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恋》木轩然

83、第六十九章：父亲

　　第六十九章：父亲
　　我是眷恋的，你是守候的，长大了，才知道，父爱如山，安静，果真是一种力量，可是，父亲却也老了……

　　这一次回家，没有拖到项目庆功会之后，反倒是提前了两个星期，飞机上，叶知秋心里慌乱如麻。
　　“小一！”见她自从登机一直到现在手不停的握紧松开，云飞扬轻轻拍拍她，“怎么？连坐飞机也怕？”
　　她见他看着自己的手，微微笑了，“这又不是下台阶，”之后叶知秋颇有些忧虑的说，“飞扬，我总觉得不对，家里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不然小姨不会暗示我要回家的。”
　　“怎么会这么说？”飞扬问。
　　“最近爸爸很少接我电话，就昨天，我说我要回去，他才接了电话，而且，最近给我妈打电话，也总是不在服务区，问她为什么，她总是说自己在厕所，可是家里电话明明没人接……”
　　“小一，你可以当侦探了。”
　　“说不定是要你回家就嫁人呢？”云飞扬打趣她。
　　“会么？那，我省的自己找了……”
　　“……”云飞扬撇撇嘴，小声嘀咕着，“幸好我跟来了！”
　　“什么？”
　　“没有……”
　　“云飞扬，你的工作室好像还有点名气吧？”这一次回家，他说恰巧自己有个工程在扬州，就一起来了，叶知秋想了想，回来之后，她似乎并没有好好问问这几年飞扬都在做什么。
　　“算，还好。”他笑了笑。
　　“那刚刚的小姑娘干嘛叫你大师啊？”叶知秋调侃着，“难道是你长得像道士……”
　　“小一……”云飞扬一脸黑线。
　　“云大师，请问您去年在德国的建筑会议上……云大……”叶知秋学着那女孩的腔调。
　　“低调，低调！” 飞机上灯光熄灭，周围一派安静，云飞扬示意她小声。
　　“哦，我知道了，云大师，那就先睡一会儿吧。”她靠着飞机的靠背，却怎么也不舒服。
　　“借你！”一张大手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头。
　　叶知秋调整了自己坐的位子，靠在他身上，抬眼看着他，熟悉却又增添些许陌生的侧脸。她微微叹了口气，“看杀卫玠，不过如此……”
　　“恩？”他想了想，记起了叶知秋临走时候说过的，就在她的母校吧。
　　“云飞扬，这么多年，你都在做什么呢？”她似乎是问，却不期待答案，就闭了眼。
　　他看着她，微微笑着，小声在她耳畔嘀咕，“我啊，见你去美国读书了，自己也得争气去德国拿个什么研究生回来啊，于是，我去了德国……”
　　“那边的女孩是不是都被你迷倒了？”
　　“是啊，但是德国的女孩当然不如法国的，再说，法国也不如意大利啊……”
　　“意大利？”叶知秋嘟嘟囔囔的问。
　　“我每个假期都会去意大利，就在雪山下，就在湖畔边，有时候又是在威尼斯，在那边……”
　　他缓缓说着，叶知秋听着，似乎睡着了，他没有说，自己为什么去意大利，也许，只是为了那封信里的不明确的一个约定，仿佛多年前，他在心里跟自己默默打赌，假如30秒之内转出魔方，就鼓起勇气对她说喜欢，但是，一如多年前一样，他没有说。
　　她闭着眼睛，听着，也没有说，她没有说，在他提到的那个季节，那座雪上脚下的湖畔，自己曾经呆过……

