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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

  •   第二十五章
      又到了周末。我放学回来,看见施晓妍正和母亲在沙发上说着什么,母亲笑得跟多花似的。也只有她的大女儿回来,才能够给她带来如此愉悦的心情。施晓妍见我回来,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拿出一件女式西服在我身上比划起来,然后又从鞋盒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女式皮鞋叫我换上。皮鞋和上衣和合脚合身,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自从上学,我只能拿基本工资的百分之七十,每个月还要交五十块钱的生活费,我已经两年没有添置新衣服了。
      “行,挺合身的。我还担心不合适,回头还得跑回商场换呢。”施晓妍满意地打量着我说到。
      “你这是给我买的?我不要,你还是拿回去退了吧。”我不是兜里没钱,只是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施晓妍在家待了两年,刚刚恢复了工作,经济上也不富裕,我不想欠施晓妍什么,不想欠任何人的东西。
      “这是我逛了好几个商场给你选的,干嘛要退。”施晓妍白了我一眼。
      “行了,这钱我掏。”黄敏芝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表示道。说完她起身去了小卖部。这是我有生以来,作为母亲的黄敏芝第一次主动提出来为我掏钱买衣服。
      “妈这是怎么了?”我看着母亲走到院子里又拐进了小卖部,我才回过头诧异地问施晓妍。
      “什么怎么了,高兴呗。我说晓凡,你就不能像晓芸和晓蕾那样会来点事,整天跟妈挎着脸和她对着干有什么好处?看看你二十好几了,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施晓妍总是站在妈妈的立场上说话,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子女就应该做到一碗水端平。就连黄敏芝明目张胆的偏心,施晓妍都认为是我不够懂事,不会讨母亲欢心的结果。
      “噢,差点忘了,你晚上给我打扮得漂亮一点……”
      “你没事吧?是不是又让我去相亲!施晓妍你还是省省吧,以后少给我安排什么相亲!”我把上衣脱下来扔在床上。
      “你说什么呢,谁又给你安排相亲了?我让你打扮打扮,是因为他晚上要来。”
      我这才明白施晓妍的“他”指的是上次在施晓妍家的那个相亲对象李大功。难怪母亲和施晓妍这么反常,都要为给我临时置办的衣物买单。
      晚上施晓妍和母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桌子上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这是母亲头一次超规模招待女儿八字还没有一撇的“男朋友”。记得当初施晓妍领着姐夫第一次上门,家里吃的是棒米茬子稀稠和素炒土豆丝。施晓芸携丈夫来家,施晓蕾的男朋友登门,也都是碰上什么吃什么。黄敏芝之所以这样做,我想一定是施晓妍跟她说了男方如何高大,如何英俊之类的话,很明显有讨好人家之心。黄敏芝如此兴师动众地款待她尚未谋面未来的“二女婿”,我没有半点感激她的心情,相反我内心充满了屈辱。在黄敏芝的心目中,她的那三个女儿不管嫁给多么优秀的男人,都是下嫁。而我即使嫁给武大郎,都是高攀了人家!我任由施晓妍由里到外,从头到脚,以她的审美眼光将我打扮了一番。不管怎么说我得配合她们,把我这已经摘下来,头天没卖出去的隔夜蔬菜,喷点水让它返返鲜,尽量显得水灵灵的卖出去。我不能叫她们失望!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听到院子里的铁门响,施晓妍说了一句“那么快就到了。”便跑出去开门,没想到她迎回来的却是沙源。我将沙源领到我的房间,在关门的时候,听到施晓妍小声地嘀咕一句:“真是的,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到来了。”我担心沙源听到,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施姐今天真是光彩照人啊。怎么,今天有贵客登门?”沙源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
