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火山caner

16、第十六章 带朋朋回家

　　我收拾好饭盒，离开医院，去咖啡馆。我想去看看朋朋。
　　走进咖啡馆，朋朋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坐着了，服务员告诉我他在后厨。
　　后厨里，小旭五岁的儿子兵兵在哇哇大哭，朋朋低着头，两手紧紧抓着自己的长裤，小旭蹲在朋朋身边小声地哄，厨师小王和小旭妈妈蹲在兵兵身边哄。
　　“这是怎么啦？”我问。
　　小旭站起来无奈地说：“朋朋尿裤子了，被兵兵这熊孩子笑话了，死活不肯穿兵兵的裤子，兵兵也不肯给，我批评他两句，他那又哭个没完。哎哟，我真是头大。”
　　“他就是羞羞脸，我早都不会尿裤子了，他都比我大现在还尿裤子。我才不要给他穿我的裤子！”兵兵不服气地大声说。
　　“你还说！三天不打就皮痒是不是？”小旭说着就走过去作势要揍人，兵兵连忙往小王身上爬，小王护着抱起来。
　　“哎呀行了行了，先把朋朋哄了把裤子换了，这晚上还有点凉，别感冒了。”小旭妈妈拿着裤子走到朋朋身边，“朋朋啊，乖啊，奶奶知道你是不小心尿的，没关系的，我们不听兵兵的，我们换掉就好了，好不好？换好了奶奶给你买好吃的去。”
　　朋朋仍然低着头不说不动，兵兵在小王身上大声叫：“才不要！是我的裤子，才不要给他穿！”
　　“嗨呀，你这孩子！妈妈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小旭一把扯住兵兵的胳膊，要把他拉下来，弄得兵兵又哭又叫。
　　小王连忙抱紧了，“别别别！我先带他出去门口玩会儿。”小旭松开手，他就立刻安抚着兵兵出了后厨。
　　屋里安静了，小旭妈妈又开始哄朋朋，试探着碰朋朋的手，朋朋立刻调个面，拒绝换裤子。
　　“他自己的衣服呢？”我问。
　　小旭两手一摊，无奈地说：“肖晴就把个光人往这一扔，啥都没带。”
　　我被气笑，蹲下来心疼地摸摸朋朋的头，轻声说：“我们朋朋是因为不知道厕所在哪儿，小旭阿姨又刚好在忙，你不敢打扰，才憋到尿裤子的是吗？”他仍是不理人，我又说：“兵兵是不明白原因才会笑话你的，我们不跟他计较。你不想换他的裤子没关系，阿姨带你去买一条裤子换了好不好？”这一次，他终于点头。
　　我伸手要抱他，他却后退一步，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我，“我脏。”
　　这一眼直击我心，我差点掉出眼泪来，心疼地摸摸他的头。
　　小旭找出一条小王用的系腰围裙给围上，他终于肯让我把他抱起来，去旁边的广场里买衣服。
　　平时路过童装店没什么感觉，头一回走进来，发现春装夏装，袜子鞋子，哪件都可心，什么都想买，直到朋朋都看不下去了，拉拉我的手说：“阿姨，太多了，我穿不了这么多的。”我看看跟着我的售货员，左手手臂上挂着厚厚一叠衣服，右手提着一篮子单只的鞋子和袜子，理智终于回归，很不好意思地从拦篮子里挑捡出两双鞋子配上两双袜子，又从衣服里挑出两套春装两套夏装两套睡衣来。
　　趁着售货员整理打包的功夫，我带朋朋进试衣间把脏衣服换下来。上衣没脏也还合身，我给留着，裤子太小鞋袜太旧，还尿脏了，我准备扔了，朋朋却不同意。
　　“干嘛不要扔呀，你看裤子都把你小肚肚勒出红印了，还有这袜口都松了，还有这个，你看，有点脱胶了。我们不要了，我们穿舒服的。”
　　“妈妈买的衣服就剩这一条裤子能穿了。”
　　穿着妈妈买的衣服，就能装作妈妈还在，这种欺骗自己的傻事我也做过。“那好，我们把裤子留着，洗干净了收起来。想妈妈了咱就拿出来看看。”
　　朋朋点点头，我紧紧地把他搂进怀里。我想，如果肖晴不想领养，不如我领养好了。
　　也不知道肖晴有没有给他吃饱，我买完单带他去吃儿童套餐，又让他到游乐区玩一玩。到底还是孩子，跟着其他小朋友一起这里蹦蹦那里爬爬，终于有了笑脸。
　　时间不早，我带他回帝豪花园。
　　公公婆婆出去锻炼刚回来，看到我牵着朋朋进来，婆婆惊得手里的水壶咚地掉地上，吓得朋朋连忙往我身后躲。
　　婆婆捡起水壶，问我：“这谁家孩子呀？”
　　“肖晴准备领养的孩子。”我安抚朋朋牵他进客厅，“朋朋，叫爷爷奶奶。”
　　朋朋虽然有些怕怕的，还是听话地叫人。
