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峰》凌零祁

68、第68章

　　傅星洛的行李不多，只有几件换洗的衣物。他站在马路边等左峰来接他，清晨朝阳的温度并不炽热，茂盛的绿叶捣碎阳光在地上刻下星碎斑驳。

　　流动的早点摊停在街道对面，不时有上班族在那里买早餐，清风拂过面颊混着包子油条的味道，扫大街的清洁工完成清扫任务，靠在马路边花坛瓷砖休息，手里还拿着被塑料袋装着的包子馒头。

　　左峰开车来接傅星洛的时候，就看见傅星洛沐浴在夏日清晨的阳光中，傅星洛低头垂着眼玩手机，另一手里提着装有包子豆浆的塑料袋。阳光沐浴在傅星洛身上，描摹着他隽秀的轮廓。

　　“星洛！”左峰摇下车窗，朝傅星洛喊了声。

　　傅星洛闻言，转头看过来，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早啊，左峰。”

　　看到傅星洛微笑地打招呼，左峰心里并不觉得多高兴，甚至感到了一丁点儿的违和。

　　傅星洛坐进副驾驶，把手里的早餐递给左峰，“吃早餐了吗？给你买的。”

　　“我已经吃过了。”左峰把傅星洛手里的早餐接过来，把吸管戳进豆浆杯里，“但还能吃点儿。”

　　“是吗。”

　　左峰带傅星洛去的地方，傅星洛也来过几次。他记得是自己失忆后，江衡为了让他恢复记忆来这里住过一段日子，虽然到最后也没想起过什么。

　　“我听江衡说，你以前去过这里。”左峰边开车边和傅星洛聊天。

　　傅星洛点头：“嗯，江衡说或许能让我恢复记忆。”

　　“江衡告诉过你那是什么地方吗？”

　　“说过，是我外婆家，说或许能够有点线索。那段时间江衡把我所有去过的地方都跑遍了，但我还是没想起什么来。后来，我就放弃了。忘记就忘记吧，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左峰握住方向盘的手收紧几分，“也对。幸好丢得只有初中时期，不然就有得烦了。”

　　“我也这样觉得。”傅星洛说，“说实话，我感觉初中那段时期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又或者说，藏着一个人。”

　　左峰心中一动，但没说话。

　　“和寒堂在一起之前，我就有这种感觉，感觉心里住着一个人。后来，我和寒堂在一起，和他同居一年，但什么关系都没发生过。寒堂说过想要我也拿工作搪塞他，后来他学会在外面找吃的，就不再我身上打主意了。

　　你知道那时候我怀着怎样的心情吗？”

　　左峰问：“怎样的心情？”

　　傅星洛：“我觉得轻松了不少，甚至有种解决掉一种麻烦的感觉。我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我清楚，在和寒堂分手的时候，我确实没有想象的那么消极。

　　或许，这也是因为分手那天我在火锅店碰上你的缘故吧。总感觉，缘分就是这样妙不可言，我们明明不认识，但却又凑在一起了。

　　那时候吧，我对你是有非分之想的，老实说，为什么你这样帅气的男人不是我的呢？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傻？

　　后来，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我其实很难过的，别看我对什么事情都很淡然，其实我还是很感性的。好在你说你喜欢的人是我，这让我觉得无比庆幸。

　　左峰，当年我真的对你说过喜欢吗？不是你一厢情愿把这种感觉加注在我这个失忆的人身上的吧？这样的话，那就和欺骗没什么区别了。”

　　“当年，你对我说没说过喜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左峰看他一眼，“你现在喜欢我，我现在也喜欢你。”

　　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时，傅星洛终于有了实感。他记忆中的稻田、房屋已经发生了不少的改变。原本泥巴修筑的机耕道都成了水泥，这个时候本该茂盛的田地大部分都长满荒草。

　　这些年，年轻人都出远门打工，这里仅剩下老人小孩，条件好的都搬去街上，所以荒废的田地越来越多，只有几亩田还种着合适宜的庄稼。

　　左峰带傅星洛来到一处院子前，傅星洛很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他外婆曾经住过的地方，外婆离世后这里就荒废了。他和江衡来这里的时候，这里的土屋已经塌掉一半，已经没法住人了。

　　可现在映入他眼里的却是完好的土屋，似乎它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模样，从未变过。

　　左峰：“我把这间房子买下后，就重修了土屋，勉强还能住人，但遇到下雨天可能会漏雨。”

　　傅星洛：“嗯。”

　　傅星洛推开木门走进去，里面光线很暗什么都看不清。左峰抬脚走进去，在木桌前站定。借着窗户外投来的阳光，勉强能看见他拿起桌上放得火柴盒，抽出火柴，点燃。

　　把燃烧的火柴靠近放有灯芯草的油灯边，油灯缓缓亮起来。虽然光线并不亮敞，但比没有好。

　　格子窗投下的影子印在木桌上，将木桌分成许多小格子。在小格子上有拿笔涂的黑点和刀刻的痕迹。傅星洛食指指腹在顺着被刀子刻过的痕迹勾画，这个好像是……他弄的，还是谁弄的？

