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影[刑侦]》雪寅

15、第 15 章

　　九月的尾巴上，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尤其是到了晚间，就算穿上件厚些的外套，也不显得夸张。可商场内的中央空调却是无法应对这狡猾的早晚温差的，每天从早到晚矜矜业业吹着冷风换着气，弄得进来的人们一会儿喷嚏一会儿哆嗦。

　　李泽芬倒是挺适应这种冷风的，或许是因为她的鼻梁比一般人高一些，又或许是因为她大半辈子都住在类似这样的空调不要钱的屋子里。

　　最近的长安风平浪静，没什么大案子，特侦队的排班也就显得人性化了许多。今天是周末，正好排到了李泽芬轮休。

　　特侦队不同于刑侦队那般，需要在接到报案第一时间出警，即便休息时间也得揣着手机随时待命。绝大部分到了特侦队手中的案子，要么是几个月几年前发生的，要么是擦上了“重大”两个字的边，被临时移交过来的。其中不乏有着跨城跨州的陈年旧案，得按部就班地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像是上次那样，从报案到结案都是经特侦队一手处理的，反倒格外罕见。

　　入职一个月来，李泽芬这个有着法医资格的刑警，除却参与了范昌和汪歌的尸检，其余都是在干最基础且枯燥的侦查工作，走访、问讯、查监控、看宗卷、琢磨尸检报告。每天算不上多轻松，也算不上多忙，反正定时定点上下班，过的足够充实。这突然一下来了个轮休，连着两三天没有工作，李泽芬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用上班，她一个人在那租的小房子里有些闷得慌，不想做饭，也不想吃完外卖后扔那油叽叽的垃圾袋。所以，干脆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出了门，打算在外头混到午饭晚饭都解决了，再回去。

　　为了避免遇上些一言难尽的“熟人”，李泽芬的午餐是在快餐店解决的。鉴于店里没几个人，她坐的地方又是个不起眼角落，所以她吃完后也没立刻离开，而是撑着脑袋靠在桌子上，望着外头发起了呆。

　　店里唯一的一个小电视，正好挂在李泽芬身后。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小，要是不仔细听，完全会被店内音乐覆盖。电视似乎是在播什么新闻，断断续续地可以听到类似“四日”、“公园”、“暴雨”、“楼梯”、“事故”、“世界气象大会”、“太子”、“大明宫”之类的字眼，李泽芬没太在意。

　　这家快餐店虽说生意不咋地，但所处地段却在这个购物中心的交通枢纽附近。李泽芬坐的地方，正好可以将外头的车水马龙一览无余。

　　带孩子来逛街的父母，打打闹闹吵吵嚷嚷的学生娃娃，黏在一起甜的发齁的小情侣……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祥和与温馨，但却都与李泽芬没什么关系。

　　斜对角网吧一样的小店里，走出了三两个学生。李泽芬只是随便瞄了一眼，结果未曾想到，竟然瞄到了个熟人——兰队的妹妹兰蕙。

　　兰蕙一出网吧，就将右边的小男生一巴掌摁在墙上，另一个巴掌举起手机挥了挥。小男生也不知道是被捏住了什么把柄，赔着笑哆哆嗦嗦地用自己的手机对准了兰蕙的手机。然后，输入了些什么。

　　虽然看不着，但李泽芬大致能猜到那是在转账。顿时觉得，这兰蕙比起他哥哥，倒是个更加有趣的人。她动了下嘴角，收回了目光，却不曾想到，兰蕙的火眼金睛竟然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她。

　　兰蕙告别“同学”后，直径向着李泽芬所在的快餐店走了进来。在甜品站点了些什么，然后，找到李泽芬面前。

　　啪！

　　“封口费。”一个小杯奶茶立在了李泽芬面前的餐桌上。

　　“兰……同学？”李泽芬歪了歪脑袋，像是不太理解兰蕙的话，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别告诉我哥。”兰蕙没好气地扔下了这么一句，然后，扭头就要走。

　　李泽芬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想要叫住她，但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

　　“兰队？”

　　“啊，小李，你现在在哪儿？接了个新案子，现场需要法医，你如果方便的话，我现在过去的路上接上你。放心，之后会给你补休的。”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给顶头上司留下了个自己视假期为命的印象，使得他硬要多此一举强调后面的那句。

　　李泽芬撇了一下嘴角，薄唇轻起：“好的，兰队，我这就把我的位置分享给你。”

　　放下手机，看了眼听到“兰队”二字后浑身僵了一下的兰蕙，然后，玩玩眉毛，发送完位置，收拾好包，戴上墨镜，站了起来。借着慢动作回头拿奶茶的空荡，将兰蕙那硬要用警告掩盖慌乱的表情仔细欣赏了个够，脑补了会儿同样的表情出现在与她七分像的兰钦脸上时的情景，这才尽兴地出门了。

