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姬》风莹岚

20、生死有命（一）

　　天色黯然，原本漆黑的天空此刻却带着妖异的橙色，让白昭柔觉得略有些心惊，她只得不停的向外跑去，下意识得往寒龙门而去。

　　远远得便看见那里灯火通明，将天空照亮。待她跑到寒龙门前，便是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得伫立着。

　　那通明的并非灯火，而是冲天火焰，炽热烈火照得天空发橙，周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身后传来凄厉惨叫，白昭柔仓皇转头，竟亲眼见着一位身着圣龙门服饰的弟子将刀刺向一位老妇，粉尘在火焰中飘飞。

　　白昭柔微微张开嘴，愣在了原地，她认得，那是后厨厨娘。

　　只见一老者奋力转身护住老妇，转身之间，已是白刀进红刀出，新鲜血液自伤口喷溅而出，映照着杀人恶魔眼底的空洞。

　　老妇朝天哭嚎，老人在老妇带着悲痛与吃惊眼底却只是抬手轻抚过她苍老面颊，便垂落在地。

　　老妇如发疯了一般，悲愤得拿起烧火棍，疯狂攻向那杀人凶手，老泪纵横，不顾刀砍在自己身上的疼痛，只管奋力击打，毫无章法。

　　许是打疼那圣龙门弟子，只见他怒吼一声，将长剑刺入老妇躯体。

　　白昭柔后退一步，惊呼一声，瞪大了眼，见那老妇缓缓倒下，将手放在了还留有余温的老者手上，两人血液交融，渗入泥土，湿润一片。

　　门内热浪翻滚，虚空微微颤抖，院内躺满尸体，不论老少，皆已成残尸，断臂，被踩成烂肉，骨肉模糊，或是被烈火烧的焦黑，发出阵阵恶臭。

　　众人带着痛苦不可置信的表情躺在地上，胸口均是剑伤，一片碎尸。

　　刀光剑影，惨叫不断，有能力反抗之人还正在奋力反抗，却是以一敌众，改变不了注定的死亡。

　　新鲜血液从尸体滚滚流出，在陈血上覆盖上新的一层，渐渐冷却，入土三尺。

　　白昭柔低头，却见自己从校场带出鲜血的靴子再次染上了殷红，浸润布匹，渐渐渗入。

　　空气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白昭柔望着面前厮杀场景，目光越加空洞，将人间惨象映入脑海。

　　圣龙门弟子注意到了她穿着的寒龙门服饰，高喊道“这里还有一个！”

　　杀红了眼的人们纷纷向她围了过来，白昭柔出奇得没有逃跑或躲避，只是静静伫立在原地。

　　房屋燃烧，遍地尸身，血流汇聚成河，火光照亮圣龙门弟子们狰狞冷漠的脸颊，在白昭柔眼底正如人间豺狼。

　　圣龙门众弟子发觉此女不寻常，亦停住了脚步，白昭柔垂头，捡起地上染血的长剑，抬起剑指着面前周身沾满鲜血的厉鬼，朗朗一笑，眼底闪烁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站在她面前的众弟子们明显略有些错愕，他们相互对视，似有默契得点了点头，齐步向白昭柔走了过来。

　　长剑滴落着鲜血，在血泊之上发出清脆作响，刹那被噼里啪啦的火舌吞噬声响。

　　白昭柔一手持剑，长剑相互照映。

　　寒光闪烁，弟子逐渐逼近，少女却不卑不亢得冷视着他们，随着怒意升腾，手上长剑竟萦绕起森白灵炁。

　　“都给我滚！”

　　在金属触碰的撕响中，一声低沉不可违抗的怒喝在众人耳畔响起，一个身影抓住白昭柔的手腕，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

　　青若风背对着白昭柔，狂风吹拂鬓边长发，他薄唇微抿，面色平静，双眸却闪烁着凝重光芒。

　　“兄长……”

　　白昭柔愣了愣，脱口而出的轻唤后，竟一时哽咽，爹爹死时她未曾这般，灭门之时候亦是，还有着一人敌抗众生的勇气。

　　可为何，当她一看到青若风时，所有委屈与难过都再压抑不住，争先化作泪水喷涌而出。

　　白昭柔伸手抓住青若风的衣衫，青若风回过头，却见白昭柔垂着头，吹落散发遮住了她的眉目，小小身躯不住得颤抖着，似在哽咽，又似抑制。

　　他自能察觉得到她抓着自己的力度，深深将衣袖扯出道道褶皱，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般，害怕与无助刹那倾涌。

　　青若风微微皱眉，心底很是心疼。她本不是太喜依赖的女子，自相识起便从不轻易流泪，生而倔强，不愿示弱。

　　怕是这次真的让她慌了。

　　青介长老与他本正在龙骨山内修炼，可长老却是察觉校场内冲天血雾，便起身御灵飞去。

　　他修为不及青介，从龙骨山内回赶，经过寒龙门时却见血流成河，火光不断，弟子无论老少均被圣龙门人刺穿心脏而死，干净利索。

　　尸身被堆积焚烧，再无全尸，这般灭门惨象另人作呕。青若风内心略有胆颤，如今却只剩一阵心寒。

　　圣龙门弟子向前一步，青若风转头，长剑出鞘，声音平静，却是略有些沙哑道“谁要是敢动她，便是杀无赦之罪。”

