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姬》风莹岚

21、生死有命（二）

　　龙骨山内，青若风奋力爬着，回头望去，只见身后青龙宗火光冲天，被血红色的血雾笼罩，血腥弥漫，点点火光出了宗门向龙骨山爬来。

　　青若风皱眉，手脚并用，灵炁在身上旋转闪烁，白昭柔蹬了蹬脚，急促道“兄长，我下来。”

　　“不行！”

　　青若风咬牙，登上一块巨石，四面八方火光渐渐向他二人包围而来。

　　白昭柔只得紧紧环着青若风的脖子，她虽有些急，却并不慌乱，看着身下那人臂膀，便觉得很是心安。

　　突然间，白昭柔眉间蓝光大闪，一道身影从天边划来，青介御剑稳稳落地，不着痕迹抹去自己嘴角边血丝。

　　青介转手从青若风背后抱起白昭柔，略有些诧异，青若风竟这般一路背着白昭柔爬了半坐高山？

　　只见青介食指蓝光闪烁，配剑瞬间大了几分，他拉起青若风，稳稳踏剑，一手抱着白昭柔，电光火石向山顶飞去。

　　青若风松开青介，却发觉掌上粘腻，低头便见一片腥红。他微微皱眉，抬起青介的广袖，见他内袖上竟已血迹斑斑。

　　“长老，你受伤了？”

　　青介闻言，只是叹了口气，虽是逃离，却无一丝狼狈气息，墨黑长发垂下犹如瀑，青介冷哼一声，却是忍不住怒斥道“未曾想大长老竟在背后偷袭。”

　　青若风闻言，微微皱眉道“大长老先前又去了何处？”

　　青介侧头望了一眼寒龙门冲天烟火，冷声道“若没猜错，定是去组织圣龙门弟子杀入寒龙门。”

　　三人落地，青介望着怀中白昭柔，她听着二人对话，安静蜷缩在臂弯之中，低头垂眸，眼底流光闪烁，楚楚可怜。

　　她抬眸望了眼身旁青若风，缓缓伸出手，空气之中的冷气混杂着血腥，让她不觉微微颤抖。

　　青若风苍白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似是安抚般抬起手将她微凉的手裹在手心，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青介起身望了眼逐渐逼近的圣龙门弟子，恨恨得咬着下唇，低头望着那蜷缩在青若风怀里那双眸空洞的少女，心中一阵怅然。

　　“看来，此处是容不得她了。”

　　青若风闻言，抬眸之时，眼底闪过一道寒光，竟带过杀气。青介心知青若风所想，却摇了摇头，拂袖间，一庞大灵罩包围三人，向四周蔓去。

　　他抬头望着夜空，此罩虽能阻止那些圣龙门弟子再来，可若是四位长老赶到，怕亦挡不住众生。

　　沉默半晌，青介艰难的开口，让声线显得尽量柔和道“若风，我御剑灵送白昭柔离开此处，你二人若还有什么话，便快说罢。”

　　青若风闻言，竟猛得伸手抓住青介的肩膀，微微瞪大了眼，指尖不觉微微颤抖了起来。

　　“长老，你要送她去何处！”

　　青介目光略有躲闪，他平复心底不忍，抬起头稳稳望着青若风的眸子，叹了口气，实话道“以青龙宗在幽洲势力，幽洲怕是容不得她了。”

　　青介轻抚青若风，似是宽慰，转头望着那少女，此刻她贝齿咬着下唇，身躯却只是微颤着，又似是认命般闭上了眼。

　　“去圣洲罢，许更适合她。”

　　白昭柔闻言，抬头看着夜空，因青龙宗那冲天火焰，天空显得发橙，她只是呆呆得看着，爹娘相继被害，家破人亡，如今，便算是四海为家罢。

　　“我不同意！”

　　青若风起身将白昭柔护在身后，不允他人夺去一般，咬牙道，“她不过舞勺，我们定会有折中法子。”

　　“或许…或许我们可寻一死尸替代，将白昭柔送下山。”

　　“实在不行，便杀下山，又能如何。”

　　他略有些气喘，竟略有些失措起来。青介望着他，面色平静，眼底却带过几丝寒意，只是吐出两字。

　　“死士。”

　　幽洲之中，青龙宗作为归隐大宗，与幽洲统治者冥帝手下的幽魂殿，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依旧有着千年前合作抗敌的关系。白昭柔留在幽洲，只会被追杀不断，至死方休。

　　如此看来，前往圣洲，至少不畏追杀。青若风心中自然明白，只是不愿，可终是垂了眼，不再多言。

　　“我愿去。”

　　身后传来平静声响，青若风闻言，便彻底愣在了原地，仓皇回头，见身后白昭柔望着自己，嘴角带起笑意，似是乐意，眼中一片晶莹。

　　似是觉得二人没听清一般，她竟笑着再重复了一遍。

　　“我愿去圣洲。”

　　青若风袖下的手微微握紧，望着白昭柔笑着的模样，心中绞绞作痛，一时竟难以呼吸。

　　白昭柔从未离过龙骨山，更别提另一方神洲天地，这世间以灵为尊，弱肉强食，只崇强者。她未经世事，被护佑长大，不懂勾心斗角，不懂丛林法则。

　　将她送去豺狼虎豹之地，他不忍。

　　青若风掩去眼底哀伤，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我亦去。”

　　青介闻言一愣，却摇头道“你须留在青龙宗内，作为宗主嫡孙，青龙宗来日定需托付于你。”

　　青介仰头望着天空，深深叹息道“若风，这世间多的是无奈，你应是明白的。”