      我从在横山回来上学,沙源所在的土建处不久也撤到了别的工地。这两年沙源一直都在外地施工,每次的假期都会来家里看我。距上次分别,我们已经有小半年没有见面了。他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得我竟有些脸红,忙站起身来借口去沏壶茶退出了房间。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孩儿,我总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
      我在客厅里沏茶的时候不由自主侧脸向穿衣镜中的自己望去。镜中的人云鬓高耸,面颊白里透红,浅灰色小西服上衣里面套的是一件蛋青色的高领衫,下身配了一条接近上衣颜色的西裤,脚下是一双两寸高的深棕色皮鞋,整个人确实显得比平时挺拔、好看了许多。我倒了两杯茶水正要回房间,施晓妍叫住了我。
      “他找你有什么事?没事赶紧打发他走人,别让人家小李误会,你们孤男寡女呆在一个房间像什么话。”施晓妍声音非常小,但明显是命令的口气。
      我回头瞥了施晓妍一眼,正好看见坐在施晓妍旁边的母亲,她手里织着一件毛衣,只是织毛衣的动作幅度之大,倒像是两只毛衣针在一起较劲。看到黄敏芝这样,就明白了刚刚施晓妍嘴里吐出的话是谁的意思,施晓妍一向是母亲的传声筒。
      沙源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沙源是何等聪慧之人,今晚我这焕然一新的打扮,已经让他意识到客厅里一桌子的菜是为谁准备的。送走沙源,我默默地坐在椅子里看着写字台发呆。写字台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我从横山工地时画的一张小像,此时她也正忧郁地看着我。这张画像使我常常想起在横山工地的那个令人陶醉浪漫的夜晚,不觉戚戚然。
      李大功终于来了,还是和他的姐夫一起来的。第二次见面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少了上次见面的尴尬和紧张。男方举手投足间也并不拘束。只是在他往客厅里走时,由于他个子太高,额头“咚”地一声撞在客厅的门框上,弄得一家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饭桌上的气氛非常好,母亲不停地为李大功和他的姐夫夹菜,脸上掩饰不住满意和喜悦。母亲过于的殷勤让我看了很不舒服。更让我不自在的是双方当事人的姐夫为了把自己的小姨子和小叔子推销出去,不切实际地夸口各自小姨子、小叔子的优点,让当事人的我们如坐针毡,他们自己却依然侃侃而谈浑然不觉。我只吃了几口就推托吃饱了,回到自己的房间。
      “婶儿,我也吃好了,你们慢慢吃。”男方见我放下碗筷也推说吃饱了,站起身来。
      “那,你跟我二姐去她的房间吧。”晓蕾怂恿道。
      男方进我房间的时候下意识地有一个低头的动作,我忍俊不禁。他看了我一眼,脸红了。李大功刚进门,不知是谁从外面把门关上了,可能是晓蕾,因为她就坐在客厅垭口处,离我离房间最近。那天我的姐夫和他的姐夫都喝高了,后来听施晓妍说她和李大功一路上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将他们俩弄回各自的家。
      两次见面后,那个叫李大功的家伙就单枪匹马自己上门来了。而且登门的次数由一星期一次,然后是一个星期两次,到后来他只要不上班,就往我们家跑。我们的关系发展得很快。大年初二我们认识整两个月时,李大功母亲第一次邀请我去他们家吃了一顿饭。李大功姐弟五个,上面四个姐姐都已结婚成家。李大功在他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出工伤事故去世了,他的母亲当年在单位办的五七厂干繁重的筛沙子的零活含辛茹苦把他们姐弟拉扯大,非常不容易。李大功的母亲寡言少语,没有文化,像大多数母亲一样,一心扑在几个孩子的吃喝拉撒上,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李大功的四个姐姐看上去也还憨厚老实。
