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笑我没命死[穿书]》关莫声声

48、流觞曲水

　　天界仙帝最尊，其次便是四帝，再下是三十六世族，之后又有小家小户无数，每家仙府皆是象征着家族门面，代表世家地位、彰显仙门气派，其暗中豪奢相竞，不言自明。今日你家新建成一座玉暖生烟的翡翠珊瑚殿，明日我家便用四十里彩绸铺路供人行走。

　　然而众多仙府中最有名的，还是四帝的仙宅，分别是秦师齐的“松林苑”、柳闻仙的“桃花弄”、旧时陈梦樵的“酌杏堂”和庄羽寒所居的“翠竹馆”。这四家不以奢靡著称，而是胜在高雅，宅邸的风格氛围与其主人相得益彰，令人过目难忘。

　　相比之下，仙帝唐何若的勤正殿反倒相形见绌了。

　　说起来，先帝在位时，勤正殿也是富丽堂皇，唐何若即位后，大力提倡勤俭节约、朴实无华，勤正殿里凡是金银饰物全都融了，重新做成麒麟貔貅等祥瑞摆件送给神官们，还颇懂得投其所好，喜欢金器的神官绝不会拿到银饰。反观勤正殿里，只剩清一色的木器，别说金碧辉煌了，简直是简朴至极，要有人不小心闯进来，还当是谁的书房呢。

　　一片朴素中，只有唯一一抹亮色，就是勤正殿后的畅春园。每年孟春时节，仙帝都会在畅春园中举办流觞曲水宴席，大酬百官。畅春园内茂林修竹、清流激湍，舞榭歌台应有尽有，被唐何若原封不动地保存了下来。

　　楚兰笑走在去畅春园的路上，心中默念一遍设定，确定没什么记漏的，才略舒一口气。

　　他们这一趟下凡，不仅乱七八糟牵出业债怨魂几桩命案，更是牵扯到当年庄穆与陈梦樵之事背后真相，唐何若请他赴畅春园“聚会同乐”，恐怕不是“聚会”那么简单，也不知道到底乐不乐得起来。

　　毕竟，崔子仲一事结束后，庄羽寒和陈夜白的脸色可都不怎么好看。

　　“笑兄！”

　　楚兰笑闻声看去，只见迎面走来两个洞明院的同学，平日里和他关系不错，因此也没用尊称，笑嘻嘻地就和他打招呼。

　　楚兰笑也笑着回道：“两位早啊！”

　　一人嬉皮笑脸地道：“哎，笑兄今天怎么没和那位一起走啊？”

　　楚兰笑奇道：“那位是哪一位？”

　　另一人道：“庄小殿下啊！”说罢还很猥琐地与身边的人相视一笑。

　　第一人道：“说起来笑兄我可真是佩服你啊，庄羽寒那样的冰雪奇葩你都能跟他混熟，要是换我一个时辰都受不了！”

　　另一人道：“对啊，听说你还抱着他给嘴对嘴他渡了气！实在骁勇啊，听说之前有一个想碰他的小女官差点被他一掌捏碎手骨！怎么样，你没受伤吧，有没有中毒什么的？”

　　楚兰笑心中好笑，庄羽寒在他们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为什么会产生碰一下他就会中毒的猜测？

　　不过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地牢里抱过庄羽寒？嘴对嘴渡气这种操作更是完全没有啊！这种凄美中有一丝诡异的谣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楚兰笑正满心疑问，只听一个洪亮的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说时迟那时快，见状不妙，兰笑兄一把抱紧庄小殿下，只听庄小殿下轻声唤道——”

　　楚兰笑差点一口唾沫噎死自己。

　　这回他知道谣言是从谁那儿传出来的了。

　　柳乘风！

　　柳乘风身后跟着一群红衣少年，一看便知都是赤帝柳家的人，果然个个神采飞扬、俊美非常。柳乘风功课虽不怎么样，讲起这种故事来倒是绘声绘色、眉飞色舞，后面一群柳家子弟也听得入戏，迫不及待地追问：

　　“唤什么？唤什么？”

　　柳乘风搔搔头发，不好意思地笑道：“当时我旁边陈小殿下骂了一句人，骂的文雅又别致，我光顾着听他，忘记庄小殿下唤的什么了。”

　　柳家子弟不满足这个结果，嚷道：“你再想想！”

　　柳乘风摸两下头，忽地灵光一现，道：“哦，想起来了！好像唤的‘娘’！”

　　柳家子弟纷纷震惊，七嘴八舌道：

　　“‘娘’？是我想的那个词吗？”

　　“风哥你是不是听错了？”

　　柳乘风也自我怀疑，不确定地道：“那，那可能是‘娘子’？”

　　“‘娘子’？‘娘子’也不大对劲吧？！”

