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袁大头

9、九颗糖

　　温叙下班之后，拉着何臻到商城去买口红。何臻坐在柜台前的升降椅上，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玻璃，眼神扫过一眼后，对着导购员说道，“给我看看这支，这支，这支，还有这支……”

　　导购员因此把何臻所指到的口红依次拿了出来，放到了柜台上。

　　何臻在其中调了一种颜色，涂在自己的嘴唇上进行试色。

　　“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何臻问道。

　　“这颜色衬得你肤色白，挺适合你的。”温叙对口红并不是很热衷，敷衍了一句之后，转过头扫了整个商场，一眼看到了正在为一个女人戴项链的沈杨。

　　沈杨实在是太高了，站在人群十分惹眼，而女人的皮肤十分通透，乍一看，的确是一对璧人。

　　瞬间，她的兴致全无。

　　“那就这支，你可以写单子了。”何臻看到温叙没什么兴致，也不在意，对着导购员说道。

　　导购员听到后，生怕何臻反悔，恭维了几句之后，急急忙忙写下了单子。

　　温叙没有看导购员到底写了什么，而是偷偷把目光投到沈杨身上。

　　那边的导购员已经写好了单子，沈杨接过单子，独自一人去付账。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女人留在店内，低头看着其它首饰。她并不高，应该还不足一米六，在沈杨的身边显得娇小可人。

　　她很瘦，穿着一件宽大灰色的外套，全身上下看起来好像是一副苍白的骷髅骨架。

　　他们的动作实在是太亲密了，这不得不让温叙揣测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因为背对着的关系，温叙放下心来，贪婪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最终，她把目光移开，她挽起了何臻的手，没有说话。

　　她们没有再去试衣服，而是把车驶出了繁华的商业城。温叙觉得这座城市已经很疲惫了，稀稀寥寥的灯火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好像发散光芒已经让它们用尽了全部力气。

　　温叙把车开进了夜市，把车停靠好后，她走了出来，呛鼻的食物香气四处弥漫着，让温叙皱起了眉。

　　她们随意找了一家烧烤摊，坐在了油腻腻的塑料椅上。

　　“你很久没来这里撸串了吧。”温叙瘫坐着，问道。

　　“自从结婚之后，烤串已经和我完全没关系了。”何臻楞了楞，才答道。他们结婚之后，周胜就不允许她出现在这种场合，更遑论允许她吃这种不干净的食物。何臻还能想起他的那腔论调，拿着为她好的名义对她各种限制。

　　身为外科医生的他总是对这件事极有发言权：你懂什么，我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你好。

　　“那你今天就放开了吃！”温叙拿起菜单，用眼睛扫过一遍后，询问，“你想喝什么饮料？”

　　“加多宝就可以。”周胜不喜欢她喝酒。

　　温叙翻了个白眼，全然没把何臻的话听进去，“那就两罐啤酒。”

　　她们点完餐后，何臻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何臻看出了温叙的不对劲，但她没有打算点破，而是装作不在意地扣了扣她新做的手指甲。

　　“你为什么要为了迎合周胜放弃你的爱好？”在何臻结婚以前，她们经常会到这边撸串。他们结婚之后，她就少了一个串友。

　　她早已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有些不明白当初的她为什么会对前男友如此奋不顾身掏心挖肺，难道真的是为了他给自己空口描绘的他们所谓的美好未来？

　　温叙觉得可笑。

　　他们分手之后，温叙开始明白，生活并不是偶像剧，她也不是那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偶像剧女主，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围着她转。当木轩不再爱她的时候，她为他所说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错的。 “以前傻啊，觉得人这辈子可以不吃烤串，但决不能失去他。”
　　何臻思考了一会儿，这些问题她以前都没有想过。周胜是她的初恋，她以为爱情就是两个人相互习惯相互妥协的过程。一对情侣之所以会走到分手的田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放不下面子不愿意妥协。所以，她都会选择处处谦让周胜。周胜之所以会选择和她结婚，也是因为她十分懂事。

　　她一直没有没有计算过她多少次为了周胜放弃过温叙口中所说的爱好，自从女儿出生之后，她就更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事情。

　　“现在也不见得精明到哪去。”温叙笑骂，她平静下来，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刚刚在商场看到了我的邻居。”

　　“你怎么都没告诉我，到现在还想藏着掖着啊，真拿他当国宝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何臻听到温叙转移了话题，松了口气。她害怕温叙把话题继续下去，会让她得出可怕的结论。

　　“他带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人试项链，我看到他是亲手为她戴的。”温叙像是没了气的皮球，那个女人看起来比她年轻得多。如果她再年轻几岁，她还能走上去和沈杨打个招呼，装作自然的询问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但是她现在已经没了勇气，甚至害怕成为茶余饭后闲聊的笑柄。

