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德芙矮子

7、不是一路人

　　似云搀着我上马车，掀开帘子就看见宋茝锦坐在最角落，见我来了，朝我冷哼一声。

　　我与她坐着，一路上无言。

　　我理了理思绪，大概也就想到今天这出闹剧是何人所导。

　　“往日在学堂时，你与那曹家姐妹曹霓露相交甚好？”我开口说。

　　她看了我一眼不做声。

　　“以往她处处讨好着你不过是因为你出手阔绰，如今不同，她曹家攀上了戚家这高枝，可就再也看不上你了。”

　　宋茝锦皱了皱眉头，不满的看着我：“你懂什么，曹妹妹心思纯良，哪像你说的这般小人之势。”

　　“戚苏婉与褚辰逸祖上便定了娃娃亲，你不知？”我抬头看她，见她一脸茫然样，然后轻笑，故意拉长声音说：“哦，看来你的确不知。”

　　我看着她一脸恼羞成怒的样子甚是好笑，顿了顿嘴角又说：“今日去侯爵府赏花的事你是如何知晓，想来是曹霓露告诉你的。”

　　“你对褚家公子的心思旁人不知，但我猜曹霓露，你那个心思纯良的好姐妹必定是知晓的，她故意引你去席前撞上了戚苏婉，你说她是为了什么？”

　　点到为止。

　　我觉得我说的够多的，她若还不能听懂那就只能怪她太过愚蠢了。

　　马车刚好在府前停下，我走下马车时又回头看了眼宋茝锦，她还杵在原地。

　　我与似云经过前厅时碰着了管家。

　　他急匆匆的，手里拿着几本账目，见着我便福了福身，“小姐好。”

　　“爹爹还未回来？”我问道。

　　“是，钱庄的事还没处理好。”

　　管家似急着离开，我有眼力见的侧过身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你可知我家钱庄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和似云往我的住处走去，途中我又侧头看向似云。

　　似云朝我摇了摇头，然后试探性的问道：“小姐可要我去查查？”

　　我不说话，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必了。”

　　想着时间还很充裕，我换了件衣裳又跑去了顾府。

　　在顾府的书房外我看见了顾笙的贴身小厮，我勾起嘴角提着裙子走了过去。

　　那小厮见了我面带笑容的替我推开房门，朝里面说了句，“公子，宋二小姐来了。”

　　我走了进去，顾笙正看着什么，大概是朝政上的事务。

　　“这么多年我才发觉我竟不知你身边小厮的名字。”我轻车熟路的走到书架旁拿起一本前几日未看完的书。

　　顾笙抬头看了看门外的身影，笑了笑，“他叫阿安。”

　　我心里默念了一声这个名字，阿安。

　　“可是安心的安？”我转头看了看顾笙。

　　“是安定的安。”

　　我嘁了一声，把书摆放在他书桌上，然后将椅子搬到他的对面，我手撑着头看着他，“那定是你父亲取的名字，你曾经跟我说，顾将军想要个安定。”

　　他微微一楞，似是忘记了，歪着头问我“我何时说过？”

　　我一下被他问倒了，也楞住了，记忆一下飞向远处。

　　“阿姐，那他的名字可是安心的安字？”

　　“是安定的安。”阿姐眉眼带着笑，眸中尽是柔情，手里紧紧的拿着那封信。

　　“嘁。”我心不满的朝阿姐手中的信瞥了眼，“阿姐莫要骗我不识字，安心的安分明与安定的安是同一字。”

　　“他与我说，他父亲喜欢安定的生活，他新收了个小厮没有名字，他父亲便给取了个安字。”

　　“素轻？”顾笙见我不说话，轻轻唤我。

　　记忆一下被拉回，我低下头掩去我眸中的几分异样。

　　“大概是顾之洐告诉我的，我记错了。”

　　他点点头，然后又继续忙他的事情。

　　空间一下子安静了很多，我趴在他的桌上看着别处。

　　“今日你心情好像有些不佳。”顾笙突然出声扰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望着他，他的眼睛深邃眸中流光内敛无波无澜，这些年我从未见顾笙有过其他的神情，好像一切事物都不能再波动他的心似的。