　　公公很亲切地跟他打招呼，“朋朋对吗？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婆婆也缓过了脸色，朝厨房扬声叫程嫂，“水果切好了吗？先端一点出来。”又弯腰问朋朋：“朋朋，你想喝果汁还是喝牛奶？”
　　朋朋求助地仰头望向我，我替他回答：“刚吃饱没多久，吃点水果就好了。”
　　姜奶奶和程嫂各端着一盘子水果出来。姜奶奶看到朋朋欢喜地问：“哟，这个宝宝好漂亮呀，叫什么名字呀？”
　　“朋朋叫太奶奶。”我迎上去接姜奶奶手里的盘子。
　　朋朋乖乖地叫人：“太奶奶好。”
　　“好好好，来来来，我们去洗个小手手吃水果。”姜奶奶牵上朋朋往厨房走。
　　我到玄关把给朋朋买的衣服全提进来拿给程嫂，“麻烦帮我洗一下，朋朋明天要穿。”
　　“好嘞，我现在去洗。”
　　我突然想起晚上朋朋睡觉要穿睡衣，又叫住她“我先拿套睡衣给他晚上穿。”
　　婆婆阻止道：“才买回来的衣服没洗怎么能给小孩子穿？穿豆豆的睡衣吧，都是小了穿不上才留在家的，刚好朋朋穿得上。”
　　我问刚被姜奶奶带去洗了手出来的朋朋：“穿豆豆哥哥的旧睡衣可以吗？”
　　朋朋有些紧张害怕的样子，“豆豆哥哥同意吗？”
　　“那我等一下打个电话问他，如果他同意，你就穿好吗？”我猜他是被兵兵的话给吓到了，走到他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豆豆哥哥跟你一样大的时候也尿裤子呢，他肯定不会笑话你不会嫌弃你的。”佳音家的豆豆要是知道我这么冤枉他，铁定要跟我没完。
　　朋朋终于放心了，点点头。“那好吧。”
　　“来，我们吃水果去，吃了水果再去洗澡澡。”姜奶奶牵他坐到沙发上吃水果，给什么吃什么，特别乖巧。
　　婆婆拣了套豆豆的八成新的睡衣给我，我带朋朋上楼洗澡。小小的人儿已经知道害羞了，非说自己会洗，不肯让我帮忙。我把东西准备好，把浴缸放满水，让他自己洗，又不放心地偷偷躲门口观察，见小家伙确实洗得有模有样，才放心地去客房的浴室洗。
　　我洗好回来，朋朋还没从浴室出来，到门口一看，他已经穿好睡衣，正笨拙地用换下来的衣服擦浴缸边地板上的水。
　　“朋朋，这些不用你做，出来，阿姨给你吹头发。”
　　朋朋听话地出来。我给他把头发吹干，让他到床上去等我，他却站在床边等我。
　　“怎么不到床上去？”我把自己的头发吹干走过去问。
　　“阿姨，我不尿床的。”朋朋说完低下头。
　　“阿姨知道的。”我把他抱到床上，“朋朋，以后遇到像要尿尿这样着急的事情，如果不知道厕所在哪儿，我们不要害怕麻烦别人，知道吗？你看呀，今天，你害怕麻烦小旭阿姨，可是最后尿到裤子上不是仍然要麻烦小旭阿姨？而且比前面的麻烦更大了，还被兵兵给笑话，是不是很划不来？”
　　“小旭阿姨没有在，我不认识其他人，太奶奶说不能跟陌生人说话，会被抓走卖掉。”
　　“你太奶奶说得对，朋朋这么漂亮可爱，可不能被坏人抱走了。”
　　我看朋朋还不困，也不想他带着沉重的心事睡觉，跟他在床上玩起游戏。看着他纯真的笑脸，我才知道原来我这么喜欢小孩。
　　玩得有点渴，我问他要不要喝水，他乖巧地点点头。
　　“那你自个儿玩会儿，阿姨给你倒水去。”
　　“谢谢阿姨。”
　　真是个惹人疼的好孩子，我捏捏他的小脸蛋，走出卧室去楼下给他倒水。
　　刚到楼梯口，就听到公公婆婆聊着天从一楼上二楼。
　　“你不知道，何勇小时候啊，跟这孩子很像，特别是那眼睛，真的一样一样的。”
　　“你这纯粹是魔怔了，想太多。就是佳佳小时候天天在我身边，我现在不看照片都记不得她小时候长什么样了，你还能记得什么？”
　　“是真的像，你看那眼睛，他俩要站一块说是父子，肯定有人信的！吱吱那会儿要是生下来，跟这孩子……”
　　差不多大。被门隔断的话应该是这句。我低头看着莫名有些疼痛的小腹苦笑，我的孩子如果活下来，只比朋朋小几个月。
　　我抚着小腹长长地深呼吸一口，继续下楼。不能再想，想再多除了痛苦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把水端上来，朋朋却已经趴在被子上睡着了。
　　我翻开被子一角，小心抱起他。他在我怀里寻找舒服的姿势，呢喃一声：“妈妈。”我眼睛一疼，眼泪就掉出来了，轻声回他：“乖，妈妈在这儿呢。”我想，如果他是我的儿子，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