　　他走到一处平底，抬手闭眼，口中念念有词，手掌蓝色灵炁包裹，蓝色圆形符咒在三人面前平地之上徐徐开启。

　　“你不必担忧，我会托人在圣洲护她安康。”

　　一把扭曲如水中海藻般的长剑竟逐渐从符咒中心召唤，旋漂而出。

　　蓝色灵炁发出微微光亮，映照着青介苍白面颊，青介气息略微不稳，强压着往上冲涌血气，却未忍住，咳出一口血痰，一手抚过嘴角。

　　青若风急急走到青介身边，伸手扶起他，灵炁探去，却见他气息混乱，灵炁在体内横冲直撞。

　　“无妨，布置御剑灵阵需遭一定反噬，如今剑阵已启，只要白昭柔站于中心，忘寒剑灵便会送她去圣洲。”

　　青介皱眉摇头，蓝色符咒逐渐转动，“亦就只有圣剑剑灵，才能送她去如此遥远之地了。”

　　青龙宗圣剑，忘寒…白昭柔回神，微微侧头瞥了一眼剑身薄入蝉翼的灵剑，手竟不觉一颤。

　　只听一声暴响，蓝色灵罩微微一颤，青介抬头，见外部结界发出一阵又一阵轰响，带过几丝裂痕。

　　“长老来了，我去拖住众人，你二人抓紧时间罢。”语毕，青介已匆忙化作一道灵光，飞出罩外。

　　白昭柔起身，静静得爬了起来，走到山顶最高处那露风石之上，猛然抬手，拔下头上那白玉发簪。

　　泪包裹着恨在全身血脉中涌动，小蝎紫莹在白昭柔袖内爬出，静静趴在白昭柔肩上，似与她承担伤痛。

　　青丝如瀑，风吹动着白昭柔披散在肩后长发，她俯视望着火光冲天寒龙门，一双明亮眼眸流尽悲伤，空洞如同一潭死水，握着发簪的手微微握紧，尖锐的发簪尖刺入手心。

　　她朝天大笑，笑声凄然，黑发在空中随风飘舞，如黑夜中的修罗。

　　青若风伫立在原地，望着站在山顶风石上那少女瘦小的背影，心底如一只困兽，挣扎半晌，却无能为力，只留一阵又一阵苦涩。

　　他迟钝迈步，不疾不徐走上去，只是伸手环抱住她的身躯，将那身躯包裹着自己怀中，不再多言。

　　青衫飘落，温润气息隔绝寒冷，如同回到襁褓，白昭柔扯了扯嘴角，笑得很是牵强，终是在那怀中号啕大哭。

　　青若风双眸酸涩赤红，他颤抖着张开薄唇，却发觉喉咙像有一巨大铅压着，终却是一句“不怕”都再难说出口，目光下的青龙宗内，一波又一波弟子泳出宗，往龙骨山赶来。

　　心中一念，蓝色灵炁逐渐在手中汇聚，在白昭柔面前形成一本金黄灵书，就如曾少女靠着他听他讲俗世奇事那般熟悉。

　　青若风苦苦一笑，翻开封面，右边那面的金色符号飞出。

　　白昭柔睁开泪眸，抽手轻拂过左面上的浮灰，圆形诡异的乌黑色封印显露，中间圆滴仍如鲜血般腥红。

　　青若风抬手，在白昭柔惊讶的眼中咬破指腹。

　　嘴里一片甜猩，一大滴鲜红色的血滴在了不久前形成的新封印之上，男子擦去少女泪痕，沉声道“柔儿，我护你。”

　　那粒朱砂般的血滴瞬间被封印中心那圆点吸收，血光向周围树藤般乌黑色的封印蔓延，乌黑色的树藤般的封印瞬间如回光返照一般变得鲜红。

　　灵书自青若风与白昭柔手中缓缓飞向半空，开始剧烈燃烧。

　　听一声巨响，见它瞬间冲天放出血红色的光柱，直直穿入云层，夜晚黑幕般的天空之中出现一道血红光芒。

　　不远万里，竟可以看见那细细血色光柱直插云霄，仿若是苍穹流下的血泪。

　　在光罩外的青介抚着身上伤口，四位长老与圣龙门弟子们停下攻击，抬头望着那冲天巨大血色光柱，微微顿住。

　　那腥红的光芒洒在众人的脸上，看起来更是诡异莫测。

　　大长老回神淡笑，抹去剑上粘稠鲜血，脸上写满了嘲讽，定要速战速决，好去看看那血色光柱究竟是什么。

　　先前还略有忌惮青介，可如今青介灵炁虚浮，杀气凌厉却是劲力不足，想必是重伤所至。

　　青介冷哼一声，咬牙站起，血从嘴角流出，原本雪白衣袍早已染成了血衣，他指尖优雅擦去嘴角的那抹血色，冷声说道，“今日若我不死，尔等谁都上不了龙骨山顶。”

　　只见他缓缓闭眸，再次睁眼时，双眸灵光一闪，已化为深蓝，不见到丝毫眼白，双眸竟如鬼火般燃烧，刹那放出巨大灵炁，周身旋转包裹蓝色灵动光芒。

　　远处乍一看，他便如一正在蓬勃燃烧的蓝色火焰，火焰之中，竟逐渐站起一庞大巨龙，如圣兽般睥睨众生。

　　众人惊愕愣在原地，大长老咬牙道“既你要拦，便休怪我不讲往日情面。”

　　三位长老电光火石杀来，向着火光中心拔剑相向。

　　“好心留你不得！”

　　青介大喝一声，只身迎上，在一声又一声巨响之下，两道灵炁不断交织，撕扯扭曲，向四周波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