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十四年》鱼海钠

99、联烯膦酸酯

　　父亲的大部分医疗费是可以报销的。大桓和大妹、姑父轮流去跑，办手续。父亲的丧事，因为很多人体谅，收入了一两万元。父亲单位有抚恤金、丧葬费，还有遗属母亲和奶奶有每月两百的生活补助，大桓还跑回学院开了个证明，回复是学历太高，不在子女教育补助范围内。母亲一下子有了几万元的进账，姑姑叮嘱，这笔钱一定要收好，母亲的唯一指望，防火防盗防小人。因为于槿有传销的前科，大桓提醒母亲一定要防范她，兄妹们一开始就闹不团结。
　　于槿说，原来的一位高中同学正在追求她，在江苏工作，没能赶过来。两人每天都通电话。对于下一年的工作，于槿还没有想好。她是先天近视加散光眼，书读得多，经历不太顺，有点呆气。有一天，她一个人在街道上悻悻然走路，东张西望，往一户人家屋里多看了几眼，那家人亲戚说，这人是不是神经啦。主人倒是熟人，连忙说，不要瞎说，这姑娘眼水不好。传到母亲耳朵里，又是一阵牢骚。
　　国红哥的妻子胃里长东西，去县医院做手术，大桓和于梅一起去看望，手术顺利，病跟病不一样。于梅自第一个孩子夭折后，两三年不见怀。大桓家邻居出了一个八十年代的大学生，一位知名的中医专家，他这次过年回家，母亲让他们夫妇去求个方子，这位医师是张志伟的本家叔叔。好好的事又弄出一场生气，因为张志伟态度很消极。
　　开年后，没有去处的于槿跟着大表姐去了广东，未来的表姐夫有一间较大规模的工厂，于槿过去做行政和文职工作。小妹于株跟着小姨家的表妹，去了深圳富士康。这位表妹在大桓家寄养过一段时间，闹得很不愉快。大桓问小妹，会不会以前有宿怨，这一去要吃亏。两个妹妹都坐上南行的列车。
　　新的一年，给老师拜年。韩老师提到，蒋老师、沈老师和他硕士阶段是同一门下弟子，一起去看过导师了。韩老师在实验室看到大桓气色不佳，就随口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大桓说，我父亲去世了，开始嚎啕大哭。大桓心想，希望导师能看在自己如此不幸情况下，出于恻隐之心，在课题安排上，给些高效、有用的建议。后来发现一切毫无改变，算是白哭了，只有靠自己。
　　在看过了生死后，大桓决定把旧电脑换了，换台笔记本，虽然很花银子，但这不算什么。大桓让林红阳陪他前往，心理价位在4000元左右，要独立显卡，好打游戏。学校大门外面就是电脑城，各种品牌电脑的展位是鳞次栉比。因为联想收购IBM的笔记本业务，改名Thinkpad，据说品质不错，价格稍贵。大桓选择了一款E40系列，2G内存，512M显卡，250G硬盘，处理器比i3低一档，价格谈下来是3800元。一起去的阳一干脆就买了款i5的明基，贵500元。卖完电脑，大桓和阳一在韩老师办公室联wifi上网。晚上叫上林红阳，三人去喝酒。大桓淘汰下来的那个台式电脑让张志伟带回去交给于梅了，因为故障频发，他们又不善维护，没用多久。
　　室友吴源说大桓新电脑不错，要给女朋友买一个。联机打Dota时候，再也不会出现一群人施法，卡的不行，然后就挂掉了的现象。吴源的女朋友是他研究生同学，感情稳定，正忙着找工作。这个吴源让人腻烦的地方就是见缝插针，和女朋友在宿舍厮混。大桓有时候准备回宿舍，从外面看，窗帘拉上了，又出去晃悠好一阵再回来。这种事发生多了，让老光棍大桓心里不是滋味，吴源说给你介绍女朋友，直接拒绝了，怪谁来着。
　　韩老师手下有十来个弟子，跟杨老师一起开会费时费力，两位导师又存了些芥蒂，韩老师干脆另起炉灶。每周三晚上，在一个多媒体小教室召开组会，要做文献报告和实验进展报告，文献报告每个月轮一次，实验进展报告两周一次，频率还是很高的，取消英文文献报告。现在是韩老师的一言堂，他脾气又长了些，没有进展的人经常被一顿痛批。
