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她靠近》姜丝煮酒

4、第4章

　　棠糖回到沈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沈画的妈妈韩书兰根本就没有给她钥匙，敲了半天大门，也没有人给她开。

　　她顺着墙壁坐在冰冷的走道上双手抱膝，她这么晚没回家，沈家都没有人打个电话问问。

　　过了半天，听到屋里有微弱的对话传出来，韩书兰说：“画画，你和棠糖一起出去的，她怎么还不回来。”

　　“谁知道她跟哪个男生在外面鬼混。”沈画一想到棠糖就来气：“妈，你干嘛要接她回家，还给她转到海城中学，咱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懂什么，她和你的血型一样，过几天带她去医院再检查一下，做个配型，说不定她的肾是可以换给你的，现在的肾源很难等到的，妈还不是为了你。”

　　“可是爸爸能同意？我和爸爸没有血缘关系，棠糖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呀。”

　　“你从小就是你爸爸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棠糖他都十几年没见过了，哪有什么父女感情，等到你必须换肾的那天，你爸肯定能同意。”

　　沈画得意的说：“哼，她还想跟我抢爸爸！她来了好几天，爸爸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韩书兰告诫她说：“你爸爸是顾忌你的感受，故意冷落她的，但是你必须对她更好才行，让她感恩戴德，到时候她才能心甘情愿的把肾换给你呀。”

　　沈画很不情愿的说：“那我尽量吧。”

　　重活一回棠糖早就清楚沈家母女的目的，可是亲耳听到心里疼的还是跟刀割的一样，她怔怔的出神，有颗流星划过，她双手合十许了个心愿：只要能离开沈家，去哪住都可以。

　　＊

　　沈树平应酬完回家，看到棠糖坐在门口冰冷的地砖上，他皱着眉问：“怎么不进去？地上多凉。”

　　棠糖站起来让到一边：“我没有钥匙。”

　　“那你怎么不敲门？”

　　“敲了，没人开。”

　　沈树平拿钥匙转开大门：“可能你韩阿姨没听到，我让她给你配把钥匙。”

　　棠糖跟在他身后进门，韩书兰听到开门声早迎了出来：“回来啦，棠糖你也是的，怎么在外面玩的那么晚才回来，我和你姐姐都担心死了。”

　　担心么？她们母女只在沈树平面前装样子，不给她钥匙不给她开门，还倒打一耙说她玩到现在才回来。

　　棠糖说：“我没有在外面玩，许驰过生日，他让我给男生敬酒，我没喝，后来大家都走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回来的。”

　　沈画在房间里都听到了，她带着哭腔跑到沈树平旁边：“爸，妹妹嫉妒我，表哥生日，晚上就是几个同学在一起聚会，我好心带她去，她还惹表哥生气，我今天好丢脸哦。”

　　沈树平看沈画哭的眼睛红红的，马上心疼的说：“你妹妹刚来不懂事，你别怪她，明天爸爸休息，带你去逛商场买衣服去。”

　　沈画马上破涕为笑：“我怎么会怪妹妹呢，咱们是一家人嘛。”

　　沈树平很欣慰沈画的懂事体贴，他沉着脸对棠糖说：“你们晚上去酒吧的事沈画提前和我说过了，许驰算起来你还要喊他一声表哥呢，他过生日去聚会也没什么，不要大惊小怪的。”

　　人心要是长歪了，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棠糖淡淡的说：“那我回房间了，你别忘记配钥匙给我。”

　　沈树平有一瞬间的尴尬，棠糖今晚好像连爸爸都不喊了，他想了一下对韩书兰说：“你明天就把钥匙配好给棠糖，他外公死了以后，我只有重新做她的监护人才能拿到老头子的遗产，别把关系闹的太僵。”

　　韩书兰嘴上虽然答应，心里却打定主意不会给棠糖钥匙的，就像她从来不给保姆钥匙一样，要是家里丢了东西怎么办？

　　＊

　　早上家里没人，沈树平带着那对母女去逛商场，洗漱好出门，棠糖找了家眼镜店配眼镜，营业员大姐没见过这么精致漂亮的女孩子，对她特别热情：“小姑娘，你初几了？这么小就近视了？”

　　她鼻梁上还架着那副黑框的老花镜，营业员大姐的脸模模糊糊的，棠糖笑着说：“阿姨，我十七岁啦，开学就高三了。”

　　中年大姐吃惊的说：“你看着真小哇，跟个漂亮的瓷娃娃一样，阿姨帮你挑一副好看的镜框，这个粉色的很适合你呀。”

　　棠糖笑着摇摇头：“阿姨，我不近视的，我想配一副平光眼镜，镜框就要这种又大又笨重的黑色就可以的。”

　　她摘下眼镜，周遭的一切瞬间就清晰了起来，营业员大姐瞪大了眼睛，乖乖，这小姑娘眼镜一摘，那股子灵动清纯让人挪不开眼睛，她现在还小还没长开呢，等再大点，还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

　　营业员一阵的惋惜：“带上这么笨重的眼镜就没以前那么漂亮了哦。”现在的小姑娘都爱美，哪怕近视了也会来配一副隐形眼镜，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嫌自己太漂亮故意扮丑的。”

　　棠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想专心念书，戴副眼镜可能会方便点。”

　　中年大姐爽快的说：“成吧，那我就把你这幅老花镜的镜片拆掉，给你换一副平光的镜片。”

　　“谢谢阿姨。”棠糖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等她的平光镜，因为快开学了，店里人还挺多的，好几个来配眼镜的男生都红着脸偷偷看她，看她身上的校服又不知道是哪所学校的，而且店里还有好几个学生家长在，他们不知道这女生的父母是不是也在，所以始终没人敢第一个上去跟她搭讪。

