抓住的也全他妈的是浑水摸鱼的臭鱼烂虾。”接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么冷的天,他居然理了个青茬茬的大秃瓢。
      “你怎么知道我们抓的都是臭鱼烂虾?”年轻女警眼睛白了秃瓢一眼,不满地反驳道。年轻女警应该是刚走上工作岗位的新手,她与秃瓢稚气的对话让我至少肯定了这一点。
      那个作恶多端的□□犯被抓住了,这是肯定的。但是我从他们的交谈中捕捉到的信息中断定,那个恶魔绝对不是光顾过我小屋的那个男人。从人们的议论以及之前警方在媒体上的措辞上看,经过那个恶魔之手的女人都无一幸免地被他蹂躏过。我想那个曾经光顾过我的小屋的“皮夹克”最多只是他们口中警察抓住的一只“烂虾”而已。
      两个女警终于开始工作了。立刻她们的办公桌前围满了人。“警察同志,我来问一下我丢的那辆自行车……”“同志,我孙子的户口……”“我弟弟现在还躺在医院呢,你们到底管不管!”秃瓢的声音高出几分贝,把其他人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一个一个来。”年纪稍大的女警维持着秩序,“你,自己去后院找自行车。还有哪位丢自行车的,拿上车本自己去后院对钢印号。你是问上户口的事吧?这,你得找所在街道的派出所……”立刻有不少人簇拥着出去了。“你。”年轻女警指着站在办公桌对面的秃瓢说:“你弟弟的事,你得去法院起诉,以后不用来这里了。”“干嘛?你们不管是不是?好,你们等着瞧,明天老子就抄了那王八蛋的家!”秃瓢瞪着眼睛拍打着桌子道。“这是公安局,你撒什么野!”年轻女警愤愤应道。“你他妈狂什么狂?不就是公安局么,警察怎么了?不他妈也是白吃干饭的吗……要不是人民群众帮忙抓住那个□□犯,你们现在还不定在哪儿猫着呢!”“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年轻女警被秃瓢一顿抢白气得“霍”地站起来,她旁边的同事制止了她。“这位同志,你弟弟的事不是我们不管。你弟弟受伤,当时为什么不报案呢?事隔半年多,你弟弟才住进医院。你现在只能到法院起诉,立案了法院会派人去调查。”
      秃瓢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瞪了那年轻女警一眼,骂骂咧咧怏怏地走了。
      很快轮到了我,我递上去那张传讯单。老女警看了看我,我脸上的口罩一直没有摘下来。沉吟片刻,她没有像对待其他来访者那样吩咐你去哪里,而是将那张传讯单转交到年轻女警手里说:“小张,你带她去吧。”我当时是多么感谢她将我区别于其他人对待,没有当众详细问我什么。不过她对我的“特殊”关照,到底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在我们往值班室门外走的时候,我能感觉人们对我投来的如麦芒般揣测的目光。
      我和女房东跟随女警走进了分局的主楼,我走在最后面。在通往二楼的楼梯间的歇步处,低头爬楼梯的我差点与一位挺着大肚子从楼上往下走的孕妇撞个满怀。我与她来回地避让,使我们脸对脸地打了个照面。女人眼眸漆黑,上下睫毛不很浓,但很长,且松散有质一根是一根地上下自然弯曲着,左眼睑下的一颗泪痣,仿佛停满了落寞和忧伤。女人的鼻子和嘴唇以及面部的轮廓也完美的无可挑剔。我不能单单用美丽或者漂亮字眼来形容她,因为这两个形容词在她无懈可击的容貌面前显得太苍白无力。女人的肚子像是快要生产的样子,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妊娠斑。姐姐施晓妍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脸上就满了蝴蝶斑,坏得不成样子。错过身来,我又不由自主地侧过脸,看着往楼下走的孕妇。漂亮的女人不止吸引男人,女人也免不了要多望两眼,这样特殊的地方,我甚至暂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去关注她,可想而知她是何等长相和气质的女人。很奇怪,我如此失态地注视着她,她竟没看我一眼,仿佛她的神志游离在身躯之外……直到二楼的走廊里响起我们三个女人的高跟鞋落在空旷楼道里的脚步声,我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我机械地跟着女警走进走廊尽头的刑警队长的办公室,心里想着怎么面对刑警队长审犯人似的犀利的目光。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刑警队长是个面色白皙,举止儒雅的三十多岁的男子,个子也就在一米七左右,与我想象中的高大伟岸的形象有很大的落差。他与我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就带着若有若无友善的微笑,这让我心里镇定了许多。
      他看了看女房东,冲她点了点头,女房东没有说话,回以相应的表情。从他们的表情动作中能看出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他没有要求房东回避。在笔录了我的姓名、年龄、工作单位、家庭住址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纸,“你把那天的经过描述一下,把时间地点写清楚。”顿了顿又说,“当然,作为对案犯的量刑证据,你的叙述必须是真实可信的。”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失去了脸上的笑容。然后他把那沓信纸推到我面前,随后起身离开了房间,并轻轻地带上了门。
      面对眼前的信纸,我不知道该如何下笔能够“真实”地反映当时的情景……
      “量刑证据?他□□了三十多个姑娘,枪毙他十回都应该!”女房东在我身后喋喋不休的提醒我,我就是她所说的那三十多个姑娘中的一个。
      “我跟你说过,他没对我怎么样……也许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个罪犯……”我想跟房东说,即便是那个□□犯,他也没对我怎么样。但我没敢再解释下去,说出来倒好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是么?”女房东眨了眨她那灰绿色的小眼睛说道。她把那个“么”字,尾音拖得很长,这样就有了特别的味道。她慢慢踱到我写字的那张桌子前,面对着我盯住我的眼睛说道:“不过那天,那个□□犯来指认作案现场的时候,来了许多警察呢。我想,他们大概不会对一个溜门撬锁的小蟊贼这么兴师动众吧!”
