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四、呈示部·舍梅尔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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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伦堡再见到海德里希已经是将近一个月以后的事了。那时舒伦堡刚刚从鲁尔区那充满烟尘的空气里回来，觉得柏林是如此的洁净。
如果有什么事情出乎意料的话，就是他发现自己的副官被没有打招呼的调走了。他向缪勒询问了此事，可明显对方并不清楚详细的过程。
“不，先生，我不同意。”
“REINI，您不觉得您太袒护他了吗？”
“不。”
“海德里希，我不管您说什么，这是元首的意见。”
“我认为元首并不认识□□·舒伦堡，我亲爱的上司，而且元首并不认同这个计划。我手下有很多合适的人选。”
“我认为□□·舒伦堡是最合适的人选。海德里希，您在固执什么？”
“我只是为了计划的安全性着想。”
“我认为您知道什么是重要的。”
“不，我不知道。”
“不，您知道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舒伦堡正站在门口。”
舒伦堡面前的门开了。海德里希黑着脸站在他面前，希姆莱坐在沙发上，正冲他微笑。
他和希姆莱只是打了一个招呼，对方就离开，看起来并不太想跟他说话。
“□□，我相信您听到了。”
舒伦堡选择了沉默。他点了点头。海德里希没有看他，而是走到了他的办公桌后面，坐下，目光对着自己的指尖。“□□，过去几个月来，如您所知，我们一直在和英国的情报机关进行着，”他看起来想笑，但嘴角只是抽动了一下，“饶有趣味的接头工作……”
舒伦堡静静地听完了海德里希的说话，他不由自主的注意到，对方显得很疲惫。
“我认为您的意思是我去充当这位荷柏特曼·舍梅尔先生？”
海德里希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您对这个计划有什么意见吗？”
舒伦堡谨慎的思考了一会，“不，没有。”
“去做些准备工作，您需要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在此之前您必须搜集尽可能的一切资料，充分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会的，先生，谢谢您。”
“还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知道我的副官的行踪。”
“他有他自己的任务要做，一次并不罕见的越级命令，”海德里希的手指放在桌子上，指甲刮出咔咔的声音。“□□，先管好您自己吧。”
舒伦堡看着他，而他的脸只存在在一片模糊的灯影里，怎么都不明晰。
“你要镇定，reini，你不想让悲剧重演是吗？”
而他只是看着巨大的玻璃书橱上模糊地倒影，里面金发男人的影子，笑容有模糊地苦涩意味。
“舒伦堡先生，一会您到柏林来一下，您要去试试您定做的新衣服，此外局长要求您来见他一下。”
“我知道了，谢谢您。”
他已经在杜塞尔多夫的这间小公寓里独自居住了半个多月，适应自己的新名字，熟记假历史，做各种各样的准备工作，尽管这间房里有随时能和柏林联系的专线，甚至可以直接通到海德里希的办公室，但是后者他从来没有用过。
现在他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身份，可以对舍梅尔这个声音做第一时间的反应，也适应带单片眼镜，适应陆军之间的称呼方式。他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你是一个优秀的间谍，他对自己说。
“□□，不错，还算不上优秀。”海德里希的脸上有浓重的阴影，看起来他一直没有睡好。他的食指点着桌子，“您应该更认真些，要知道一点点失误都会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当然了，计划的失败意味着，我会失去您这么一个，好友。”
哦是的好友，舒伦堡恶狠狠地想。
“□□，这不是闹着玩的事，如您所知，我和我的上司都很看重这件事。如果真倒了某一天——当然我们都不希望看到——但我也救不了你。”海德里希耸了耸肩。“一会您去找趟门格尔医生（←……这个纯粹是作者抓出来捣乱的），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您需要去换一颗牙。”
舒伦堡看着他，海德里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必要的是，我必须告诉您。那颗牙齿里装有足够的□□，您可以在某些最坏的预计情况下维护帝国的荣誉。不出意外的话，您准备后天出发。F49在明天会联系您”
“是的长官，我知道了。”
“您可以走了。”
舒伦堡敬了一个礼，转身。安静的地毯冰冷的把手沉重的门。他的指尖不可避免的体会到微凉。
“□□。”
他回头，海德里希的目光并没有朝向他，“您身边的书架第三层上有个盒子，那是给您的。”
舒伦堡打开了玻璃书橱，那是一个深木色的的盒子，大概120毫米见方，似乎是桃木的。
“打开。”海德里希依然没有看他，灯光在他的脸上抹上了不寻常的模糊地红色。