　　十分钟后，兰钦开着局里的小破车到了店门口，兰蕙则早已不见踪影了。

　　李泽芬上了车。

　　“兰队辛苦了。”李泽芬客气地将没动过的奶茶递给了兰钦。

　　“啊，谢谢，有心了。”兰钦接过奶茶，放在了手刹附近的水杯槽里，然后，看了眼李泽芬，发现她自己的手里并没有东西，“你自己没有吗？”随口问了句。

　　“是你妹妹买给你的。”李泽芬的笑容很是纯真。

　　“我妹？兰蕙？”兰钦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惊讶变成疑惑，最后通通融为了愤怒，“那家伙又来网吧了是吧。”咬牙切齿了起来。掏出手机就想做些什么，但意识到李泽芬这个同事还在旁边，只好冒着内伤的危险将肝火压下，不再提这事了。

　　李泽芬看着兰钦的变脸，在脑海中给他配上对应的戏曲脸谱，自娱自乐了一番，脸上却一片波澜不惊，像是很识趣地任由兰钦将话题掐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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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停在了山间小道上。

　　因为这里是山上，为了尽可能减少对现场的破坏，警戒线被围得很广，一直到了石子路旁。两人在路边痕检队面包车那儿，留下脚印信息后，跨越警戒线，还需要提着工具箱走上一段山坡，才能到达尸体发现点。

　　看见李泽芬爬坡时略显吃力的样子，兰钦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但这一次却并没有帮她分担手中的重量，因为身体素质是刑警工作的本钱，他觉得她需要的不是“帮助”，而是“锻炼”。好在李泽芬本人也没有半点想要寻求帮助的意思，一直一言不发地自个儿走着，没有故意示弱博取异性同情，甚至还压制着吃力所导致的气喘，她这样这也省了兰钦那名为“绅士风度”的不忍。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李泽芬刚戴好手套口罩发网，一抬头，就看见了个33寸的黑色皮质拉杆行李箱。行李箱是放倒打开在地上的，但从草地上的痕迹以及行李箱上的泥土来看，这“打开”与“放倒”应该不是尸体发现的第一状态，而是后来人所为。

　　果真，“第一发现者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两人喜欢周末上山徒步，经常会走一些人少的山路。发现这个行李箱的时候，两人以为是路人落下的，所以打了110。派出所失物招领处民警来后，想把箱子先带回去，再发布认领公告。结果拖着箱子走了没两步，一只手从没拉好的缝隙里掉了出来，这才联系到了调查局。”方威简述着情况。

　　因为行李箱已经被彻底拉开了，所以尽管站在四米开外，李泽芬还是一眼便看到了蜷缩在箱子里的尸体。尸体的腐败现象并不严重，但不知为何，尸体本身却很脏。身上的白色吊带裙早已成了灰色，露在外头的胳膊、小腿乃至脸颊上，全是成分不明的污渍，双手指甲缝里都是黑泥。

　　可即便如此，从那金色的头发、深邃的眼窝、低平的颧骨和颚骨看来，李泽芬还是一眼就能判断出，她不是亚洲人。

　　“从一起装在行李箱中的护照等身份证件来看，死者的身份基本可以确定了，莫妮卡·加西亚，38岁，米国公民。目前还不知道她是否与近日来唐参加世界气候大会的米国代表有关，但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大会举办城市的长安，死了一个外国人，处理不好的话可能会变成外交事件。”方威解释着，“刑侦队手中还有着别的案子，所以上面将这个交给了我们，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查明真相，逮捕凶手。”

　　“啧，宰易那小子倒是滑溜，遇到这种烫手山芋了，就一个劲儿的往咱特侦队推。”张卓斌转着个本子，从一旁走了过来，“第一发现者夫妇那边的情况，我刚刚去了解过了。他们将自己的车停在了山脚的休息站，是一路步行上来的。现在正在让派出所帮忙查休息站的监控，看能不能与供词吻合。负责失物招领的那俩兄弟，也已经把执法记录仪的卡交给了我们，回去可以通过录像核实一下口供。”

　　李泽芬将基本情况听了个大概，然后，提着工具箱走到了尸体旁。

　　直到走过来细细看，李泽芬才发现，死者手臂与小腿上的污渍，应该是干了很久的血液与灰烬混合而成的。血液来自她手腕脚踝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后，本人拼命挣扎所导致。

　　李泽芬从尸体手腕脚踝的伤口处，取下了些掉落的皮肤组织，分别放入试管。然后，开始检查尸体的口眼鼻。

　　“脱水？”她自言自语了一句。

　　然后又开始检查尸体的四肢和躯干，这里戳戳，那里碰碰，时不时还从上面取下些什么收集了起来。

　　“是死后塞进来的……”

　　接着又在几名同事的协助下，将尸体从行李箱中搬了出来。先让痕检拍完照，检查了会儿行李箱底部后，才又回到尸体上。

　　初步尸检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等李泽芬再次站起来时，她已经有些眼前犯花了。不过好在她早便习惯了这项工作的附带作用，也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在场的人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站起来是那虚了一下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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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案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