　　“一一，你爸爸病了。”
　　“恩，我知道。”她冷静的点点头，”小姨，没事，我知道的，爸太累了，就会有病了。”
　　她的手整个握了起来，他默默捉过来，放在手心。
　　“在肿瘤医院。”小姨接着说。
　　“恩，差不多猜到了。”她轻轻又点点头，只是握在他的手里的叶知秋的手却瞬间凉了。
　　“不过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小姨缓缓说着。
　　“恩。”她深呼吸一口，握紧了飞扬的手。“手术是哪天？”
　　“上个周一。”小姨告诉她。
　　“哦。”她记得，那是项目收尾的头一天，那天，心没由来的突突跳着的，以为是肖敏，却原来是因为父亲。
　　“恩，那就去看看我爸，就知道肯定有事瞒着我。”转过头，看着外面，对飞扬说道，”说是我做完这个项目就回来的，爸还总不让我回来，还不接电话，发什么短信！”
　　她紧紧握着飞扬的手，对小姨说，“我就觉得不对，老爸的短信从来就没有标点的，这几次的短讯都有标点，真是的，还以为他学会打标点了，我就说吧，肯定是瞒着我的……”
　　“一一。”飞扬心疼的看着她。
　　她摇摇头，”不过这下好了，以后爸不用这么累了。”她故作轻松的笑了。
　　看在飞扬眼里，却满是心疼。
　　接下来的路上，大家都很是安静，只是飞扬一直握住她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走在医院的路上，她有些恍惚，消毒水的味道，煞白的四周，在温柔的夜色里一切都是那么突兀。深吸一口气，她跟在大家身后，一步一步，接近那个自己早就猜到的事实。脑子里，一片空白。
　　走出电梯时，脚下一个踉跄，飞扬扶住她，她勉强一笑，松开他的手，脑子里瞬间闪现出好些事情，可霎那间又都没了。
　　越是接近屋子里，心越发颤抖，头有些晕，大家都在，习惯性的握紧拳头，飞扬走过来，舒展开她的手掌，举重若轻的放在自己手中。
　　透过窗，叶知秋看到妈妈的背影，病床边，心里一颤，病床，爸爸，躺在病床上，爸爸就那样躺在病床上。
　　门打开，”一一。”
　　叔叔和哥哥跟她打招呼，叶知秋跟大家打招呼，“叔，哥。”
　　松开飞扬的手，转过头，“妈。”
　　“一一，”妈妈让开，叶知秋看着病床上的人，一步步走进，眼前憔悴的容颜也模糊了，周身全部都是管子，氧气罐，吊瓶，各种她不知道的仪器，狰狞的对她叫嚣和宣告着父亲的病情，握住父亲的手，叶知秋怎么也止不住眼泪簌簌的流下来。
　　“我说了，就在扬州等你的，这次没去别的地方考察了。”父亲笑着说，明明是要装作都好的，可是却气若游丝。
　　她知道，自己不能哭，爸爸在笑她怎么能哭呢，可是就是没办法，站在父亲身边，她的眼泪簌簌流下。
　　“一一，爸爸没骗你吧。”父亲笑着，眼睛里却闪着泪光。
　　“爸……”
　　“一一，”妈妈忍着眼泪走过来，给爸爸擦眼泪，给叶知秋擦眼泪。“别让你爸流眼泪！”
　　“恩，”她点头，一时间，整个人只能憋着气哭，父亲握住她的手，她甚至不敢握住父亲的手，是这双手么，曾经那么有力的，现在却是苍白绵软的。忽然间，叶知秋的头就开始昏沉，旋转，整个世界仿佛崩塌。
　　“你爸不能哭的，这不是都已经做过手术了么。”护士过来换药。
　　她才从异样的情绪中出来，忍住眼泪，摘掉眼镜，擦眼泪，重新看清父亲的，曾经为自己挡住一切的父亲，曾是是座山一样的父亲，就仿佛轰然倒塌的大山，只能躺在这里，眼泪顺着父亲的眼角流下，叶知秋俯身轻轻的给父亲拭去眼泪，咽下眼泪，勉力笑着，“爸，这下，你可以休个大假了。”
　　大家都忍着泪，轻笑了，哥哥说，“以后就多听你们家一一的，别总这么跑来跑去了。”
　　父亲看着叶知秋，点点头，总算看到自己最亲最爱的女儿了。“一一，坐在爸爸身边来。”她坐下来，握着父亲的手。
　　父亲才看到飞扬，”一一，这是小云？”
　　“伯父，云飞扬，一一的朋友，五年前来过。”
　　“我见过你的，五年前，来扬州学建筑的孩子。”
　　“伯父，对，就是我。您记性真好。”
　　“病人要少说话，你们也别都在这里呆着了。”护士小姐开始赶人。
　　“一一，你们先去吃饭吧，我在这里陪着你爸。”叔叔说。
　　她摇摇头，依旧握着父亲的手，父亲也对大家说，”你们先去吧，飞扬，你也去吧。”
　　他看了知秋一眼，”好的，伯父，您好好休息。”
　　“知道爸生病了？”
　　“恩。”她点点头。”爸你喝水么？”
　　“不喝，这里都有这么多水了。”父亲幽默的用眼睛看着点滴瓶。
　　“做手术是你项目投标的那天，本来之前查出来，想让你回来，可你告诉我那天都投标，我就想，那就不用你回来了。”
　　“后来就这样了，也好了。”父亲继续笑着说，”你爸做事情还是很有把握的，只是没想到你回来有点快，不然就可以拆线了。”
　　“爸，你少说话吧。”叶知秋勉强笑着，”知道您做事情最有数了。”
　　“一一啊，想没想过，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爸，我可从来没想过，您肯定没事的，想这些不是杞人忧天么？”
　　“一一，我看那个男孩子人不错。”
　　“恩。”
　　“一一啊，你也大了，都快三十岁了。”
　　“爸……”
　　“可是在爸爸眼睛里，一一还是那个小囡囡。”父亲笑了，叶知秋也笑了，是啊，自己要是永远是那个小囡囡就好了，那样，爸爸就不用老了，不用累，不会病了。