　　“被人捷足先登了？你到底明不明白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你们这么多年的邻居了，居然就这样被人截胡了？”何臻终于知道问题出现在了哪里，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凑到了温叙的耳边，“你知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路数？”

　　“还什么路数？”温叙冷笑，“我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的了。”

　　“那也是你活该，”何臻毫不同情。

　　“班都加不完，还谈什么恋爱？”温叙摇摇头，在这场感情里，她就像是一只安于现状的乌龟，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只会把头缩起来，呆在只属于她的壳里再也不肯出来。
　　吃过东西后，周胜把何臻接了回去。温叙看着那辆黑色奥迪离她越来越远，她把冰凉彻骨的双手放进了口袋里，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让双手重新暖起来。

　　温叙开车回到了公寓，她看了看隔壁紧闭着的房门，再也没有勇气把它敲响。

　　她从手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她把高跟鞋脱了，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她从主卧里拿出睡衣，把睡衣放进了浴室里。她站在镜子前，用卸妆水卸妆。她突然有种惊恐的感觉，她害怕那个女人就这样把她抢走，更害怕身边所有人都得到了幸福，只有她孤身一人。

　　也许，沈杨今晚根本不会回来，也许他会把那个女人带到酒店里，已经在某个房间里抵死缠绵。她越想，就觉得越害怕。

　　在理智上，她很想把这种绝望的想法从她的脑海里赶出去，但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卸完妆后，她看着镜子前的自己。经过精心的保养，她的脸还没有开始因为缺少胶原蛋白而变得松弛。她摸了摸肚子上的赘肉，决心报个瑜伽班。

　　温叙把热水放进了浴缸里，她躺了进去，直到热水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冷。

　　周胜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一直沉默着。

　　他把未抽完的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轻轻瞥了何臻一眼。何臻已经不再和以前一样，身体里有着用不完的活力。生过孩子的她身材走样，皮肤也已经不比当年。他才三十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华。而她已经渐渐老去。

　　何臻闻着发散出来的烟味，心慌意乱。她知道周胜坚持要把她送回来的原因，他生气了。不用想，她已经能想象出周胜的陈词滥调，他会一遍一遍地提醒她，她是一个有孩子的女人，不应该那么晚还在外边瞎折腾。她不仅吃了不健康的食物，还喝了啤酒，孩子长大之后会一定会受到她的不良影响。

　　她的内心忐忑，像是在等待着最终审判。

　　对他而言，她现在就是一个罄竹难书的死刑犯，她必须拿着良好的态度，才有资格祈求他的原谅。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女人，没想到你真会让我失望。那天晚上你参加部门聚会我就不说你了，今天呢？又和温叙出去鬼混！你能和她一样吗？她现在还单身，而你已经是一岁孩子的妈了。你平时工作忙我可以体谅你，我已经让我爸妈帮着你带孩子。但是你能不能为了他们想一想，一天抽出一点时间看看孩子。现在的情况你还不清楚吗？你早上出门的时候孩子没醒，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睡下了，你尽到一点做妈妈的责任了吗？”周胜深吸一口气，冷冷地开口。

　　“我以后下了班就回来。”何臻淡淡地说道，她并不想和周胜吵架。女儿的存在已经占用了她太多的时间，她甚至没有时间购置新的护肤品，只能任由皮肤越来越糟，身体状况直线下降。

　　“你什么态度？”周胜显然并不满意。

　　“我知道有了孩子之后我在她身上花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何臻沉默许久，“但是我也需要有自己生活。如果爸妈累了，你告诉我。我可以请个保姆，费用我出。”

　　说完之后，何臻头也不回的走回了房间，立马锁上房门。

　　“这不是钱的事，我是想让你花更多的时间照顾照顾孩子。”周胜冲着她低声咆哮，像是一只饥饿的雄狮，无比渴望着撕下她的血肉。

　　她没有开灯，直接蹲在了门边。一直崇尚丁克的她根本没有打算要一个孩子，为了能让她安心，周胜每次和她都会使用避孕套。但在一次意外中，他们得到了这个孩子。她无数次想要把孩子打掉，但她不得不在周胜的歇斯底里的哀求中选择妥协。

　　然而，孩子的降生并不能给予他们应有的快乐，而是近乎换毁灭的打击。

　　她的生活并没有和外界所展示的那样幸福，她只知道，她的生活不能只有家庭和工作，她想要更多的时间去充实自己的生活。

　　何臻并没有得到她想得到的安宁，周胜拿着钥匙打开了门，粗暴地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把她抵在墙上疯狂的和她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