　　大桓终于决定跳出老师设定的范围，只要做小分子催化，弄出个新反应就行了。大量的文献和国内的马院士对联烯酯的研究做了大量工作。大桓也想合成出底物联烯酯，有一篇1980年代的老文章介绍了联烯酯的合成，利用Wittig反应，用到了减压蒸馏。大桓算是闻到了那股独到的臭味，有东西生成了，但是通过蒸馏，得不到什么产物。大桓还是手艺太糙了，重复不出实验。后来几个师弟就是利用高活性的联烯酯做反应而一飞冲天的。
　　既然得不到联烯酯，那就做联烯膦酸酯吧，这也切合韩老师磷化学研究的本色。联烯膦酸酯利用炔醇和亚膦酸酯反应制得，倒是挺稳定的，能以较高纯度制备，成品储存条件并不苛刻。大桓忽略了一个问题，越稳定的化合物越难进行反应，又是给自己挖坑。
　　IKEA的奖学金，好几位博士轮番上阵，做总结报告，有五人出类拔萃，获得了首届“IKEA”奖学金，其中就有阳建。他邀大桓一起去买运动服和鞋，大桓没这个预算，也就看着他买，总是说好。
　　刘炜晚上在操场上锻炼，倒退着行走，结果把一位老大爷给撞倒了，这位老大爷可不得了，长期在医院里治疗，是个药罐子。他儿子闻讯赶来，把刘炜证件扣了，争吵了好一阵，让刘炜拿2000块钱私了。刘炜找相熟的几个同学借钱，大桓听说，借给他500。刘炜还是做熟悉的除草剂，专利也出了，与之相比，大桓觉得现在自己的实验设计都是花架子。
　　大学同学成松又过来玩，这次带来新的女朋友，这位姿色可人。大桓心想，真有你的，那位瘦瘦的戴着眼镜的小况老师了？瞅到一个机会，问了他，他说读研去了，叫她不去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位美女学英语的，文凭不是很正规，在外面做培训。她一见到大桓就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大桓婉拒了，他想毕业了再谈，对于月菲樱桃还是没有死心。成松带着女友到处逛，大桓没有陪同，晚上一起吃个饭。成松后来寄过来女朋友六级证书的复印件，说原件搞丢了。大桓找那些□□的贩子，照编号做了一个，寄给他。
　　大桓有天想起原宿舍的吴明书，给他打个电话，问下近况，他说我们可以通过□□聊的。但大桓不喜欢上□□，长期不在线，这样老朋友就慢慢流失了。现在的交往圈子非常窄，没有友情的滋润，而实验又是困难重重，心情非常郁闷。
　　母亲自父亲过世，有点伤心过度，姑姑过来陪她睡了十几个晚上，她一想起来就流泪，又没有什么文化，对于鬼神之说有三分当真，觉得父亲鬼魂留连不去，自己被魇住了，睡到半夜，总会被惊醒。姑姑也是暗自担忧，也不是小孩了，这样闹下去如何是好，千难万难，家里的担子还是要她来挑。先以为只是心理问题，但母亲五六十岁人了，以前也是劳累过度，积累了很多病灶，现在是一一显现。外婆是高血压发病去世的，母亲也受了遗传，以前不显著，这个时候也露出端倪，经常神经性头痛，与之相伴的还有失眠和一些炎症。
　　那半年，母亲身体一直不见好，田里的事都是姑姑和姑父帮着做，去医院检查，连新到的核磁共振仪也使用了，没发现要命的病的征兆，但人总是心神恍惚。奶奶说，是不是中了邪，要不要找几个土巫信下迷信。被姑姑喝止了。
　　这家里境况，让大桓看着也丧气，五一回了趟家，除了自家的事，又触了霉头。话说邻居家的国青，和大桓一个学校毕业，他是专科，学计算机的，大约父子都争气，在省城买了套房子（若干年后，那是多少倍的增值），随后又结了婚，国青大一些，两人不是同学，大桓也就没凑那个热闹。他妈喜欢带着漂亮媳妇上街，倍有面子。大桓好好走着自己的路，国青妈坚持认为大桓用轻薄的眼神和有意挡道的举止亵渎了人家的娇妻，一阵怒叱，要跟大桓理论，可真是见鬼了。大桓空有学历，老光棍一条，在别人眼里，你有猥琐的动机。国青的幺叔是本地有名的混混，他哥过得太得意了，觉得气不顺，倒是真找他家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