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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不方便。”
      四个人只要了三间上房,她执意不肯分居,这样说起来很奇怪……哪有成年的未婚男女住在一起的。可云无月不是这么想的,北洛在她眼里就是小孩子,这点无伤大雅的别扭也没有放在心上。
      北洛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就在隔壁也不行?”
      “你很介意?”云无月似是不解,“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这是什么意识流的解决办法,不行,你到底是个女孩子,我不习惯。”
      “我已经活了四千年,早已经不是什么‘女孩’,你甚至可以把我看做祖——”
      “停!”北洛完全可以猜到她要说什么,但是不行,他不想听,于是只能暂且妥协,“你睡大床,有屏风隔着会好些。”
      屏风上是妙笔山水画,做工不算贵重倒也算雅致,云无月还是拒绝:“我不需要睡眠,你旅途奔波,身体又只能算人族中的强悍,不必太顾及我。”
      “没必要,但可以,而且你——”
      “客官,要热水吗!”门外响亮的招呼声打断两人的对话,相顾无言一刻,又被更高声地问了句,“客官要吗,没吩咐我便先下去了?”
      最终北洛要了一桶热水。
      泡在浴桶里时神经还是紧绷,想到云无月还在一个屋子里就觉得怪怪的,过了会捏捏眉心苦笑,怎么拘谨的反而是他。算了,以后这种日子指不定多的是,早点习惯也好,云无月都不扭捏,他跟自己较什么劲。
      吹来一点凉风,窗户又被合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北洛那么在意,大概是因为人族的……害羞?云无月看着天上的星星,将这个词与北洛联系起来后,就变得格外引人发笑,以至于她自己都没发现脸上多了几分温柔,比烂漫星光更为炫目。
      是个很优秀也很聪慧的孩子,但和岑缨给她的感觉还是不同,比之对小姑娘的爱护,对北洛更多了一份平等的欣赏,随后欣赏渐渐变成了喜爱,不管看他做什么事,都觉得颇合心意,与他闲聊也不觉得无趣。
      像小时候去轩辕丘的感觉一样,缙云不赞同她跑到外面,那里有很多危险,但是一方面她尚且懵懵懂懂,不太明白缙云口中的“人心难测”,另一方面源自幼兽对万物的好奇心,就像人间也会说小孩子记吃不记打一样,即便经历了许多坎坷,她也是喜爱着这个世界的。
      轩辕丘的人很多,在她印象中比任何地方都多。而且那里的人很幸福快乐,脸上常带着笑容,他们手中的贝壳很漂亮,随身带着精致的兽骨兽牙,她从前都不知道,这些可怕的东西可以被打造成这么漂亮的样子。
      她虽然躲躲藏藏,但是那些人的笑容也会感染她,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来往的人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现在记起来,大约是丰收,大人,开心,婚嫁等等,喜悦从他们单薄的身体中溢出,蓬勃的希望聚集在那个小小的“国”里。
      很开心,很满足。
      现在想想,许久没人给过她这样的情绪了,北洛的出现却让她重温了许多幼时的感触,到底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可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呢。

