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流浪记》哒哒不说话

9、第 9 章

　　王子游睁着眼睛望着这赤裸裸的事实，无尽黑夜，天边的月光似是怎么样也照不满这大地，虽肋骨和胳膊都断了，内心的冲击和不安却淹没了这一切，他像是个落了水的孩子，冰冷的河水时刻提醒着他刺骨的事实，随之而来的窒息感却不容他昏过去。
　　救.....
　　一个字深深卡在了喉咙，他有些混沌的想，救谁？
　　元昭一手拎着佟掌柜，两只手合成的掌刀就在他脑袋上，思忖道：“该往哪里下刀呢？你放心，不会让你那么痛快的，这里先划一刀呢—还是这里？”手刀从佟掌柜的胸口挪到腿下。
　　“要不这里吧？”说完用手刀戳了戳佟掌柜的脊骨，正要一刀戳入的时候。
　　只见胸前突然冒出了一根杆子还带着些许白色羽毛，接着那杆子便从后背用力横着在胸前划了一道，衣服带着皮肉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血顺着杆子渐渐流出，被撕碎的衣服捶下，露出一片小腹，而那小腹上，竟有一张凹凸的人脸闭着眼。
　　元昭顺着杆子的来源回头，只见垂着一只断臂的王子游瞪着他，目露凶光，眼白撑着眼睛，瞳孔缩至最小，嘴角还不时顺着血，一脸惨败的样子却大笑着，道：“可别小看我。”
　　说完从元昭的头顶翻身一跳，落在胸前的竹竿，竹竿受着王子游的重力向下压去，元昭一个踉跄歪身栽倒，半跪着勉强撑住身子，王子游顺势握住前段的竹竿又往自己身前拉了点，那竹竿顺着元昭的心脏摩擦了过去，血液滴在了那稚嫩的小手上。
　　“说了，滚出去。”王子游送了握着竹竿的手，抬手便是一拳砸在元昭脸上，“也说了，别、动、我、义、父——”
　　佟掌柜：“阿游....你....你....你别管我了...我对不起你啊....”他不知该怎么说话，只是两行清泪不住的往下流，被折断四肢刚刚接上，余痛还未散去。
　　元昭挨了一拳，可脸却丝毫未动，吐出一口血，道：“呵，我承认，你和你那窝囊的爹娘有点不一样，少了些自知之明。”
　　一根小小的竹竿并没有奈何得了元昭，他却笑得更起劲了，手刀一举，直冲向佟掌柜的脊背，元昭眼疾手快，双手扒住那手刀，一口咬在手刀和手臂的衔接处，努力摇晃着身躯不让手刀落下，或者，不落在佟掌柜身上。
　　元昭用力的甩了甩手，道“你这小鬼怎么回事？不是看到妖怪就恶心吗？松口——松口！”
　　王子游死活不松口，咬得更狠了，只觉得自己的牙都要掉了。元昭只得松了抓着佟掌柜的手，两只手成拳往王子游身上砸去，两拳下去王子游的脑袋上便流了血，血没入口中，却丝毫没有松动，眼中留下的血似两道眼泪，却那么的坚定，要知道，他也才是一个七岁的少年。
　　元昭没了耐心道：“松口，松口！你这是找死——”，两只砸向王子游的拳头顿了顿，化成了另一把手刀，直接向王子游的后脑勺刺去，佟掌柜大喝一声：“住手——”，自己撑着半摊的上身抱住了元昭的那只手刀。
　　元昭半蹲着，一只手臂被王子游狠狠咬着，而且这娃狠得厉害，钢铁般的皮肤竟被咬如了几寸，一只手被佟掌柜缠着，无可耐烦急了：“你们什么情况？啊？这种亲情戏码五年前就演过了现在还要再演一遍？不腻啊？”
　　说完王子游感觉自己身边有一阵风，自己垂直向地上落去，背后突然湿了一大片，佟掌柜闷哼了一声，“咯嗒”，不知元昭戳中了哪处，王子游只觉得背后的佟掌柜像是化了般掉在了地上。
　　他愣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眼泪夹杂着血泪含糊在嘴里，又苦又腥。
　　他只觉得自己一下上身一下下降，后背湿了一大片，佟掌柜开头有几声闷哼，接着便再也没有了，只能静静的听着元昭在他耳边说：“该死！该死！”
　　不知元昭又戳中了什么，王子游已经感觉不到背后的动静了，一股凉意从脑浇到尾，方才确认义父是自己最讨厌的妖怪时只是没入河中，这次却像是沉入了海中的深渊，再也保持不了清醒了，他松了口，却仍盘在元昭手臂上，仿佛松了手什么东西就要丢了一样，脑中只有最单纯的一个念头，眼泪唰唰唰的流下，磅礴地闭上了眼，大哭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啊————不管是谁，求你们了—————啊啊啊啊啊——快来救救我们！”
　　“救命啊————哇啊啊啊——义父————义父他要不行了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求求你们，我来世做牛牛马报答你们————啊啊啊啊啊——救救我们吧——”
　　一阵清风吹过，王子游忽然感觉自己身子一轻，飘飘然落入了一个怀抱中，带来一股青草的香味，他紧张的身子稍稍舒缓了下，紧接着，面前有两张脸的元昭便被弹出了数米之外，只剩下了腹部的脸和连着脖子的一个脑袋，和佟掌柜不同的是他爆出的并不是血液，而是浓稠的黄色浆液，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却一滴都没有溅到王子游身上。
　　“嗯哼？此话当真？来世当牛做马报答我？”王子游只听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过，接着自己便翻了个身，被人双手撑着腋下举着抱了起来，这次才感觉到断了的手臂和肋骨传来的疼痛。
　　“七岁的孩子怎么整天想着就是杀妖怪，明明刚才哭的样子才更加可爱。”
　　这居然妖女一来就嘲讽他！
　　“咦，胳膊断了啊？呀，牙齿也掉了一颗？”
　　王子游一时脑子空白，睁着大眼睛望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妖女.....”