舒伦堡顺从的打开了盒子，“鲁格P08？”他看了一眼海德里希，对方没有接上他的目光，“这是38年的限量版？”
“当时元首把它给了一名陆军高官，处于某些原因他的名字并非您应该知道的。然而在元首清洗陆军时碰巧它被没收，并且落到了我手里。”海德里希站在舒伦堡身后看着那把枪，“英国人不知道这些，他们只以为它还在那个陆军先生手里，您可以通过这个来获取信任。此外，”他的手搭在舒伦堡的肩膀上，指尖冰凉，“这里面只有一颗子弹，尽管它是纯银的，但它的归宿不过是射入英国某位先生或者，您，的头颅，当然，□□，您知道的，我并不希望是后者。”
他的指尖几乎和手里的金箔一样华丽而冰凉，舒伦堡想从他的话里寻找他自己渴望听到的感情色彩，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听到什么。他们只是默默的站着，任由时光在他们身上轻巧的碾过，把渴望的拒绝的所有希望都碾成碎片，碾压为永恒的记忆。
手里的枪带来一样冰冷的触感，模糊而清晰，象牙，24K金，纠缠不清的橡树叶，形成不明晰的触觉。在海德里希昏暗的台灯下，一切都是如此的暧昧不清，沉默，沉默如同橡树叶缠绕，也如同一个梦境。
“□□，您可以走了。”
他们谁都没有道别，没有人道别。舒伦堡把枪套别上腰带，沉甸甸的。
他出门，把熟悉的一切关在了身后，不，或许同样是陌生的。
“你会回来的吧……”他自己对自己说，“你会回来的吧……”
“您想要做什么？”对方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愤怒。“我认为您会信守我们的约定。”
“我没有不，您说呢？”他靠在椅子，深吸了一口雪茄。不动声色。“反倒是您，管的是不是太多了？”
“别忘了我不属于RSHA，别用保密条约来束缚我。”
“您不属于RSHA，那您属于谁呢？”他坐直了身子，“布莱切里公园？或者您天真的大脑？”他看着对方，“我看中您，因为您知道您想要的，并且知道如何得到它。不要过分先生，不要以为我除了□□·舒伦堡就没有办法控制您，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让您死无葬身之地，我可以让您生不如死，我甚至可以让您出不了这个门。”
他满意的看到了这番话应起的作用。安德鲁·格里尼斯看着他，目光已经回复了稳定，“您需要我做什么？”
“不是做什么，而是不做什么。格里尼斯先生，我喜欢聪明人。”
“谢谢。”
“还有，我把P08给了他。您知道该怎么做。”
“感谢您的信任。”对方挑起了一边眉，“您知道这样……很危险。”
“我一向很信任您。”
“不，我是指您的保护。与其说是保护，毋宁说您给的是放纵和溺爱。”
他没有说话，沉默，不代表承认，也不代表否定。他只是盯着对方的脸上的笑容。“您可以走了。”
“是的，先生。”对方头也不回的离开。他靠在椅子上，恶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笑了出来。
“是又怎么样呢？”
□□·舒伦堡默默的收拾好了东西，这间小小的公寓里只有他一个人，沉默肆无忌惮的在空气中浮动着，连同窗外洪大的黑。
他坐在床边，回想了一遍计划。还没有和F47先生联系过，这可能是个致命伤，但愿不是。他谨慎的舔了舔刚刚装上的牙齿，雪白坚硬，微小几乎难以分辨的温度差。等同于放逐的命运。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沉默突然被扯断，电话铃似乎闪电一样把房间劈成两半。舒伦堡吓了一跳——那是通向海德里希办公室的专线——他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半。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
对方的声音通过细细的电流传了过来，似乎隔得很近，又似乎隔得很远。
“是的，长官。”
“□□，听好，接下来的几天随您去做，不用给任何人打报告。我已经确保您获得了如上权利。不用和我汇报，更不用得到其他什么人的批准。”
舒伦堡的大脑停转了一秒钟，“好的先生，谢谢您。”
“另外，谨慎一些。我告诉边境准备了特别行动队，随时保护您。如果……”他的声音停了一下，“如果情况极为不利的话，保证安全重于完成任务。”
舒伦堡没有说话，有什么东西堵塞在那里，轻柔但是痛苦。沉默顺着电话线生长，把两端的人联系在一起。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说“谢谢您。”
“回来的时候，立刻给我打电话。但是小心监听。”
“我会的。”
“好了我并没有其他的事，早些睡吧，您需要旺盛的精力。”
“先生……”
“什么？”
“不，并没有什么。”舒伦堡在心里叹了口气，“祝您晚安。”
“谢谢。”
他握着话筒，等待对方扣电话。然而没有，只有漫长而细微的电流声，维系着最后的听觉。他们都在等对方。
灯影，敞开的箱子，电流声，一个人，两个人。
“□□，睡吧。”轻微的喟叹，低沉的仿佛融化进了沉默，“睡吧，我命令你。”
他咬了咬嘴唇，没有再给自己沉默的机会，摔上电话。然后，坐在床边低声抽泣了起来。
他对自己说，你逃不掉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四、呈示部·舍梅尔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