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操纵时间》姬婼

13、012

　　被辣椒呛到的钟勉还在咳嗽，秦鸢察觉到不对劲，向服务员要了白开水喂他喝，顺手拍了拍他的背，怕饮水太急被呛到：“怎么会有辣椒呢，我去找店长。”
　　钟勉一把拉住她的手，锲而不舍地追问：“你还没回答我那三个乐章是什么呢？”

　　“是……”秦鸢撩了一下头发，低下头：“钟勉，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很抱歉。”
　　她再抬起头来时，竟然朝苏怯的方向投去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女人的直觉告诉我，秦鸢好像能“看”到苏怯，难道这个女孩早就知道了那个妖怪的存在？

　　我跟司柳跟着他俩进了地铁站。
　　上下班的人很多，秦鸢和钟勉挤在门口，前者目光呆滞，后者则一脸挫败的颓丧，而过去的那个苏怯就站在我们身旁。车门关闭，车内的女孩忽然抬起头来。

　　我发现列车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时间，或者说是命运，又开始倒退。

　　2011年，冬。

　　上初二的秦鸢是插班生，刚从乡下外婆家转学到C市，因为眼睛看不见，加上人生地不熟学校又离家远，家里人每日都会来接送。
　　冬至这天，秦鸢爸妈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来不了，便拜托在另一个班念书的林巧巧送她回家，顺便邀请这个小姑娘到家中做客。秦鸢不爱吃零食，林巧巧这个吃货十分嘴馋，于是欣然答应。

　　可是，忙着参加大扫除的林巧巧要比秦鸢晚放学一会，苏怯偷偷改了她叫人带给秦鸢的口信，只因为在秋游的时候同学拿麻绳吓唬秦鸢，秦鸢不小心被断木绊倒，护短的林巧巧破口大骂：“我们家小鸢从小就最怕蛇，最讨厌蛇！是不是，小鸢！”
　　林巧巧知道她小时候曾经被蛇咬伤，所以才会这样生气，不巧，这话被苏别扭听了去，更不巧的是，这蛇就是他的本体。

　　以上，是我和司柳从杂乱的时间线中扒拉出来的，倒退的时间在这里停下，想来这一天应该也是个重要的转折点。

　　传过去的口信里更改了等待地点，秦鸢放学从后门出去，在岔道边上等着。虽然眼瞎的人耐心都比较好，但是，秦鸢也不是傻子，等得太久了，便尝试用手机上的快捷拨号键给林巧巧打电话。
　　然而没人接。
　　半个小时前，我和司柳从教室出来时，林巧巧藏在裤兜里的手机“不小心”落到了水桶里，彻底报废。

　　于是，秦鸢握着手杖，居然打算从盲人道一路摸回家。

　　这个时间点的苏怯又变小了一点，居然回到了初中生的青涩模样。
　　他跟在秦鸢身后，双手抱着后脑勺很是意外：“捉弄你也不生气，被放鸽子也不生气，你真当你是元气少女呀！不管你了，自生自灭吧。”

　　结果，打盹儿的功夫就出了事。

　　秦鸢走了没多远明显有点慌，东南西北开始找不着方向，我猜她大概仗着记忆力强，自以为已经足够熟悉C市的道路，可是没想到行车路线和步行完全是两回事。
　　这个学校后门出两个街区，城区改建拆除旧房后，几乎沦为废墟，平时都没几个人，大晚上更是少得半个小时不见一个鬼影。

　　狗血的剧情开始了，独身一人瞎走的小姑娘顺理成章被坏人给盯上，刚开始，那几个人就是抢点钱，可是发现秦鸢眼瞎后，立刻生了贼胆，打起人的主意。
　　不过，有苏怯这个别扭狂在，倒是成不了气候，毕竟秦鸢这个事儿上，他就一大写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是吧，当时这个苏怯的武力值实在太差劲儿了点，等他收拾完臭流氓，秦鸢已经在挣扎中滚下了冬天的冰河，离沉底只差一步。

　　秦鸢努力把手往上伸：“救命啊！救……咕噜……救！”
　　苏怯难得慌了神，想也没想跳入河中，握住了那双手：“秦鸢！”

　　秦鸢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别睡！快醒醒！再睡你就死了！秦鸢，秦鸢你把眼睛睁开！”

　　苏怯将她拖上岸，用手探了探脖颈一侧的动脉，又贴着她的心口去听心跳，最后面如土色，往后跌坐在地上。
　　“秦鸢！”苏怯拼命摇晃秦鸢的身体，试图搂着她让身子暖和起来，可这时的苏怯惊恐地发现，自己连血都是冷的，他甚至比秦鸢冻僵的身体还要冷。

　　“你别死啊！我只是……只是想让你讨厌我，我听到了你在医院里跟你妈妈说的话，你说是你发现药酒瓶里的蛇没有死，想要放了他所以才打碎了瓶子。你说那条蛇咬你是你不小心踩了他的尾巴。都不是……其实并不是……”