　　“爸，你睡会吧，我就在这儿。”
　　“恩。”
　　眼看着父亲安然入睡，很快好像睡着了，叶知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父亲头上也有白发，记得五年前，父亲是一根白发也没有的。或者有的，只是自己记不住的。
　　自己走了五年，五年的时间，似乎一瞬间，一瞬间，父母都老去，一瞬间，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小女孩儿了，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了。忽然间，她脑子里就闪现出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心猛地一沉。
　　细细的摩挲着父亲的头发，父亲的脸庞，忽然间，父亲整个人颤了一下，她眼看着父亲的面若变得苦痛，似乎转眼又平复，叶知秋呆住了。
　　“一一。”她收神，回过头，才见大家都吃饭回来了。妈妈招呼她出来，”一一，”
　　“妈，”妈妈看着她，说，”我们商量过了，你今天先回家住吧，明天再过来，”
　　“妈，不要，我在这里。”她怎能这个时候回去。
　　“一一，主要是回家拿些东西，你爸爸的和我的，还有你也拿一些换洗衣服，听话，妈在这儿没事的。”
　　她想了想，点点头，”好。”
　　“饿了吧？”妈妈问她。
　　“不饿，在飞机上吃过东西了。”
　　“妈在附近租了个房子，给你做点东西吧，你不吃，小云也得吃啊。”妈妈劝她说。
　　才看到飞扬站在远处走廊。
　　“他？”叶知秋没想到，他就一直在门外走廊。
　　“说是怕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放心，就没跟我们去。”妈妈解释着。
　　叶知秋没有说话，走过他身边时，只说了一句，“飞扬，我们吃完饭陪我回趟家吧。”
　　“恩。”他安静的点头。

　　医院到处在修路，没有路灯，飞扬举着手电筒给大家照明。
　　远处黑漆漆的小屋，叶知秋看的一阵心酸，
　　“妈，你住这里？”叶知秋问，母亲一边拿出钥匙一边说，”医院在整修，这里也还可以，有煤气可以做饭。”
　　“太辛苦了，我给你租个好点的。”叶知秋心疼的说。
　　“这已经是最好的。”母亲笑着，“再说你爸马上就出院了。好了，你们坐着，我去做点吃的。”
　　“阿姨，不用忙了，我不饿的。”云飞扬马上站起来拦着。
　　“妈，你把要拿回去的东西给我，我回家自己煮面吃就好了。” 叶知秋拉住妈妈的手臂。
　　“不麻烦，一会儿就好了。”母亲利索的出去煮饭。
　　坐在屋里，叶知秋看着四壁空空的小屋，心里一阵酸涩，才刚见过父亲，一个月以前，爸爸出差带妈妈在北京和自己吃饭，说起八月要到北京看奥运会，妈妈还笑的那么开心，一瞬间的事情，一瞬间的事情，一瞬天堂，一瞬又是……
　　“好了，吃吧。”简单的面，母亲加了鸡蛋，香香的味道，叶知秋却尝不出味道，可她硬着头皮吃下去。
　　“妈，就这些东西是么？”叶知秋看着箱子里的东西。
　　“恩，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不用太早过来，医院不让太早的。”母亲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
　　“恩，妈，那我走了。”她默默说。
　　“家里有新被褥，给飞扬拿出来用就好了。”母亲嘱咐她。
　　“好。”
　　“飞扬，阿姨就拜托你帮忙了。”母亲笑着，却也闪着泪痕。
　　云飞扬似乎瞬间成为了这个家的一份子，他有些别样的心思涌动在心里，“好，阿姨您放心。”似是一个承诺，他接过来箱子。

