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奈何桥》冰的光芒

32、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怀孕快到七个月的头上，我就不再去队里报到了，一是身子一天比一天笨重，从我家骑车去队里得差不多一个小时，体力上实在吃不消。再一个觉得去队里报到一点意义都没有。反正也没有活儿，就是有活儿也少不了爬高上低的，不可能派我这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去。以前单位任务多的时候，也没见过队里有那么多的人来队里报道，现在没有工地了，反而队里几乎所有的人每天都窝在队里，我偶尔去一次队里，测量组办公室都塞满了人，乌烟瘴气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我一进去就翻江倒海的难受。也实在害怕当着众人失态，有两次呕吐过渡引起胃痉挛几乎昏过去，好在那两次都发生在家里。
　　转眼就到了预产期，李大功跟别人换了常白班，晚上陪着我，以防我夜里出什么意外。预产期已经过了五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第六天大功的大姐跑来陪我去了一趟医院。做完B超，医生告诉我由于妊娠时间过长，胎盘钙化，已经不能够供给胎儿营养，让我马上住院。我没听医生的建议，一是我没准备钱住院押金，再一个觉得生孩子是非常自然的事，不是你什么时候想生就能生出来的，该来时自然瓜熟蒂落。万一住进去拖个三五天不生，白往医院扔钱。可是没想到就在这天晚上已经过了午夜，睡眠中我隐约感觉下身有液体流出。我没惊动大功，打开床头灯自己下床检查了一下，并不是血。我上床时惊动了大功，他翻了个身，睁着惺忪的眼睛问我怎么了，我跟他说没事。他嘴里叽咕了一句：“别是要生了吧？你可千万给我坚持到天亮。”说完又倒头睡去。我看了大功一眼觉得他特别孩子气，这种事是能坚持的吗？
　　我当然也希望坚持到天亮。我们住的这个地方处在市区的边缘，这几栋平房原来属于李大功他们厂区，前两年大功他们以前住的平房拆迁盖楼房，一些住户买不起楼房，因此单位在厂区里靠东边的围墙边腾出一块儿空地，盖了这几栋平房。这里离商场、学校、医院都非常远，周边没有一条像样的马路，甚至没有线路车通过这里，出行很不方便。
　　我侧卧在枕头上却没有一点睡意，索性把枕头立着靠在床头上使自己保持着半躺半坐的姿势。李大功睡觉很实，他不知道我在怀孕五个月以后，有一半的夜晚都是以这样的姿势熬到天亮的。双人床对面墙上有一个红色的石英表，那是我结婚那天施晓蕾送亲，见我们家墙壁上连块表都没有，第二天我回门施晓蕾特意去商场选了这块表。我打开床头灯，看着秒针一圈圈地走过。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那种疼痛有些像肠痉挛，拧着个儿的疼，疼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几秒钟。开始我还能够忍住不发出声音来。直到又过了半个小时，第二次疼痛来临，我才叫醒大功告诉他我此时的症状。李大功立刻翻身从床上跳下来，他一边套着裤子一边埋怨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他说这可能是要生了。李大功的几个姐姐都生育过孩子，他似乎比我更有经验。他紧张的情绪马上传染到我身上，我们手忙脚乱地准备着住院用的东西。我提醒他把牙膏、牙刷带上，大功手里一边忙着一边说，以后这些东西你根本用不上了，至少一个月你都不能刷牙。我听大功的母亲说过产妇在月子里刷牙会落下牙痛的毛病。我调侃说是不连手巾也不用带了。大功笑着说，你还真说对了，我妈还真说过女人在月子里不让洗脸。
　　大功出去开了院门，他把我骑那辆山地自行车推出院儿，回去锁房门，我拎着两包东西在栋房口等他，不一会儿大功空着手回来告诉我，我俩的两辆自行每一辆的车胎都有一个是瘪的。奇怪，白天我们骑着去医院还是好好的。大功要去后栋他母亲那里骑他姐姐的车子，他几个姐姐上夜班都把自行车放在他母亲家里，然后跳墙去上班。李大功有后面院子的钥匙，我嘱咐他千万别惊动了他母亲，让她跟着担心。到底是惊动了大功的母亲，老人披了一件衣服跑出来，一个劲嘱咐大功，路不好走，千万别磕碰了我。大功骑车带着我上路了。从家里出来有一段土路，还好，阵痛在那段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只发作过一次，持续的时间也很短。上了柏油马路阵痛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疼痛的时间反而延长了。在阵痛袭来时，我使劲抓住大功背后的衣襟，似乎这样就能减轻疼痛。大功一只手把持着车把，一只手环到背后，抓着我的手臂，脚下卖力地往前蹬着车子。在我怀孕之初，我听说过有临产的妇女由于送医院不及时而把孩子生在了□□里的例子。由于担心我也会这样，反而使我分神减轻了我的疼痛。我心里一个劲念叨：大功快点，再快点！
　　其实我们本可以去离我们家较近的一家医院，但是我们单位的定点医院是位于市中心的人民医院，我母亲所在的那个区。我怀孕后就是在那家医院办的妇幼保健卡。如果去附近的医院，住院的费用单位是不给报销的。少则几百多则上千的住院费，对我们来说不是小数目，相当于李大功好几个月的工资，我们不能不在乎。
　　终于到了人民医院。妇产科夜班值班的护士给我填了一张住院卡。大功扶着我跟随护士来到一个病房后，就去办理住院手续去了。给我安排的病房里设有七张床位，一进门对面有一张床，门的两侧靠墙分别设有三张病床。除了房门右首的一张床空着，其他的床上都睡着人。我在紧靠门边的这张空床上躺了下来。我以为到了医院生产是很快的事儿，没想到这才是炼狱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