　　圣龙门弟子闻言顿住了，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青若风这一身服饰，在青龙宗亦算是个人物，人虽小，却是不好得罪。

　　半晌，一位弟子开口，不冷不热道“少爷，请你放开这女子，其乃寒龙门余孽，是青龙宗中异类，我等奉命杀掉她。”

　　“今日奉谁的命都无用。”青若风皱眉道，清冷目光望着他们身后寒龙门惨象。

　　“休管她是何人，何门派氏族！你们只需知她是我的人，谁要是敢动她，休怪我不讲同门情面。”

　　在男子平静的声线里，白昭柔全身一颤，抬头望着前面比她高出许些的男子，朝夕相处，他却是从未说过这些话，竟在心底已将她划为自己的人。

　　众弟子对视一眼，持剑杀了过来，青若风一手握与归剑，迅速穿梭于他们之中，在众人胸膛前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刺痛之下，弟子们纷纷后退，一时无措。

　　青若风冷眼望了他几人一眼，便转身拉起白昭柔，却发觉越发多的圣龙门弟子包围而来，将二人逐渐逼到墙根处。

　　青若风抬手，将白昭柔护在身后，望着数十高大男子持剑逼近，暗暗咬着下唇，口中念念有词，灵炁刹那席卷而出，将二人护在蓝色深海中。

　　“少爷，你乃圣龙门众弟子中佼佼者，又是长老阁亲授弟子，我等不敢伤你……”圣龙门弟子漠然说道，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变化，“但你以一人之力抵众人，就算不败，亦会有累倒之时。”

　　“你倒下之时，便是她的死期。”

　　青若风闻言，嘴角竟勾起若有若无笑意，面色却极为冰寒，感觉不出丝毫温度。

　　只见他迅速穿梭于众人之间，他一手握剑，一手将白昭柔护在身后。

　　圣龙门弟子们似是亦有顾及，无人敢大力攻击，即如此，半晌后，青若风亦是逐渐湿了背，吐气微粗了些。

　　“尔等道我是圣龙门中佼佼，”他转头看了眼白昭柔，翻手握住她，淡笑道“却不知她日后定是寒龙门，甚至青龙宗内史无前例的强者。”

　　圣龙门弟子相视，一位弟子朝天冷笑道“寒龙门千年来从无外门转入弟子，那些拥有寒龙门血脉之人，就算天赋再佳，最终亦无一出类拔萃。”

　　“那白世翔逆天而行，十几年亦才修得龙吟灵决，如此卑劣门派，留之何用？”

　　另一弟子叹气，无奈道“我等亦只是奉命行事，你若执意如此，那我等亦无法。”

　　众人朝着两个孩子一步步逼近，青若风挡在白昭柔身前，眼中寒光闪过，已有杀意。

　　此时，却见一巨锤划破虚空，直直砸下，将一弟子砸成血肉模糊的肉泥，其他人纷纷掩鼻拉开距离。

　　一声爆喝响起，青若风抬头，只见一血肉模糊的男子正吃力地拿着锤子奋力挥舞，他断了左臂，身上衣衫都已被血水浸湿，脸上满是沙子与尘土。

　　“你二人快走！”

　　青若风瞥了眼男子，转身拉起白昭柔快步离去。

　　奔跑之中，白昭柔微微别头，望着那为他二人全力抵挡追兵的寒龙门弟子，终是认得此人背影。

　　“严笙师兄！”

　　那人闻身后呼喊，后背僵了一下，随即别过脸，身躯血肉模糊，沙尘遮掩了面容，他扯了扯嘴角，正如曾经一般温和一笑，平静道“为寒龙白氏一脉，活下去。”

　　那如气音一般的声响落入白昭柔眼底，他转过身带着赴死之心杀向圣龙门弟子，眼角那一滴泪顺着滑下血肉模糊的面容，刹那变得混浊而血腥，却留下一道清明，嘀嗒坠地。

　　两人一路狂奔出宗，白昭柔逐渐平复了心情，她微微颤抖得松开了青若风的衣袖，青若风瞥了她一眼，翻手将她手护在手心。

　　“不怕，有我。”

　　白昭柔闻言，睫毛微颤，微微垂目道“兄长，校场内战，爹爹还有宗主……都已死。”

　　青若风闻言，一时顿在原地，微微瞪大了眼，白昭柔明显发觉青若风手心略有些发凉，另一手上的与归剑一下坠地，乒乓作响。

　　他脸色发白，薄唇轻启，却半天崩不出一个字。

　　白昭柔垂眸，不再多言，青若风眼底赤红，却深吸了一口气，把涌动心血硬压下去，别过脸故作平静道“随我去龙骨山顶峰，与青介长老汇合后再议。”

　　白昭柔刚想回话，却见校场方向冲出一个蓝色龙卷，直冲云霄。

　　青若风瞥了一眼苍穹，不顾其回神，转身便迅速背起白昭柔，灵炁汇聚脚底，如离弦之剑，飞奔入山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