　　两人开着小姨的车，叶知秋脑子里只有大段的空白，看着渐渐远去的医院，转头又看眼前的飞扬，从未有过的模样，安静的模样，从未有过的安静，却从未有过的安全。

　　“一一，睡会儿吧。阿姨告诉我怎么走了。”这会儿的他叫她一一，一如多年前的那段日子。
　　“睡不着，到了再说。”一路上，她却不再说话。

　　进了门，先把东西放好，叶知秋收拾着母亲交代的衣物，打好包，放好。才想起来，飞扬的存在。
　　“不好意思，把你忘了。” 茫茫然回过神来，她问道。“洗手间自己随意，我去烧水，你喝水么？”
　　“我烧了。” 飞扬像是家里的主人。
　　“哦。”她呆呆坐在地上，站起来，把被褥搬出来，放在自己的房间。
　　“飞扬你睡我的房间吧。”
　　“好。”
　　在洗刷间拿了新的牙刷给他，”这个给你，洗刷完就可以休息了，今天累了吧。”
　　看他没反应，叶知秋又说，“你先去洗刷，然后我再洗刷，然后好休息。”
　　听见洗刷间的水声，她才坐下来，一个人，在偌大的家里看来看去，又站起来，走来走去，沙发，是爸让她选的，DVD是为了让妈妈唱歌买的，餐厅里，大理石的餐桌，是按她喜欢的颜色选的，爸说，家里一切都是按她最喜欢的样子布置的，可是，她这么多年又回来过几天呢？
　　坐在母亲的梳妆台前，看着上面挂着两个小玩偶，是自己给爸妈买了的，说是一家三口，一人一个，想到这里，眼泪又下来了。
　　“一一，好了。”
　　“恩。”她背对着他擦去眼泪。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洗刷，利索的躺倒在床上。
　　月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照着她，这会儿才想明白，父亲，病倒了。自己却没有陪在他身边。
　　这样美好的家，为什么，自己从来不知道多回来陪陪他们，为什么从来不知道父母的老去？
　　床头摆着自己给爸妈做的照片，一家三口，笑的开怀，看着看着，叶知秋忽然想起医院里看到父亲的睡容，那一定是一个短暂的噩梦，父亲的身子一个哆嗦，脸色黯淡，灰黑色的脸庞，眼泪又下来了。
　　一直流泪，一直心里拧着，睡不着的她，又坐起来，打开夜灯，看着屋里的一切，空空的，空空的屋子，空空的自己的心，眼泪懒得去擦了，整个身子都痛极了，似乎整个人都涣散了一般。
　　“一一。”他什么时候走进来，坐在自己身边，叶知秋已经不知道了。
　　“一一，想哭就大声哭吧。”温柔似水的声音，他心疼的揽过叶知秋，已经泪流满面的女孩儿，这个五年前也曾大声哭泣过女孩儿。
　　“啊……”叶知秋一边哭一边捶打着他的肩膀，似乎这样才能表达自己说不出的酸楚，“飞扬，爸爸会好的，是么？”
　　“是！”
　　“你不骗我！？”
　　“一一，我保证，保证！”
　　一一，一一，一一，他一直叫着她的名字，拥着他的一一，多年以前，多少次，他曾经想要拥住的她，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哭到后来，叶知秋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只是不停的抽泣，似乎是想起什么，又瞬间失去记忆，叶知秋泪眼婆娑的看着云飞扬，“我不哭了，谢……”
　　“哎，不许说谢！”
　　“恩。”
　　“其实老爸的并也不是那么严重的，都会好的，我要好好赚钱养家了！”叶知秋努力做出一个笑容，可惜却那么勉强。
　　“嘛钱不钱的，让哥哥给你出，小一，笑一个！”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方言，，多久不见他如此模样。
　　叶知秋听到，却一下就笑了。
　　虽然是带着眼泪，心却整个松下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他说，“好了，我好了，睡吧，明天去看我爸。”
　　“好，明天，去看咱爸！”他笑了笑，闪出门外。
　　人似乎都有避免受伤的机制，好多难过的事情，好像真的可以忘记，那个大声哭泣的夜晚，她忘记了一切，重新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故事渐进结尾，木继续边写边修，谢谢大家指正~~~
秋意正浓了，今天一场秋雨，越发凉了，注意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