      年后的一个星期天我去他家,只有他一个人在家。我看时间眼看到中午了,我要去施晓妍家,李大功的家和施晓妍家离得不远,骑车几分钟就到了。大功说他母亲被他她三姐送到教堂做礼拜,中午不回来,非留我在他家吃饭。我没想到一个男人也会做饭,在我们家爸爸从来没下过厨房,姐夫甚至连粥都不会熬。大功烩的酸菜炖粉条,在锅沿上贴了一溜带层次的发面饼子。饭菜还没有熟,满屋子飘着好闻的味道。李大功做事条理清晰,做饭使用过的工具在饭菜还没出锅,就归置停当了。不像我们家,用过的土豆刀每回在用到时都得现找。黄敏芝实在没有给我们养成什么好的生活习惯。饭菜做好了,李大功盛出两碗菜,我暗笑他们家吃饭的习惯,菜是用碗盛,而不是盘子。不过大功做的菜的确好吃。吃着,吃着,我发现我碗里埋着许多瘦肉片,而李大功的碗里却少得多。看着李大功为我做的这一切,我第一次有想跟眼前这个男人生活在一起的愿望。
      我的生日是正月十八,离我生日还有一个星期的那天,李大功是在我们家吃的晚饭。吃完饭母亲就去邻居家打麻将去了,施晓妍自从上岗后非常忙,烧锅炉每天三班倒,宝宝幼儿园放寒假后,便由施晓妍的婆婆带着,也方便她下班照顾。因此他们一家三口来母亲的次数少了些。施晓芸和李士成吃完饭一分钟都不愿多呆,马上相依相偎回了自己家。我、李大功还有施晓蕾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闲聊。施晓蕾说,等我过生日的时候她会给我一个惊喜。长这么大从来没收到过什么生日礼物,每年我的生日黄敏芝能够记起来,在饭桌上增加一两个菜就谢天谢地了。在我和李大功交往的这段日子,我们姊妹之间的关系变得融洽许多,施晓芸也直言我变得随和开朗了。我和李大功相处融洽,不出意外的话,这也许是我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个生日了。我问晓蕾到底给我什么惊喜?施晓蕾不想现在就告诉我,说现在告诉我,就失去了神秘。说到兴头上,我提议说我生日那天把姐姐姐夫他们都叫过来,我买几卷胶卷儿,咱们拍几张照片。李大功说“干嘛弄得那么兴师动众的?”我错愕地看着李大功,不再说一句话。施晓蕾看出我生气了,使出浑身解术,讲笑话逗我开心,想把气氛拉回到之前。可是她自己也知道这是徒劳,所以坐了一会儿就躲到小卖部去了。李大功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等晓蕾离开房间后,他一直向我道歉,后悔自己不该说那句话。可在我看来,他说这句话根本就是真情的流露。是的,我施晓凡何德何能让人家为我庆祝生日?像我这种人只配苟且地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理由庆生?也许在他看来生日根本都不该过!我施晓凡就是再卑微再渺小,也不会嫁给一个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男人!李大功道歉的话说了一箩筐,我就是一言不发。母亲打完麻将回家已经十一点多了。透过客厅的窗户看见李大功还没走,就知趣地去了小卖部。应该是晓蕾跟她说了什么,她不断地踱到小卖部的玻璃窗前向我们这边张望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母亲来到客厅对李大功说天太晚了,让他早点回去。我本来不想送李大功,可看到母亲脸拉的老长,只好站起身送李大功出门。把他送出院我便转身要回去,胳膊却被李大功一把拽住。
      “晓凡,对不起,别生气了好吗?”他低三下四地哀求我。李大功穿着一件军大衣在小卖部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挺拔高大。
      ……
      “早知道你气性这么大,我真不该多嘴……。”李大功低着头,像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不知所措。
      ……
      外面起风了,我打了个寒颤。李大功见了,忙脱下军大衣给我披上。我推托了一下,便不再拒绝。我知道这个夜晚过后,这短暂的温暖将不再属于我。
      “施晓凡,你喜欢什么礼物,我给你买。”
      我依然一言不发。这时候院子里传出母亲黄敏芝的声音,“大功,走吧。天这么冷,骑车得半个多小时的路,赶紧回去吧。”
      我把身上那件把我几乎整个包裹住的军大衣脱下来,塞回到李大功的怀里,转身进了院子,顺手将院子的铁门关上了。也许是顺风,也许是过于用力,铁门在我身后碰撞出很大的声响,我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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