　　“想起我阿姐了。”我说的是实话，刚才我的确是想到了阿姐，只不过说出这话的最大原因是因为我想看顾笙，想看他风轻云淡之外的神情。

　　果然他愣了愣神，眸子一些黯淡。

　　我勾起嘴角，“你可还记得我阿姐？”

　　他看着我，似乎想透过我想起我阿姐，“怎会不记得。”

　　“我从未问过你，絮晚那日可曾与你说了什么。”他突然问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她走的那日。”

　　出嫁那日阿姐与我说了许多话，直到媒婆子来催她也与我说了几句。

　　我摇头，“并未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然后闭着眼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你最近很忙？经常见你不在家中。”

　　顾笙点点头，“边塞的事，有些麻烦罢了。”

　　我抠着指甲漫不经心道：“我爹爹最近也时常住外面，听管事的说是我家的钱庄出了事。”

　　“以往钱庄也会出点状况，但是这次父亲忧心忡忡的，明显是个大麻烦。”

　　我知道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抬头看向他，无邪的朝他笑着，然后自己打趣着：“还好是个女儿身，不用烦这些事。”

　　他不说话，久久才说：“各有各的苦恼罢了。”

　　离开了顾府，我又去东市转了一圈，那边有个瞎眼的阿婆。

　　我从来不关注这些，不过似云分外留意了几次，说像她一个亲人，每每出来似云都要去那处买那阿婆的糖葫芦，然后再多付给她几个钱。

　　今日似云没有跟我一道出来，我想着没事便去替似云走一遭。

　　“你爱吃糖葫芦？”

　　我刚把钱塞给那阿婆，说不用找了时，便听见身后的说话声。

　　我转身看过去，是褚辰逸。

　　“不爱吃。”

　　“可是我见你连买了几日的糖葫芦。”他打量着我，大概是不懂我的用意。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防备，我与褚辰逸的确不熟，一个点头之交也不过尔尔。

　　他指了指他身后的酒楼，“碰巧来吃酒，遇上了。”

　　我看了眼他身后，生意兴旺的酒楼，那是我宋家的酒楼。

　　“既不爱吃却日日来买，不知何意？”他问。

　　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我为何要告诉他缘由？

　　我不说话越过他直径走去，他却又跟了过来。

　　“可是因为卖糖葫芦之人是个盲人，可怜她所以日日来买？”

　　我第一次觉得褚辰逸这般烦人的很，停下步伐皱着秀眉看着他。

　　“可是，她并没有瞎，只是在装瞎而已。”

　　“所以呢？”我开口，我抬头看着那人，等着他把他的意图说完。

　　他大概没料到我反问他，又或者他觉得他自己已经说的非常明显了，可是我却还未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微微楞了一下。

　　“只是觉得…你的善心用错了地方…”

　　我笑了一声，转身看着那卖糖葫芦的瞎眼阿婆，她眼睛正发光的看着手心中的一锭银子，然后那满是皱纹的脸颊露出贪婪的笑，大概是笑我蠢，又大概是高兴今日赚得了往后两日生活的费用。

　　褚辰逸与我一同转身看去，他大概也瞧见了这画面，他吃惊的看向我：“你知道？”

　　我古怪的看着他，我从来都不是因为可怜那阿婆才每日每日来买她的东西，也不是因为善心才每次多给那阿婆银两。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回过头，“只是为了寻个开心罢了。”

　　我知道她不瞎，我相信似云也知道，只不过似云为了图个心安，而我则替她寻个安心。

　　褚辰逸好像很难理解我的话，他侧着头细细想着，琢磨着我的话。

　　我摇摇头，我与他不是一路人。

　　我突然想到了顾之洐，我想大概他会懂，会懂我的用意。

　　“褚辰逸，我不是善人。”我顿了顿嘴角，悠悠的看着褚辰逸，“如今不是，以前也不是。”

　　他眸子随着我的话一黯。

　　我心想时候也不早了，便抛开他往前走去。

　　“可是你救了我，救了我两次。”褚辰逸开口，声音淡淡的在我身后传来。

　　我没有回头，没有回答他，而是往我家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