　　就在这时，司柳忽然动了，他手中的蓝光化为一线，刺穿了光幕。整个场景都像水纹一样波动起来，我不敢动，只能警惕地盯着四周。
　　这个时候，周围忽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是苏怯本体的声音，就像一幕戏中突然多出了旁白——

　　“两百年前，我在巴山风崖上与一只毕方鸟决斗，因为重伤，跌落人间，失去了半数以上的力量，一直在山头的一个洞穴里沉眠，等待复苏。22年前我曾短暂苏醒，可力量却没有回来，结果在山间流浪时不幸被人发现，被当作一条普通的蛇抓去泡了药酒。”
　　“当然，药酒是淹不死我的，反而是里头的药材，让我恢复了一定的元气。但人类的做法无异于触怒了我，心中的憎恨让我想要疯狂地报复。直到那一天，她打碎了瓶子……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一切很快就都会结束！”

　　“他……他这话什么意思？司柳，难道时间线的回溯快要结束了吗？”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焦急地大喊。司柳去抓苏怯，勒令我待在原地不要动，我真的一步不动，心里想着不要拖累他才是。
　　很快，那波动的水纹化为雾气散开，我像个从套子里钻出来的人一样，又回到了学校后面的荒地。

　　过去的苏怯和秦鸢还在原地，故事续上了，但我身边的司柳已经没了踪影，我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小孩子模样的两个人，直觉告诉我，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童话故事，因为人设我就不太感冒。

　　“我不屑于人类的谅解，虽然可笑，却是我的尊严。”
　　微弱的光在苏怯的身上聚集，慢慢地，他身上的冰晶和水珠开始蒸发，我总觉得对于冷血动物来说，燃烧体温有时候也等于燃烧生命。

　　“对了，我的血，喝了我的血你就不会死了。”苏怯抖着手划了一道口子，可是送到秦鸢嘴边时她却唇齿紧闭，一动不动。苏怯崩溃了：“秦鸢！你张嘴，我命令你，张嘴，你喝呀！喝呀！”
　　血却沾在秦鸢的嘴唇，再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染红了衣裳。

　　苏怯凝视着她的脸，沉默了一刻，忽然狠狠吮吸了一口手臂上的蛇血，低下头吻上了秦鸢的唇。

　　千年妖血中蕴含的力量让秦鸢的身体渐渐地暖和起来，苏怯将唇贴在她唇角边，眼神迷离：“林巧巧说你讨厌蛇是真的吗？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秦鸢睫毛一颤。
　　“不讨厌。”
　　苏怯搂着她的手一颤，差点儿把她抖到地上。

　　“秦鸢，你醒了？”苏怯怕了拍她的脸，下意识要躲闪，可又不忍心就这么把她扔在荒芜的街道，最后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
　　好在，秦鸢并没有醒来，只是在迷糊中开的口。

　　“那……那你讨厌妖怪吗？”
　　“不讨厌啦。”

　　苏怯脸泛潮红，他将额头抵在秦鸢额角，一边观察妖血后续效力，一边不断哄她说话：“那……你讨厌苏怯吗？”
　　秦鸢咂咂舌，难得露出幼稚可爱的一面：“哎呀，都说了不讨厌。”

　　说完，又补了一句：“……小鸢，最喜欢弹琴了。”
　　原来是在说钢琴啊……

　　过了一会，苏怯抱着稍稍好转的秦鸢去寻到处找不到人，已经急得团团转的林巧巧，再偷偷把她放在附近的花坛上。
　　林巧巧扑过去的时候，差点失声痛哭。
　　苏怯隐去身形，贴在秦鸢的耳边单方面的宣布：“秦鸢，这一夜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从明天起还是一切照旧！”

　　远处的街市传来Eason和王菲温柔细腻的歌声，那一年《因为爱情》几乎唱爆了大街小巷。
　　我看着抄着手在路灯下抬头的少年，忽然无限感慨。

　　然后下一秒，画面崩塌，我坠下了深渊。
　　小时候我看过一个电视，故事情节里有个无底洞，人一旦落下去，就会保持姿势不停下坠，却永远也到不了底。这个画面一度成为我的心理阴影，而我现在，正在经历。

　　“司柳！”

　　在我最害怕的时候，下意识喊出了那个名字，快得只过了嘴巴没过脑子。
　　但是，当我从恐惧中睁开眼睛，看到穿着白袍的司柳就在身前时，我觉得好像看到了太阳，因为太过耀眼，连眼神都不能自主地生出变化。

　　司柳一如既往温柔地笑着，两只袖子股满天风，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将好掩盖下纷乱的心跳。随后，他抬头往顶上看了一眼，转到我的身后，一把扣住我的手指，将我打横抱起，向前一跃，跃出了黑暗，越过了大如银盘的月亮
　　那一刻，我的耳边只剩下他的声音：“小芒，这一场旅行要结束了。”

　　下一站，2004年。

　　嘻嘻嘻，么么么哒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