      北洛打开窗子,云无月长裙上的轻纱刚好被风扬起,她整个人顿时被云雾遮盖起来了似的,那阵风很悠远,他便无端多看了几个瞬间,心里顿时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一直在。
      这样的想法没有任何来由地撞过心脏,那里顿时酸涩不已,而后又小心翼翼地雀跃起来。像是剜去多年缠身的腐肉,新生于希冀之中。
      “你好了?”
      “嗯,冷吗?”
      云无月不知道怎么回答,外面冷吗?这个时节和气候,不算寒冷,只是风大了些,而且她也不是人族,成年后又怎会因为风雨而难受。可这个问题又叫她难以回答,北洛不是第一次问这种问题。
      问她喜不喜欢花,问她要不要吃果子,会把给她用的东西清理干净,会在决定让她睡床时检查客栈的东西是否整洁。无论她是否强大,无论她是否年长,都一如既往地关照她。
      “不冷。”她这样回答,又接了一句,“这里很舒服。”
      “给你叫了热水,我在外面等你。”
      “嗯。”
      一缕轻烟与他擦肩而过,北洛双手一撑翻到外面,还顺手把窗户推上了。旁边的阁楼视线还是矮了些,他就爬到客栈楼顶上去,从这里可以看到阳平的芦苇荡,再遥遥收回,零星的灯笼挂在楼阁外,一片安宁。
      阳平不比鄢陵华美奢侈,这里的书香气更重些,那些隐约透出来的烛光大概就是学子在悬梁刺股。想想从离开栖霞到现在,从一个普通以狩猎为生的山中青年变成王,肩负着责任去找人办事,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现在想想都怅然。
      北洛闭上眼把自己摔在瓦片上,思绪放空后轻松多了。
      过了半晌,云无月轻飘飘地落足在他身边,温热的水汽从她的发尾氲出,看着北洛疲惫的脸庞,侧坐在一边低声说:“我好了。”
      “嗯。”北洛睁开眼,指了指天上的星星,“明天天气会很好。”
      “你会看星象?”
      “最粗浅的,听务农的人说过一些,都是摸索着规律变化来的,你没关注过?我看你很喜欢一个人坐着看天,对这些的变化应该更了解。”
      云无月也望向天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每天都一样?”
      “交手的敌人不同,看过的风景不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
      “这样想不会觉得太无趣了吗?”
      云无月低头思索了片刻:“我……本就不太懂有趣和无趣的划分,以前觉得很有意思的事物,百年后再去看,又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何悸动了。大概世间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从草木,到金石,至于情感,都会渐渐枯萎或磨损,甚至如你所说,星空变化都有不同,或许日月行走也有偏移,我只是个过客,见证了事物的兴衰,无所谓是否得趣。”
      北洛听后久久无言,他一直知道云无月和寻常人不同,她太过冷静和理智,哪怕展露的些微情绪也只是一晃而过的流露,原来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吗?真的作为见证者的话,这样不偏不倚,反而更为珍贵,只是他觉得遗憾而已。
      他无言以对,云无月也不再说话,两人的发丝干透后就回屋休息了。
      北洛躺在榻上,看了一眼屏风,内心愈发柔软。
      不用睡觉的云无月靠着枕头,本以为自己不会睡着,没想到不到半刻钟就沉眠。
      睡觉这种东西,没必要,但是可以。

      岑缨起的居然最早,等北洛和云无月推门的那一刻,正好碰上想要敲门的岑缨。上一秒还笑盈盈的岑缨顿时愣住了:“你们……?”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最后是北洛轻咳了一声:“刚刚我们在说事,怎么了。”
      很好忽悠的小姑娘就这么被忽悠过去了:“这样,我刚刚去买了点早餐,师兄说阳平有家包子铺很棒,我想着带点回来给你们尝尝。”
      “你有心了。”云无月接过岑缨递过来的热乎乎的面食,觉得心里也暖了许多。
      北洛看她们这样直接把门敞开:“一起吃,顺便说说阵法的事。”
      “好啊,就是像之前说的,我不太帮得上忙。”
      “我记得,但你不是感兴趣?我可以给你讲讲那边的事,或者云无月给你讲。”
      “天鹿城那边的事云无月也知道?对了,你们都是一路的,家在一个地方也不稀奇。”岑缨说完,云无月就摇摇头:“我对天鹿城有了解,但那不是我的家。”
      北洛没有接话。
      “天鹿最大的盛典就是猎仪,每只辟邪会在成年时参加猎仪,狩猎越多越强的魔族,越能证明自己的能力,也会受到王族越多的封赏重视,得到更多的仰慕欢迎。猎仪都是王族无偿为辟邪们举办,繁花铺街,金石为屏,有卫队帮参加猎仪的辟邪扛起猎物,游街后于焰坛焚烧,残留的魔核由巧匠动手制作成链,留作收藏。”
      “其中最盛大的自然是王族的猎仪……”
      “听起来很厉害,天鹿城的辟邪都能随随便便就击杀魔,那北洛的猎仪一定很盛大吧。”
      在岑缨眼里北洛很强,可是……云无月看了面无表情的北洛一眼,对岑缨摇头:“我错过了,没有看到,不过我想,应当是十分繁盛的场面。”
      云无月话说的模棱两可,十分委婉。她当得上心如明镜这四个字,可以把话说的堵死人,戳着痛处钉钉子,也可以和缓到别人心底,小心呵护浅薄的自尊心。

      大阵的事岑缨说可以找她的老师葛先生帮忙,只是那位先生近来嗜睡,午后才会醒来,于是几人准备先去干点别的。
      “现在还早,可以直接去黄帝陵一趟。”
      “嗯,好。不过沿路也有阳平的小吃,你们也可以尝尝。”岑缨很快从旁边买了几块面糖,“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我很喜欢吃这东西,要不要试一试?”
      北洛扭头:“小孩子才吃这玩意。”
      “谢谢,”云无月接过来咬了一口,认真地品尝后回答,“尚可,北洛的果子好吃些。”
      “唔,虽然不能比,不过硬要说的话,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小孩子·云无月对着北洛点头:“确实是小孩子会喜欢的东西,你也来点。”
      “……”
      在云无月眼中,北洛也是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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