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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我会害怕 ...

  •   在豆芽又一次带着伤回来给她送饭时,长平并不感到意外。她落下眼睛,在白净少年不再白净的双手上顿了一顿,而后轻轻露出一个笑容。

      “赢了吗?”

      少年愣了一下,他那形状圆润的黑眼睁大时尤其可爱,而后面色红了红,豆芽低下头,只小小声地嗯了一声。

      不消他说,长平自己当然也能看得出来,她甚至足够从豆芽外露的伤口上,判断出当时是怎样的场面。兔子反咬的这第一口,想必相当得狠。

      她替他感到欣慰。这种感情本不需求任何回报,不过,要是说在得到回报时,长平的心中完全没有窃喜,那倒也是假的。

      少年绯红着的、闪烁着喜悦的面颊低了下去,他捏紧了青白色的手指,似是在犹豫些什么。长平并未催促,她知道这类人催促不得,便只是一如既往地吃着她自己的那份饭食,充实胃肠,维持着这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派上用场的筋骨。

      等到少年将写好字的纸递到她眼下时,长平才施施然看了过去,可这一看,便不住睁大了眼睛。

      “大人,您在寻找的那个人,就住在不远的地方。”

      而长平只和他提过一次自己有在找人,她完全没有想到豆芽竟就此记在了心里。长平有些惊讶,可这对她而言仍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抓住了豆芽的袖子,一时之间,她连对方不能说话的事都忘了,急切地问道:“他在哪?不,他还好吗?”

      已经有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了,长平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楚瑜的安危,不给自己因过度担忧而陷入消沉的机会。可仅仅是这样的逃避,就已经在折磨她,故而此时,长平追问着豆芽时的声音都有着滚烫的颤抖。

      像是知道轻重缓急,豆芽没有抽开手,而是很快地写道:“他和您的处境差不多,身体上没有大碍。”

      看到这里,长平胸口放松下来,数日来第一次松开了那口不知何时起就一直提着的冷气。

      “对不起。”紧凑的清秀小字紧接着写着:“我很早就知道那人的境况了,却一次也没有告知过大人,让您白白担心了这么久。”

      长平见此,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心中有些暖意。说真的,她没想过对方会愿意把这些事告诉她的,毕竟这可能反过来威胁到他自己本就不好过的日子。

      如果在平常,还在她自己的地盘上的时候,长平是说什么也不会让这样一个病弱少年来替自己担上风险的——她根本不会让其掺和进事情中来。可眼下,豆芽儿却是她除颜琉之外,能和外界沟通的唯一仰仗,她不得不狠心一把。

      心中隐痛,长平一边温柔地摸着少年光润的黑发,一边轻轻地说:“不要道歉,是我该感谢你才对。你本不用对我坦白的,但是你这样做了,谢谢。”

      少年贝壳般可爱的耳廓都红了起来,他的头更往下低,湿润的眼神偏移开来,银白的牙齿轻轻咬住了下唇。

      看这副模样,或许这孩子的一生里,还从未有谁这样肯定过他。不知怎的,这副模样让长平想起了最初遇见的颜琉。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尽力给了他安全感,已经暖化了些许禁锢着他心房的坚冰。可最近长平不再那样自信了,或许,无论她怎么做,都终究是不足够的。

      将心中这些破事暂且搁置一旁,长平故意当着豆芽儿的面,以撕成手掌大小的纸,艰难地拟了一封信。地方虽小,可她尽力提到了所有想问的问题。将白纸一卷,长平把信递到了眼神有些许慌乱的少年掌心里。

      她说:“我知道这很危险。如果你选择将这张纸交给你的上级,我不会责怪你。”

      豆芽显然明白了过来,眼前的女子想要自己做些什么。他单薄的手掌抖了起来,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捏紧了纸卷。

      长平放下了心——这种放心让她羞愧。

      少年很快地写道:“大人待我很好,我是绝不会出卖大人的。”

      他落笔时分外用力,语尾落下重重的墨点,在雪白的纸张上洇开,更显触目惊心。

      “无论如何,记得小心为上。”

      她最后叮嘱道。这卑鄙得叫她自己的心都为之揪紧的漂亮话,少年却真的听了进去,为她轻飘飘的关心而亮起了清澈的双眸,让长平的良心难安。

      ……虽然放下了一件心头大忧,可这一晚,她注定是睡不好了。

      ————————————————

      长平送走了豆芽儿,焦急地等待着楚瑜的回信。但比回信来的更早的,是她暂时不知该怎样面对才最好的丈夫。

      颜琉面色很好。若不是她看错,他这几日来,气色甚至越来越好,落在澄澈如湖的水银镜子里,更衬得许久没有照到阳光的盛长平自己,苍白得有些陌生。

      她的郎君倒是不觉得长平的这副模样狼狈——也说不上是不是个好消息。他刚一进门,就依恋地环绕上来,比常人冷上许多的体温倒是一如既往,像一条沉重的蛇。相当美丽的那种,或许有滑腻润泽的鳞片,和优雅的、金属色的竖瞳。

