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操纵时间》姬婼

11、010

　　我缩了缩脖子，被苏怯露出的蛇瞳吓住，想起初次见面那张血盆大口和许多年前看的《狂蟒之灾》，如果不是坐在凳子上，说不准脚现在已经在打摆子。
　　“这小坏蛋一准要干什么坏事。”我扶着桌角，嘟哝了一句，鉴于他现在高中生体态，我下意识略过了称呼。

　　司柳认真地纠正：“大坏蛋。”
　　我盯了他一眼，摇头补了一句：“不不不，是老坏蛋。”苏怯既然是一只大妖，少说也该有千八百岁，和人类一比，可不是老吗？但我说完就有点后悔，因为司柳也是只大妖，这样说会得罪人。

　　于是，我立刻把脖子往他脸前探了探，赔笑道：“你不会生气了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司柳温柔地笑了笑，居然很认真地盯着我眼睛看，我的心像被小鹿撞了一下，重心失衡，差点撞上他的鼻子。

　　真是糗大发了！

　　我张皇失措捂了一把脸，想傻乐一声转移注意力，可心里又鄙视自己已是个成年人，不要装得像个白痴，于是，几股思维在脑中一碰撞，擦出了别样的火花。
　　最后，我悍不畏死地问了一句：“那个……你多大了？不对，芳龄？高龄？寿数几何？”我双手抱头，有点自闭。

　　司柳好像生怕我一着急，把自己脑袋给扭下来一般，赶紧扒拉开我的手，笑了笑说：“九千九百九十九。”
　　“啊！九千岁？”我直接把零头去了，倒抽一口气，随后傻乎乎地也跟着笑：“你知道在我们那儿，九千岁都是指的……嗯……太监。”我不知道他对人的历史了解多少，这解释突然让我犯了难，竟然憋红了脸：“太监就是……没有那什么……嗯，好吧，生不出孩子的男人，哎呀，我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司柳居然还点点头，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我泄气，最后拱了拱手：“那就提前给你拜个……提前祝你一万岁快乐，万岁在我们这儿是个好意象，以前很厉害的人才能叫万岁。”
　　可是，等我说完，司柳眼角耷拉下来，垂眸时看起来竟有一丝惆怅。也许问年龄这个忌讳包括妖怪，也不分男女，我不自觉对了对手指，可怜兮兮地说：“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你看起来不开心。”

　　“小芒，不要老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你对我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更不用讨好。”司柳霍然站起，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十分凌厉，像匣中的刀，鞘里的剑，说话也是我从没见过的冷硬语气。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过去的温柔，拍了拍我的头：“我没有不开心，岁数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我脱口而出：“那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可是，司柳却没有再回答。

　　抓捕苏怯本体的任务一直被搁置，而且搁置的程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司柳告诉我，因为那个惹祸精是空间乱流的源头，所以也不可避免受了伤，他带着目的而来，为了保证最终结果，所以现在连秦鸢也不守着了。
　　我在心里不由对这个让我没法回家吃饭睡觉的家伙唾弃了一百遍。

　　以上唯一的好处是，这一段时间的进度可以再快一点，我想来想去，觉得稍微平衡了一些。
　　为了让我不那么无聊，司柳想了个法子，把附近的时间线搓成了一个大屏，使我可以像看剧一样，以八十倍速快速播放。只是，偷窥别人的人生这种事让我很不安，我没有那个兴趣，也没有那种心情，因为我从小遵纪守法来着，连零食都很少偷吃。

　　于是，我向司柳央求，能不能在这个事情之后，用什么法术抹掉我这一段记忆。
　　司柳表示爱莫能助，并劝我放宽心一些，如果真的放不下，也许可以问问当事人，保不准能留下来当漫画素材。
　　我想想也是，便没有多心。

　　实际上，往后发生的一些事，正如之前所料。
　　怀着恶意的苏怯果然躲在暗处偷偷搞破坏，在集体练习时，让秦鸢和钟勉两个人节奏始终不协调。刚开始其他人还觉得初次磨合，并未将不同步的事情放在心上，可渐渐的，队里多少有了怨言。
　　“换个人吧老师！”小提琴组里一个栗色头发的小姐姐站起来，第一个忍不住发声。

　　支着下巴打瞌睡的我赶紧将画面减速下来，司柳也愣了一下，因为这组时间线里并没有苏怯。
　　“怎么了？”
　　我抚了抚心口：“以我多年经验，她们要撕逼了。”