　　甚至有子弟作恍然大悟状：“噢，怪不得庄小殿下谁都不碰，专门要楚小殿下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楚兰笑实在听不下去，再让他们说一会，自己的性别与性向起码有一个要保不住，连忙装作若无其事地招呼道：“乘风好啊！这么巧你们也去畅春园吧！”

　　柳乘风看见他，也喜道：“兰笑兄早！”谁知他不仅没有被当事人撞见他在议论自己的尴尬，反而兴致勃勃地来找本人求证，道：“兰笑兄，我们正说你呢，当时庄小殿下究竟唤——”

　　“换成是你我也会救的！！就咱俩这个关系，过命的交情！”楚兰笑忙拍两下柳乘风的肩膀，生硬地岔开话题，笑着道：“你们先去，我随后来！”

　　柳乘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哦，好！”带着一群柳家子弟走了，老远楚兰笑还听到他们说：

　　“楚小殿下去干吗啊？”

　　“这还用问？当然是去找庄小殿下同去啊！”

　　楚兰笑眉头抽搐，觉得柳家人的脑回路实在清奇。柳乘风做司命官当真暴殄天物，如果生在现代，绝对是一位耽美大手。

　　正胡思乱想，迎面又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来人还未开口，笑意就已浮上眼眉，得体地行了一个揖礼，既恭敬又不显得过分谄媚。

　　“末官参见白帝小殿下。”

　　季九怜。

　　楚兰笑拱手回礼道：“怜兄，蘩花楼别后便未曾相见，诸事都还顺遂吧？”

　　季九怜道：“劳小殿下挂心。托小殿下和柳公子的福，蘩花楼财运案已经解决。小殿下在善福城结果掉财运案幕后之人后，香客的业债怨魂自行消散，彻底从命格簿上除了名，滞留在它们身上的财运也自动归位了。”

　　季九怜消息实在灵通。他一个小神官，明明身在赤叶城，却把他们几个四帝后裔在善福城的行动打探得一清二楚，不仅知道他们杀死了崔子仲，还自己推出了崔子仲与蘩花楼的关系。

　　楚兰笑道：“蘩花楼密室中的妖瞳，怜兄如何处置的？”

　　季九怜浅笑道：“烧了。”

　　楚兰笑惊诧道：“烧了？！”

　　那些眼球虽然长得比较恶心，说起来倒是受害者，不仅被刺瞎，还被活活剜下来。再说，眼球中残存着青帝观中庄穆屠杀香客的画面，倘若日后需要也是非常有力的证据，怎么就这么一把火给烧了？

　　季九怜看楚兰笑脸色，随即道：“末官怕留着这些邪祟夜长梦多，想着烧了干净。小殿下可是觉得末官此举冒失了？”

　　季九怜嘴上说自己“冒失”，语气里可听不出一点悔悟或后怕，脸上仍是笑吟吟的。

　　楚兰笑道：“哈哈，没有没有，就是觉得那场面有点赏心悦目。……那白拾音怎样了？”

　　季九怜道：“末官只负责调查财运案，白姑娘与此案并无关系，且尚不能确定她与蘩花楼内其它怨魂有无纠葛，所以末官能做的只是将此事汇报给仙帝陛下，之后的调查末官便无权过问了。”季九怜说罢，丹凤眼望着楚兰笑道：“小殿下很关心白姑娘？”

　　楚兰笑随口胡诌道：“那就好，白老板长得像我一位表妹，亲切，我还挺喜欢她的。我看怜兄和她也挺投缘的？”

　　曾经的楚兰笑与白拾音几人的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季九怜道：“真巧，白姑娘长得也像末官认识的一位故人。”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都不再追问。

　　说了这么半天，季九怜都没有主动提起那句“小心庄羽寒”，楚兰笑也会意地没有去问。季九怜这样九曲回肠的人，断然不会没头没尾地说出一句没有根据的话，如果他现在不提，那只能说明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或者，他不便在这里解释。

　　两人沉默片刻，楚兰笑状似漫不经心道：“对了，怜兄，其实我一直不太清楚，陈梦樵到底为何会被贬下凡间？”

　　这个问题从楚兰笑穿进来的第一天就困扰着他，可数数跟他熟的几个人，陈夜白自然不用说了；秦师齐、柳闻仙，问谁谁尴尬；柳乘风估计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米文丘更是当时在不在天界都不一定。他倒是曾问过庄羽寒这个问题，可当时庄羽寒只告诉他“灭国”，至于陈梦樵到底为何会灭国、怎么灭的国，都没来得及问清楚。现在有了庄穆与陈梦樵间这一层复杂的关系，再在庄羽寒面前提起陈梦樵，恐怕只会徒增他的心结。

　　思来想去，与陈梦樵没有直接关系，又通晓当年之事的，也只有季九怜了。

　　季九怜略显惊讶道：“小殿下不知道吗？”

　　楚兰笑道：“陈梦樵事发时我还在凡间，后来回到天上也只是校注郎，这事有点敏感，我也一直没机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