      盛长平迷迷糊糊地这样想着,对方的绵密撩人的热情,让她的思考有些凝滞了。

      她的手虽没当真用力,可也在他的胸口推了一推。颜琉确实听话地停了下来,可他水一样的眸子里却几乎孩子气地写满了渴望,即使明知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长平却本能地感到了愧疚。

      “等等,我是有事要和你说……”

      这显然是错误的选择。因为清楚自己不是被拒绝了之后,颜琉的眼里重又溢出喜悦,他湿润柔软的嘴唇,蜻蜓点水地吻了吻长平的鼻尖,声音也同裹了蜜一样的温软香甜。

      “长平,”单单是这个撒娇似的声音就叫盛长平的骨头一酥:“能不能等会儿再说?”

      他狡猾地没有等待长平的答案。像是单单嘴唇的接触还远远不够,颜琉近乎于异常地渴求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囚服的样式古怪,可他聪明的手指仍然找到了去处。

      很难说是因为二人终于开始了肌肤之亲,还是因为这对她而言糟糕透顶的囚徒生活,颜琉比从前要主动很多,要知道,最开始的颜琉甚至连回吻都缩手缩脚,而现在……

      怎么说呢,她理应感到困扰的,可心中某个更坦率的角落里,却在雀跃地对这样的改变表示欢迎。

      ……

      …

      要等过了一段时间,颜琉那漂亮的脑袋瓜子里才听得进人话。他仍然将自己执拗地窝进盛长平的怀里,而后者本能地拍着他的头发,清楚自己理应表现出愤怒,可几次试图皱起眉毛都失败了之后,就放弃了表演的尝试,从善如流地转而享受了起来。

      大约终于对自己表现得有多强硬后知后觉,她的郎君在她怀里闷闷地道了声歉,耳朵都红了起来。而长平直直地盯着那瓣蜜桃色的耳朵,觉得颜琉倒还真和豆芽儿有些像,至少羞涩起来的模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

      她下意识地挠了挠他的下巴,说:“没事,我知道你只是想我了,我也一样。”

      “……但你不肯和我一起住。”

      从颜琉僵硬起来的眼神来看,他似乎只是下意识地将这想法说出了口,而这甚至吓到了他自己。

      长平一头雾水,不懂他在怕些什么,只能又把人揉了一揉,放轻了声音,回答道:“那不代表我不想。只是,眼下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应对好了,以后才有长久相伴的机会。”

      颜琉没说话,可那仅仅只是担忧自己的回答触怒与她——长平虽看不懂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不懂是什么让他这般想得,可她至少能看懂自己郎君眼里隐隐的恐惧,和深深的不赞同。

      “…长平,你先前想同我说些什么?”

      即使长平也看得出来,这是在明显不过的在转移话题。她看着对方的眼神,本想第一时间告知对方自己找到楚瑜下落的好消息的,忽然又犹豫了。

      本能告诉她,那未必是个好选择。

      再等上一等吧。

      于是,长平开了口,声音中的喜悦有些发沉:“是我身边那孩子的事,他将我教的东西派上了用场,我很为他高兴。”

      这是实话,无论如何,长平不会骗他。

      “没有别的要同我说的么?”

      她猛地抬起了头,正因心中发虚,而几乎无法正视对方那双,不知为什么这样迫切的眼。

      可颜琉没理由知道她发现了什么,那应该是她与豆芽儿之间的秘密才对,何况,她这本来也不是在骗他。所以长平沉下了心,点了点头,沉稳地答道:“没有别的了。”

      颜琉便冲她笑了笑。他方才也是在笑着,可现在的笑容却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就好。你的处境是这样,每发生一件小事都叫人担心,所以,请什么都别瞒着我。”他捏了她的掌心在手中把玩,垂下了眼,轻柔地说:“我会害怕的。”

      他说的话语半点也不轻松,表情却轻飘飘的,有种难以形容的虚幻感,像是摸不着的云,让长平的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慌。

      赶在她出言关心之前,颜琉冲她弯了弯眼睛,方才微妙的气氛一扫而空,他语气轻快地道:“长平,我上次说了要带你出去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外出归来,我也正式开始放假啦,恢复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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