　　司柳从我语气里意会了撕逼这个词，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我缩了缩头，嘟囔着：“呸呸呸，是看剧的经验，我可没跟人撕过逼，毕竟哪儿敢呀，只要不是太过分，忍忍就算了，万一……万一大家都针对我呢，打脸爽文都是吹牛逼，我这样的人，除非重新投一次胎，不然还轮不上我称大王。”
　　说着，我笑嘻嘻地把两手拍在司柳的两颊上，强行将他的脸扭转向前方，画面里正播着好戏——

　　钟勉持弓的手立即放了下来，提着琴率先背锅：“是我的问题，把我换掉吧！”
　　“我看是钢琴的问题吧！”那女生闹脾气，用脚把谱架往前踢了一截，用琴弓敲了敲架子不客气地嘲讽：“这是协奏，可不是solo！瞎子嘛，什么都看不见学什么音乐，谁都能把谱子全背下来吗，要是记错了弹错了，可是拖累所有人！”

　　“张纯你不要胡说！”钟勉几乎是接着她的话音吼了出来，大概他人一向平和，这时候突然大声辩护，把组里的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
　　张纯却死不认账：“钟师兄你发什么疯，你可是我们队里首席小提琴手，你从来没出过错！”

　　“是我的错，你们换人吧。”一直没说话的秦鸢从琴凳上站了起来，她朝着众人鞠了一躬，提着包拿着手杖走出了教室。
　　钟勉扔下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老师，如果她不参加，我也不参加了！”

　　“钟勉，给我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指导老师吼住他，转头安抚其他的人：“大家也别说了，今天就先到这里，时间还够，我们再努力一把磨合磨合。至于张纯，你刚才那样说确实不对，去跟秦鸢道个歉吧。”
　　张纯咬唇，看了一眼老师，又看了一眼钟勉，面有不忿，最后哼了一声，乖乖收起琴，提着琴盒跑出了教室。

　　几个跟她要好的妹子一并追了出去。

　　出了练习室的秦鸢沿着操场的树荫一直走，最后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抱着背包一声不吭。
　　“秦鸢！”
　　跑出来的张纯追了过来，盛气凌人地站在秦鸢面前，盯着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她心头有气，不满的情绪让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我不会读心术，但作为一个女孩子，我能猜到大概狗血地和钟勉有关。

　　张纯吸了两口气，试图压下愤怒的声线，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刚才是我说话太直，你别往心里去，你原谅我吧。”
　　秦鸢平静地回应：“我没生气。”

　　“那就好！钟勉师兄说想和你再磨合磨合，晚上在403教室留下来多练习两个小时，他看我出来找你，就让我顺便传话来着，你不会生我气不去吧。”
　　秦鸢站起身，握紧手杖，面无表情。
　　“走吧，比赛为重。”

　　看鱼儿果然上了钩，张纯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但行动上还是热情地替她引路。
　　“就是这里，”上到四楼，张纯替她把门打开，“钟师兄好不容易借来的琴房，你可别再掉链子了，他说他马上就到……”

　　秦鸢脚下一个踉跄，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沉闷的锁门声。她忙扶着墙站稳，却发现手杖和背包落在了门外。张纯捡起那根手杖，用力敲了敲墙脚的瓷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凭什么让我道歉。”
　　“别说我们针对你，秦鸢，不过是想给你个教训。”

　　“走啦张纯，别待在这里，晚上没人怪可怕的，放心啦，死不了人的。”跟着张纯出来的那几个女孩从楼上下来，确认了一遍上锁的门，簇拥着张纯，嘴里碎碎叨叨，话里有话。
　　张纯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是比赛不是过家家，我们都想赢，都想去更好的学校，大家也都付出了很久的努力，不能因为一个人的问题而放弃所有，秦鸢，只要你答应跟老师说是你的原因，你自愿退出换人，我们就放你出来。”

　　屋子里没有回应，张纯没吭声，把钥匙往垃圾桶里一扔，藏起那根手杖和背包，跟着其他人走了。
　　我和司柳站在教室里，看着秦鸢弱小无助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冲过去要拉拽防盗门。司柳快我一步，先按住了我的手，我低头一看，那门锁居然冒起了青烟。

　　“怎么回事？”
　　下一秒，我被他拉着跳出了时间，以上帝视角注视着两段画面。

　　门外，苏怯将手放在门上，锁孔被灌入炽热的力量，他的蛇瞳一缩，白烟从手底冒出，只要再用力，这个门就废了。
　　可这时，门后传来一声抽泣，秦鸢抱着双膝靠在铁门上，苏怯听见声音反倒停手了，他也转过身去靠着那道铁门，脸上表情十分古怪。

　　“看吧，看不见就是原罪，而给你带来悲剧的我，你应该憎恨……只有让我全盘接受你的憎恨，我才不会有身为妖怪却对渺小人类产生的负疚感，人和妖本来就是对立的，不是吗？”

　　靠实力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