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蓝》冥山鱼客

58、五十八

　　“阿卫，我告诉你，父皇说很喜欢你，还夸我眼光好。”
　　“那么，陛下同意你娶我了？”
　　“父皇没说，不过我看的出来，父皇是真的满意你做他的儿媳妇。阿卫，我说过的，你时间最好的女人，父皇肯定会同意的。”
　　我不知太子殿下忽然就天真了，还是刻意来安慰我？
　　他又说了一些话，便离开怜华宫，赶往御书房。陛下病重，朝中的许多事情，已交由他来审阅，太师和国公爷奉命每日教授他治国之道。
　　“春花？”
　　“奴婢在，主子。”
　　“有些事，我想问你。”
　　“主子请问。”
　　“我病了许久，便一直没有问当日太子殿下是如何脱困，三殿下又是被谁害死的，你能和我说说吗？”
　　“当然，不过奴婢也不是什么都清楚。”
　　“就说你知道的吧。”
　　“那日七殿下被宫人带走后，贵妃娘娘便哭到陛下跟前，说七殿下是杀人凶手，七殿下被司礼监的人禁在怜华宫内。正当陛下下令，让人去忠贤王府搜查时，九殿下忽然像是魔怔了一般，他不知道躲在哪处，一见三殿下尸身便大哭大喊，说不是他害的。随即国师大人便建言，说九殿下受人蛊惑，着了道。”
　　“国师大人稍施法力，唤醒九殿下，九殿下声泪俱下的承认，是他在三殿下的酒中下了药，可他以为那只是普通整人的药，不会死人的。”
　　“这药，是德妃给的？”
　　“主子睿智，不是德妃，是八殿下。”
　　“九殿下是被八殿下骗了？”
　　“回主子，奴婢不知。陛下命人抓了八殿下，两位殿下对峙，九殿下说八殿下是借他的手杀死三殿下然后嫁祸过七殿下，八殿下却说九殿下是心生嫉妒为的贵妃娘娘只关心做了太子的三殿下而对九殿下不闻不问。”
　　我想，八殿下和九殿下说的都是真话，两位殿下共同希望三殿下死。
　　“据闻，贵妃娘娘哭的很惨。”
　　“那后来，是怎么收场的？”
　　“陛下原本是要剥夺八殿下的皇子之位的，但德妃娘娘求情，自愿前往冷宫终老，陛下准了德妃娘娘所求，封了八殿下一个闲散郡王，罚其永居皖南。三殿下因为亲手害死三殿下，被陛下罚去终身守皇陵，永不得归京。”
　　“贵妃娘娘呢？”
　　“贵妃娘娘因为三殿下和九殿下的缘故，已不愿理后宫事，听说，娘娘在若晨宫中设了佛堂，吃斋念佛。”
　　我长叹了一口气，后人都说，帝王之家无亲情，我算是亲自见证了一回。
　　第二日，陛下又召见我去龙极殿，也不知国师大人和陛下说了什么，陛下非要我陪着他一起修道。
　　午后，国师送上一颗新炼制的丹药，那是一颗金灿灿的大颗药丸。
　　“陛下，臣新炼制的丹药出炉了，请陛下乘着丹药仙气未散尽早服用。”
　　“好，辛苦国师了。”
　　陛下拿起药丸，往口中一塞，竟是连水都不需要就咽下去了。
　　“陛下，请静坐以充分吸收药效。”
　　我跟着国师退出房间。
　　“国师大人，奴婢先行告退。”
　　“且慢，卫主子。”
　　“国师还有事？”
　　“卫主子，你可知陛下服用的是什么药？”
　　“国师不是说是仙丹吗？”
　　“是不是仙丹下官其实不知道，这药是太子殿下给我的。”
　　国师的话我半点不怀疑，从七殿下找到国师这个人开始，我就知道，他会这么做。我不懂的是，国师为什么要告诉我。
　　“对了，这两年宫中发生的许多事情，其实都是太子的推波助澜。”
　　“国师大人，奴婢不知，您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太子殿下常说，卫主子是天底下少有的聪明人，既然如此，卫主子不防猜一猜？”
　　猜？我想了想，国师自进宫以来，一切行动按照的是太子殿下的指示，而且太子以为手握他的弱点，想必不会太拿他当回事。可陛下不同，一国之君的陛下俨然将他当成了神，国师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容易生出妄念，所以，我猜他不想在受制于太子殿下，会不会他希望所有人受制于他？毕竟他手里握着的，是龙倾朝的最高掌权者。
　　“卫主子为什么不猜？或者是，您已经猜到了？”
　　“国师大人，您是不是认为，只要掌握住我，就能掌握住太子殿下？”
　　“下官不知道，所以打算试一试。”
　　我没有再多说。
　　“对了，卫主子，您最好不要将您猜到的告诉太子殿下，毕竟太子殿下正在做着一个特别美好的梦，您可别狠心的打破了。”
　　次日我再见陛下时，他果真看着精神了两分，陛下大赞了国师的新丹药，并命令国师尽快练出下一颗。
　　“陛下，下官今日研习炼丹之术，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什么念头？”
