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如斯（短篇集）》长安如昼

3、万花和苍云

　　十二

　　这是我十九年来第一次看到满目疮痍的场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烽火狼烟，大部队驻扎在后方，前线还有很多天策将士在作战，没有任何的迟疑时间，大家一到达目的地就开始忙碌起来，阿庭和孙姐姐开始就跟我们分开，他们要随时上前线，我来不及跟他说上一句话。

　　驻扎好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看到师兄跑出了军医帐篷：“小衣，他们要走了。”

　　扔下手里的药杵，我也紧随他身后，我看到阿庭在军队前方，看到我那瞬间，脸色柔和，仿佛又听到他说：“等我回来。”

　　师兄和孙姐姐隔着很多人默默相望，大概在想着他们成亲时的样子。

　　一时竟走不动步子，我很想上前一点，抱抱他也好，最后也只能呆呆地望着他走远。

　　“师兄每次看着孙姐姐这么离开，是怎么想的呢？”我问他。

　　师兄目光仍然在远方：“就想着，下一秒她就回来了。”

　　没有很多时间等着我们伤春悲秋，不停有伤员送过来，我只能祈祷着，送来的人里没有阿庭。

　　我们离他们的战场不远，每每听到那里的厮杀声，就像是一把刀子插进心里，拔也拔不出来，今日，我像往常一般守在帐篷外，等着阿庭归来，不同往日，他缓缓向我走来…

　　“小衣…”战争已经把他摧残得很疲惫，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我点头：“我在。”

　　他轻轻把我抱在怀里：“看到身边的人倒下，第一次感到害怕，一想到这里有个人等着我，我就不停告诉自己，一定要回去，一定…”

　　“小衣…如果哪天我没有回来，小衣一定会好好的吧，就像你说的，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使命，小衣好好活着。”

　　“但是我还是想带小衣去看看你没去过的地方，那些灯火，那些春夏秋冬…”

　　我被他的话梗得说不出一句，只能默默地由他抱着，许久他才松开。

　　离开的时候，他才深深地看我，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小衣在这里的话，我一定要努力的活着才行啊…”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嗓门，冲着他的背影就开始吼：“阿庭！你不回来的话，我就不会听你的话了！我会跟别人一起去看你说过的那些地方，我会忘了你的！！”

　　他顿足，低了低头，声音很沉：“那也好…”

　　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我坚信着，阿庭一定会回来，他确实每晚都会回来，不管多晚，那之后每次他回来都要来军医帐篷这里看一看我。

　　“看到小衣在这里，我明天就会更努力的活着呀。”他笑着说。

　　偶尔带着些伤，也都是无关大雅，我会仔细地给他包扎好，旧痕添新伤，日复一日。

　　十三

　　第二天，阿庭没有回来，师兄说，那日阿庭回来，是为了跟敌方的最后一搏整顿，那一场战役持续了很多天，我很庆幸，送来的伤员里没有阿庭。

　　倒是孙姐姐，是三天后被送来的，当师兄看到她时，手一直在发抖，最后是我跟另外的军医处理的伤口，可是孙姐姐的右手，已废…

　　她醒来的时候，师兄就陪在她身边，双眼熬地通红。

　　“喂！你是不是要反悔啊！”孙姐姐忍着疼还在瞪他。

　　师兄身上一晚下来的沉寂终于终结，把我端来的药抬起来喂给她：“反什么悔，你不回来我就跟着你去。”

　　孙姐姐伤口发炎，一直在发烧说胡话，师兄也日夜照顾着她，我一直在等，是不是突然阿庭就回来了。

　　我没等到阿庭，孙姐姐好了我也没等到阿庭。

　　“孙姐姐，阿庭呢？”

　　孙姐姐低着头喝药：“他是将军，当然要到最后才能回来了。”

　　苍云军全军返回那天，我站在营地入口，这么久，终于要看到他。从头到尾，其实也没多少人了…我站到了天黑，军队已经过去了很久，还是没看到阿庭。

　　心里慢慢的起来了寒意，就连在苍云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冷过。

　　“小衣…”孙姐姐和师兄并肩过来，脸上不知道什么表情。
　　我看着远处那些战火，不知道在烧些什么：“孙姐姐，我是不是漏看了谁，怎么不见阿庭呢？”

　　“小衣…”

　　“还是阿庭现在在休息了吗？”我打断她，却慢慢的朝着战场的方向退。

　　孙姐姐没说话，倒是师兄接了下去：“牺牲的人会葬在那片战场上，虽然他是…小衣！！”

　　我没听完他说的什么，已经奔向了战场的方向，不可能的，阿庭说会回来的，这里还有我。

　　十四

　　我想过很多次这里是什么样的，却没有哪一刻这么绝望，尸体，到处都是尸体，那些血，染红了眼，还有人在埋葬尸体。

　　“阿庭？”

　　“阿庭？”

　　我一个个找，一个个问，似乎回答我的除了那些人的摇头叹息，火燃烧的声音就只剩呼呼风声。

　　“阿庭！！”

　　“阿庭！！！”

　　我找不到他，哪里都找不到，直到在那个角落里，他安静的躺着，身上无一不是伤口。

　　“…阿庭。”他没回答我，师兄和孙姐姐赶来，站在我身后，“我说了，你不在我就跟别人走了。”

　　我把他扶起来，他真重。

　　“你骗我，你不是说你会努力活着吗！！！”

　　“阿庭？？”

　　“阿庭你看看我好不好？”

　　孙姐姐扶住我的肩膀：“小衣…”说话声都在颤抖。

　　“阿庭，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就忍心呢？”

　　“我不跟别人走，你回来，我就不跟别人走了…”

　　“阿庭？你说句话啊！”

　　“……”

　　师兄跟孙姐姐成亲了，孙姐姐因为右手的关系，已经不能再上战场，师兄每日教她认认些花草，给她讲话本子，带她四处游走。

　　巴陵的油菜花，太原的杏花村，明教的映月湖，三生树，西湖，昆仑的小遥峰，长安的万家灯火…

　　后来，我一人走过了这些地方，阿庭没有被葬在天策，我把他的骨灰带着，陪着我一路走…

　　“阿庭，我欢喜你，甚是欢喜。”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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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结束了！
是篇结局不怎么好的文，存了很久了，有什么不好的大家多担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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