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过于真实》黑裤焗鹅

6、掬魂术

　　宫璟喜不自胜，当即带两人移步宅邸，一进门，通报就一层接一层地传递下去，那些个丫鬟小厮早早地把厢房收拾出来，奉上茶水，端了新品瓜果，样样不落，不敢懈怠半分。
　　家主带回来的客人，自是要以上宾之礼对待。
　　林暮云落座后，剥了橘子一个，抓了五香瓜子一把，顺带解决了哈密瓜一块，丝毫不客气。
　　瞧这光景，宫璟是想先尽地主之谊，再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纵使到时有事相求，也好开口。
　　还没一柱香的功夫，倏地，有家仆急急忙忙过来，面色慌张。立于宫璟左手旁的管家招了招手，那家仆意会，赶忙凑了过去，耳语了几句。管家听完，面色凝重，对宫璟道："家主，这次是看管马厩的马夫阿大出事了！"
　　在场的奴仆哄然，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宫璟好歹是家主，面上还是维持着平静，转身，看着林暮云不亢不卑道："此次风波能否平息，还得倚仗道长了。"
　　林暮云颔首，难得整肃，起身，道："劳烦领路，小道前去一探究竟。"
　　前来禀报的家仆在前面带路，宫璟和林暮云并行，管家尾随在后，渊虚想着没自己什么事，迟疑了会儿，最后还是跟上去了。
　　阿大是在马厩外出事的，届时他正扯着马辔欲把马牵出来，账房先生那边遣人出去置办点东西。
　　"小的事先打了招呼，但偷了个懒，打了下盹，被账房先生瞧见了，揪着耳朵好一通骂，小的自知理亏，只得灰溜溜地去马厩找阿大，就看到……看到地上一滩血迹！人，别说人了，连尸首也见不着！"跑腿的家仆，也是第一个发现阿大出事的人，战战兢兢地立在那儿，面如死灰。
　　宫璟垂首听着，若有所思。身后的管家走了出来，身形挺拔，虎背熊腰，面上不怒自威，三十出头的样子，一股迫人的气势，开口道："在场还有知情者吗，速速站出来，面前这位林道长是家主从外面请回来的，不管是妖邪还是人祸，这一次都要把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一个"请"字，把林暮云的地位抬得很高，要是不露出一两手，反正林暮云脸皮厚得很，跌不跌份的事他不怕，只是宫璟那边的脸面恐怕要过不去了。
　　在旁边默默把一切收入眼底的渊虚多看了管家几眼。
　　下一刻，宫璟和管家两人同时把目光投了过去，林暮云终于纡尊降贵地开了口："不如把盘问之事先放一边，小道对付鬼事自有一套，没有尸身也无妨，如果需要验视，那干脆让官府的杵作来好了。况且杵作也只能探出死因，我们要的是抓住凶手。"
　　宫璟点头称是。
　　"还得劳烦管家替小道准备几件物什。"林暮云对管家抱以虚礼。
　　"但凭吩咐。"管家忙回礼，却不见任何惶恐，想来也是沉稳冷静之人。
　　于是林暮云走近了，与管家耳语了几句。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这个道士要搞出什么名堂来。
　　渊虚也双臂抱胸，好整以暇，一副吃瓜群众围观的架势。
　　过了好半天，管家才让人把林暮云要的东西呈了上来，分别是一堆黄纸，一把剪刀，和一份文契。另有鹅黄衫双丫髻的婢女举案呈上笔墨，其中墨汁是朱砂兑水调制而成的鲜艳红色。"道长，按你的吩咐，这堆黄纸是命家仆去香烛铺置办的，剪刀也是花甲老妪平日里做女红所用，而这份文契是阿大当初卖身时画过押的，上面有其生辰八字。"
　　林暮云说好，拿起文契，借着光线眯了眯眼瞧个仔细，随即放下，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用剪刀把黄纸裁成人形，巴掌大小，动作行云流水，最后用小毫蘸了朱砂墨汁在黄纸人上题了阿大的生辰八字。
　　"人死后……"林暮云方才开口，却被人打断。
　　"尸首还没见到，怎么能妄断阿大已经死了？"一道声音传出来。
　　"目前来看，生还的希望很小。"林暮云说。
　　"再小也是希望！"那道声音忿忿道。
　　林暮云耐心十足，他单膝跪在那滩血迹边，一股腥气扑面而来，拨了块土，在指间捻成细粉，启唇道："这滩血迹面积大，且浸透土层，哪怕阿大身负如此重伤还能侥幸不死，留了口气在，但现在少说也有一个时辰过去了，我说尚有希望都是哄你的。"声线透着几分冷酷。
　　渊虚抽搐嘴角，臭道士连个正派人士的形象都懒得塑造吗，一条人命的事，轻易地说没了就没了，深感惋惜的样子都不会装。
　　果然，周遭的人躁动起来，一时无法接受。
　　"你这个道士，一张口就说阿大死了，无凭无据，满口空话，怕是别有居心！说不定你就是制造这起祸事的幕后黑手，想趁机混进来搅个鸡犬不宁！"那道声音不依不饶。
　　林暮云些许无奈："这位兄台，有什么话，你敢站在我面前说吗，我到现在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那些个丫鬟小厮挤在一块，不分彼此，还真不知道是谁在那儿说话。
　　"出来。"管家低声喝了一句。
　　丫鬟小厮忙分开两半，只见一瘦小男子在正中间，眉目俊秀，双目通红。
　　"他是谁？"管家厉声问道。
　　想来管家积威甚久，一时无人敢答话，好一会儿，才有胆大的答了句："他……还不是阿大那口子，常德！两人平日里如胶似漆的，你不分我，我不分你，如今阿大说没了就没了，林道长在这说人是死了，他当然听不进去，撒泼放刁起来。"
　　渊虚闻言震惊，但转念一想，这里是伽蓝城，男风开放。
　　林暮云向来会掩饰自己，面上不动声色。
　　宫璟和管家等人面上一派平静，想是习以为常。
　　"原来是阿大家属，怪不得口出诘责，你确实需要点时间来接受事实。"林暮云哦了声，长身玉立，虚怀若谷的模样。
　　渊虚一时不知道林暮云是在安慰常德，还是在刺激他。
　　尽管他相信臭道士是真心实意地安慰对方，但常德也一定会认为林暮云是故意刺激自己。
　　臭道士于人情伦理方面，总是木讷了些，不比渊虚在红尘中浮沉久了，看惯了人世百态。
　　管家责令常德回去，躁动方才小了下去。
　　一段小插曲过去后，林暮云继续刚才被中止了的事情，他手上尚端着写有阿大生辰八字的黄纸人，取了指头血滴于黄纸人的灵台处。
　　人死后魂魄会在生前的地方徘徊流连，等鬼差前来钩拿，林暮云现下用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掬魂术，让魂魄短暂地上黄纸人的身。届时，阿大的魂魄可以给他们传达一些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