　　平光的眼镜配起来很快，棠糖重新戴起眼镜，世界依然清晰，她付了钱，跟营业员阿姨道了谢，时间还早，她去了即将入读的海城中学附近转了转，熟悉一下环境。

　　路过海城中学气派的入口大门的时候，棠糖和门卫大叔说自己是转学来的高三学生，门卫看她乖巧，一看就是好学生，居然放她进去了。

　　海城中学是Ａ市最好也是最贵的私立学校，每年的赞助费都高的吓人，不过学校的环境是真好，她一路走过来，光篮球馆就看到两个。

　　学校很大，她走了一个小时还没看完一半，不远的篮球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旁边还围着不少的女生在呐喊，棠糖心里泛出笑意，能重回这样的校园生活可真好，她这辈子要好好珍惜。

　　远离沈家，远离陆彦，考个好大学，带着外公过好日子。

　　离篮球场越来越近，棠糖却停下脚步，换了平光镜她视力好的很，等看清扣篮的那个瘦高男生，她猛的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妈呀，在打球的那个男生是陆彦，昨天在酒吧她虽然没看清他的样子，可是上辈子她足足面对了他一年的时间，想想都可怕。

　　身后好像有人在喊“小仙女”，棠糖跑的更快了，反正她不叫小仙女，那绝对不是喊她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学校的大门，棠糖腿都跑软了，马路对面就是一溜的小吃店，她找了家砂锅店，点了碗过桥米线，不知道味道正不正宗，先填饱肚子压压惊。

　　＊

　　陆彦扣篮后就把球扔给同伴，他穿着红色的球衣，汗珠子顺着脖颈往下流，把上衣都打湿了，湿透的球衣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引得围观的女生一阵阵的尖叫。

　　陆彦从衣服堆里翻出条白色的毛巾，不耐烦的吼：“吵什么！叫的老子烦死了。”

　　女生们安静下来，依然红着脸小声议论着他，虽然她们人人手上都拿着矿泉水，却没人敢递给陆彦。

　　高旭疯狂的拽着陆彦的胳膊让他回头：“陆哥你看，那是不是昨天晚上的小仙女，她见鬼啦？跑那么快干什么。”

　　陆彦几口就灌下一瓶矿泉水，空瓶子敲到他头上，眼睛却依然看着棠糖逃跑的方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清楚了没有。”

　　“打听清楚了。”高旭甚至还做了笔记：“那女孩根本就不是沈画的妹妹，这事说起来怪复杂的。”

　　陆彦斜了他一眼：“你想死啊，还学会卖关子了。”

　　“信息量太大，我这不是要看看笔记才记得住嘛。”

　　陆彦一把拽过他手里的小纸条，高旭指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解释：“小仙女叫棠糖，怎么样，名字和她的人一样甜吧。”

　　陆彦一目十行的看下去：“你字太丑了，把唐诗三百首抄一遍。”

　　高旭苦着脸说：“陆哥你饶了我吧，我还有好些纸条上没有的信息呢。”

　　他不敢再卖关子：“小仙女的妈妈在她五岁的时候就生了重病，她爸爸沈树平以前的初恋这时候就找了回来，沈树平抛下重病的妻子和女儿，和初恋私奔了，小仙女在妈妈死后就一直和外公生活，前几天沈树平良心发现，就把这个亲生的女儿接了回来。”

　　高旭啧啧叹息：“难怪我看到小仙女的第一眼就想保护她，她爸和后妈肯定对她不好。”

　　陆彦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你保护？”

　　轮得到你保护！

　　高旭脊梁骨都发寒：“当然是陆哥你去保护了。”

　　陆彦把那张纸条揣兜里，默默的说了句：“又他妈是一个为了小三抛妻弃子的渣男。”

　　高旭没听清：“陆哥你说谁是渣男？我可不是，我那些绯闻女朋友都是谣传的，我连人家手都没摸过，我怎么就是渣男了？”

　　陆彦没理他，弯腰收拾好东西，连衣服也没去更衣室换，和同伴打了招呼就走。

　　高旭没辙，匆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旁边的女生抛了个飞吻：“美女们，明天记得来给我加油哦。”引得女生们又是一阵的尖叫。

　　高旭追上陆彦问：“陆哥中午我们吃什么？”

　　陆彦站在校门口，看到马路对面那家店里坐着的女生，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等着，老板端上来一碗普普通通的米线，她尝了一口，就开心的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有那么好吃？陆彦想也不想的就说：“中午去尝尝过桥米线。”

　　高旭傻了，什么桥？什么线？那玩意儿能填饱肚子？

　　＊
　　米线店的老板娘是滇南人，嫁到Ａ市后就开了这家过桥米线店，虽然还没有开学，店里却坐满了人，棠糖小时候和外公一起去过滇南，当地的过桥米线让她念念不忘。

　　好容易等到一张空桌子，黑色的陶瓷大碗端上来的时候，碗里的过桥米线飘着淡淡的鹅油，将热气和香味都闷在里面，棠糖搅拌了一下，夹起一筷子尝了一口，满足的笑弯了眼角，是小时候尝过的味道。

　　低头刚吃了几口，有人站到她旁边，在桌子上投下一片阴影，棠糖心想这人好高啊，她挪到里面的座位上，给新来的食客腾出个位置。

　　那人把随身的背包扔到她旁边的座位上，长腿跨了两步坐到她对面，左脚随意的伸直，碰到了棠糖规规矩矩并拢在桌子底下的双脚，陆彦轻声笑了一下：“同学，踢疼你了吗？”

　　棠糖的视线里只有被汗水浸湿的红色球衣，顺着球衣主人宽阔的胸膛往上移，然后看到少年消瘦的下巴，挺直的鼻梁，和那双上扬的眼尾，那是她两辈子也忘不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