　　“下官不知卫主子不见老的秘诀，但人之寿命全在周身精血，所以下官推测，若是取卫主子身上一两滴精血，加入丹药之中，必能事半功倍。”
　　“好啊，国师的想法很有道理。卫蓝，你可愿为朕分忧啊？”
　　“奴婢愿意。”
　　我能说不愿意吗？
　　那一日，我被放了整整一碗血，因为国师说，人之精血总计不过一小碗，需放上整整一碗血才能得一滴精血。
　　“国师大人，这么对待太子殿下的弱点，是不是太不珍惜了一点？”
　　“卫主子放心，丹药一月只需一颗，您回去多吃些补血的东西，保管一点没事。”
　　作为安微，我很想吐槽一下，照此发展，卫蓝估计没等到活埋，就该先失血过多而死了。不过好奇怪，卫蓝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太子殿下？如果任凭国师胡闹下去，他好不容易争来的权力，搞不好要打水漂啊。
　　很快就要了年终，按规矩，陛下是在龙极殿设宴开席的。
　　我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参加一次除夕宴，陛下说过，当初的除夕宴的规模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不知道今年在宫中经历了那么事情以后，还能不能保持一贯的水准？
　　十二月，宫里的人全忙这晚宴的事情，然而陛下忽然病重，竟是忽然不能起身。陛下下令，由太子全权负责晚宴的事情。
　　“国师，朕准备新年后下一道禅让的旨意，你觉得如何？”
　　“陛下，都是臣的责任，这一次的丹药没有起到十足的效果？”
　　“哪里能怨国师呢？”我静立在屋内一角，不作声。
　　“陛下将圣体交于臣调理，陛下未见好且又突然发病，自然是臣的责任。”
　　“国师，朕的身体是不是没有办法了？”
　　“回禀陛下，不尽然，只是……”
　　“国师有话直说。”
　　“要看卫主子。”
　　除夕当天，我又被春花和秋月两个人拉着沐浴焚香。
　　“春花，我还不是主子，用不着沐浴焚香这么夸张吧？”
　　“主子，太子殿下说了，陛下已经准许他娶您为妻，所以，您现在可是准太子妃，哪里不是主子了。”
　　卫蓝淡淡一笑，我看着她的笑容，心中盈满了悲伤。我不知道卫蓝的计划，但是隐约察觉到不对劲，那日陛下和国师的对话，以及卫蓝的应诺。
　　春花打扮到差不多时，太子殿下来了。
　　“我家阿卫打扮起来也是个大美人。”
　　“殿下真是说笑。”
　　“阿卫，父皇说，过了年便赐婚，很快，你便是我的了。”
　　“是嘛？”
　　“你不高兴？”
　　“不，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殿下，我这一生最不相信的便是情，其中以爱情为最。可是，我却遇见了你，于是，不得不相信，这世间真的存在死生契阔。”
　　“阿卫~我好高兴……”
　　“殿下，您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当然，别说一件，就算是百件，千件，亦无妨。”
　　“殿下，从始至终，卫蓝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任何事情，请以你的身体为重，我只想看见你，健健康康的。”
　　“好，我答应你。”
　　“君子一诺。”
　　“绝不毁约。”
　　太子殿下从袖兜中取出一只发簪，金色的发簪，发簪端处是一只凤凰，凤凰口中衔有一颗极品珍珠。
　　我见过这只发簪，就在请不见的筵席之上，我戴过它，那一日，骠骑大将军死了。
　　太子殿下将发簪插入我的发髻。
　　“殿下，不可！奴婢——”
　　“卫蓝，你不是奴婢，你是准皇后。”
　　“就算如此，我也不够资格佩戴凤簪。”
　　“不，你有。”
　　太子殿下将凤簪别入我的发中，不许我取下来。他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的将我领入龙极殿中。
　　今年后宫之中，发生了太多的无常的变化，高位的宫妃几乎凋零殆尽，唯独剩下的那一位贵妃娘娘，也不过成了个孤苦无依的老人。
　　太子殿下领着我抵达宫中时，殿中的宫妃门皆起身行礼，行的是三跪九叩的大礼。这样的礼，历来只有皇帝能受。
　　我知道，陛下兑现了承诺，已下传位诏书，过了这个除夕，太子殿下将成为天下之主，而病重的陛下以太上皇的身份前往别院颐养天年。
　　“阿卫，我还没告诉你，父皇今日下了传位诏书。”
　　“恭喜殿下。”
　　“还有，父皇说，待我登基后，他再下赐婚旨意。”
　　“真好。”
　　“是啊，太好了，阿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