　　“土屋的光线不太好，电压也不稳。”左峰说，“不过也装了瓦数小的电灯。”左峰拉住一条线轻轻一扯，灯泡亮了起来，把昏暗的屋子照亮几分。

　　屋内的所有陈设是左峰按记忆里的样子大致还原，毕竟年代久远他有些地方也记不清。

　　“总感觉这里我来过。”傅星洛环顾四周的陈设，“虽然有些地方不一样，但却很熟悉。”

　　“在这后面就是养猪的猪圈，有次你不小心把猪崽放出来，小猪崽被你撵得在屋里到处乱窜，后来被傅叔发现了，你还讨了一顿打。”

　　傅星洛下意识地说：“我才没那么蠢。”

　　左峰笑：“那时候你也这么说，还说自己是故意的。”

　　傅星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们……真的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吗？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你也不记得。”

　　“你说过，咱们不能只顾当下，也得去展望未来。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如果真的有缘的话，一定能够再次遇见的。”

　　傅星洛笑：“说得没错，我们不就又遇见了吗？”

　　“是啊。”但左峰没告诉傅星洛，当初那句只顾当下的‘裆’，别有深意。

　　转天一早，左峰带傅星洛上山玩。这里的人、庄稼、房屋都改变了，但唯独后山的那片林子依旧不变。竹林这个季节有竹笋虫，两个成年人却兴致勃勃提起塑料袋来抓虫玩。

　　傅星洛看着塑料袋里的竹笋虫：“这竹笋虫有什么用啊？烤来吃吗？”

　　左峰：“……”突然想起那年被虫宴所笼罩的恐惧。

　　这段时间，左峰带傅星洛把以前能玩得都玩一个遍。虽然小河已经没有鱼虾，池塘干涸没有荷花蛙鸣，稻田再也没有蚱蜢蜻蜓。但夜晚多了萤火虫，还有永恒不变的星空。

　　两人端着板凳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久久不语。左峰手里拿着花露水给傅星洛身上喷了个遍，乡下蚊子毒的很，被咬出包好久都散不掉。

　　“左峰，你是为了什么才成为作家的呢？”傅星洛突然发问，没等左峰回答，他继续说，“我是为了一个约定才成了作家。”

　　“是……什么约定？”

　　傅星洛摇头：“忘记了，但总感觉我非得成为作家不可。不过幸运的是我真的成了作家。”

　　“是么。”

　　“嗯，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成为作家呢？”傅星洛好奇。

　　“我啊……”左峰失笑，“我是为了找到一个人，才成为的作家。现在，我终于找到那个人，而他就在我身边。”

　　*

　　左峰还记得是个夏天。

　　从初二开始，对于升学志愿的问题越来越看重。傅星洛和左峰在重点班，每天都听班主任把这事拎出来讲。以左峰和傅星洛的成绩，想进重点高中没压力，所以对班主任的念叨脑壳疼。

　　最后一节物理课开始前，班主任来教室告诉所有人，在下课后全班都得留下来，说要留堂几分钟讲讲事情。

　　傅星洛看班主任那眼神就知道又要瞎瘠薄唠叨，于是怂恿旁边左峰逃跑。

　　左峰：“不好吧？”

　　傅星洛竖中指：“怂包！不走，老子自己走！”

　　左峰：“别啊，我陪你陪你！”

　　傅星洛：“这还差不多。”

　　下课铃一响，傅星洛提起书包就往门外冲，左峰紧跟其后。

　　夏季天黑得晚，傅星洛双手揣兜在街道慢慢晃，左峰手里抓着刚买来的烤串，追在傅星洛屁股后殷勤地献宝：“烤串，吃吗？”

　　“吃呀。”傅星洛选了串火腿肠，凑在嘴边咬了一口，开始评价：“辣椒裹得太少了，下次多来点。”

　　“哦哦。”

　　傅星洛吃完烤串，把木签丢进垃圾桶，和左峰上了公交车。

　　“那什么，今晚我住你家。”车上，左峰扭捏半天，才把肚子里的话吐出来。

　　傅星洛睁大眼：“啥？”

　　“今天我又是个留守儿童，所以说……”左峰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就在你家住住，你看我还给你买了烤串，你还吃了对不？”

　　“我靠，我说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识时务，原来是搁这儿等我呢！”

　　傅星洛像生气了，不管左峰说什么都一言不发。

　　左峰在脑海里找着话题：“那什么，星洛，你以后想成为什么？”

　　傅星洛：“我要成个作家。”

　　左峰：“为什么？”

　　傅星洛：“我要把你的糗事全部写进书里，让大家都来看看这傻逼！”

　　左峰不服气：“那我也要写你！我要把你写得更像大傻逼！”

　　傅星洛嗤了一声：“就你那勉强及格的作文成绩？就你那50都到不了的作文分数？”

　　左峰：“你给我等着瞧！我以后会是最厉害的作家，比，比你弱一点的那种。”

　　傅星洛：“为什么比我弱点？”

　　左峰：“还不是怕你不高兴哭鼻子。 ”

　　傅星洛：“老子哭你个卵蛋！你是找打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