      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女房东当时看我的眼神。我只能说我被这目光剥离得□□……
      刑警队长进来的时候,我写的那份“交代”材料已躺在他的办公桌上了。他很快就看完了,因为并不长,只有短短的半张纸。我把能让我身后这个女人浮想联翩的细节全部删掉了。刑警队长显然并不满意那上面的叙述,他的眉头紧蹙在一起,形成一个川字,但马上就舒展开来。然后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沓照片来。他抬眼看了看我,又转头看了看女房东道: “请你回避一下,好吗?”女房东看了我一眼,马上出去了。
      我开始辨认那些照片。那些照片的本人大概全是犯事进局子里采集到的照片,清一色的光头。也许是为了让人更准确地认出犯罪嫌疑人,照片全是统一的三寸彩照。在翻到第七张照片时,我停了下来。虽然我与“皮夹克”只有一面之“缘”,而且对方剃了光头,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眼神里没有被抓住的恐惧或者是绝望,因为即使是绝望的眼神都会有一种求生的光点,而他没有。我只能说如果他不是睜着眼,那根本就是毫无生气一张死人的脸。
      “你确定是他吗?”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把那些照片收起来放进档案袋里,锁进了抽屉。
      “好了,你可以走了。”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可以走了?真的结束了吗?我抬头再次证实我可以走了的时候,遇到了同样探究或者说审视我的目光。
      “换个环境吧,施晓凡。”就在我起身去开门走出刑警队长办公室的时候,他突然叫出我的名字,说了这么一句。我停住脚步,心里涌出一种感动,眼泪差点掉下来。
      “谢谢。”我没回头。走廊上空无一人,女房东不在门外,也许是上厕所去了。我疲惫地靠在走廊的墙上。
      “进来等她一会儿吧。”刑警队长没有听到我离去的脚步声,从里边传出他的声音。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坐在旁边靠墙的一张椅子上。他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我手里,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不想知道,你所指认的那个犯罪嫌疑人的一些情况吗?”我不置可否。是的,我只能噤声。那个男人在我的生命中是一个擅自闯入者或者说是偷袭者,还好,没给我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我只想我以后的生活归于原来的平静,荡起的涟漪不再扩大。我不明白他跟我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了解“他”的情况,对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知道么,你指认的那个罪犯,他不仅伤害了二十八个无辜的女人,他甚至彻底毁了他妻子和孩子的一生。”刑警队长的话终于证实那个光顾过我小屋的男人就是落网的 “采花大盗”。刑警队长显然过于激动,居然本末倒置,把罪犯的妻子说得比受害人更加令人同情。我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
      突然间他转过身,目光犀利地注视着我说:“当然,对于那么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来说,用什么方式保护自己都不为过。但是你怎么能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和字眼来描述他对你的侵害过程。……你这是为他的行为开脱!”
      “……我不恨他!”这是实话。在那种气氛下我还不可能掩饰自己的憎恶,所以这句话没来得及斟酌一下就脱口而出。
      “你不恨他,不就是因为你是他手里唯一没被他蹂躏的漏网之鱼吗!可是你知道,在他离开你那儿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也就是那个时间段,他□□了另一个姑娘!如果你当时报案或者大声呼救,我们至少可以使在你之后的四个受害人免遭蹂躏——那段时间我们的便衣就在你的租住地附近巡逻!”说完这些,他懊恼地握紧拳头,然后又无奈地松开来。能感觉到刑警队长情绪非常激动,从他说话的语气里也表现出他对于没有早日抓住那个采花大盗的沮丧和窝火。就是傻子也能听出来他对我的埋怨,原来他的犀利在这儿!他前面的铺垫无非是让你良心发现,为因你没能及时报案而被□□的姑娘感到愧疚。他这是让我为那四个女人承担责任!
      “我,不恨他……是,是因为他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说完这句话,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在刑警队长错愕和惊诧的目光注视下我冲出了房间,与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女房东撞了个满怀。
      “施晓凡,你等等我……”回来的路上,女房东气喘吁吁地追赶着我。我不理她,我不愿搭理任何人,我一句话都不想说!我拼命地蹬着自行车。我知道我得离开我租住的小屋了,马上离开!我虽然没被那个恶魔□□,却被我的同类,我身边的这个女人□□了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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