　　“嘎达”，祈愿脚底下踩爆了元昭方才断了的一只小腿。
　　王子游立马改口道：“姐姐！神仙姐姐！”
　　方才情急，祈愿此时并没有戴斗笠，露出完美的一张脸，笑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接着王小少爷又深思了几百遍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就被轻轻放到了地上。
　　咦，胳膊接回去了？
　　王子游扭了一个手臂，就是肋骨还有点疼，不过不碍事，他急急忙忙跑到倒在血泊里的佟掌柜身旁，衣服被戳了个稀巴烂，□□上全部是血窟窿，却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慢慢的愈合。
　　“义父。”他小手不知该往哪里放，轻轻叫了一声。
　　“呼...”脸朝下的佟掌柜动不了身子，却勉强呼出了一口气，“阿游....”
　　“义父！义父！”王子游小手抓住了佟掌柜的衣角，笑着掉出了眼泪，冲散了脸上的血迹。
　　“你...竟然还愿意叫我一声义父？...我可是妖怪啊....”
　　王子游抹了一下眼泪，笑了一笑，用稚嫩的声音道：“义父就是义父。如果义父是妖怪，那么我就是义父养的小妖怪，专打那些要欺负义父的坏妖怪！”
　　佟掌柜一时百感交集，自己遮遮掩掩五年了的真相，含着愧疚含着恐惧，而这些愧疚和恐惧全部化成了爱，也化去了王子游心中对妖怪的偏见和憎恶；一声‘义父’，也化去了这五年来看不见的隔阂和有所忌惮的呵护。
　　“活死人什么的真厉害啊....这样都不死。”祈愿蹲在王子游身边，用手撑着脑袋道，说着望向王子游：“看来你说的把肠子揪出来在上面浇油这招对妖怪不管用啊，下次想对付妖怪王小少爷你还是换个法子吧。”
　　王子游：“........”
　　佟掌柜：“........”
　　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还能淡定的说出这种吓人的话，这姑娘貌似比那元昭还可怕万分。
　　“呵...这个小娘们是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可真他妈大。”只见刚被祈愿一拳打散的元昭从四肢后背处伸出七八把一尺长的长刀，长刀在中间折了一下，撑着元昭的身体，活像一只拿了七八把刀的蜘蛛，肚子上的脸此时更清晰了，这张脸才是真正的元昭。“不知你是何方神圣，但是这个死老头和这个臭小孩，我是要定了。”
　　“啊——真不巧，这小屁孩刚说要给我当牛做马，可不能给你呢~，至于这个老头呢，于我有一饭之恩，还请你自行滚蛋吧~”祈愿站起身，走到佟掌柜面前。
　　元昭也不多话，直接冲了上来，那长刀做的脚跑起来却十分的利索，在地上摩擦出了火光，每一招都往祈愿身后的佟掌柜和王子游探去。
　　祈愿纷纷抬手挡下了这些要探往她身后的手，一手捏住他的一直长刀，生生捏断或者折在一起，恢复了法力的祈愿身体强壮了一些，那些刀锋并没有划开她的手掌，像是一把铁刀碰上了钢板，直接钝了。
　　祈愿抓住最后一根没有被他捏弯的长刀，将元昭拉过来，随后一手掌抓住他腹部的脸，生生将那脸从腹部拉扯了出来，牵着一根肠子，直接手起刀落砍成两半，祈愿丢下那腹部撤出来的不明物体，只觉得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只听面部微仰身子还趴在一旁的佟掌柜低声道：“谢姑娘帮相依客栈至此，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接下来的路，还是让我们自己走吧。”
　　祈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浑身渐渐没了力气，意识也渐渐退去，身子一软便转身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中的招？祈愿屏住一丝清明想到——那溅了自己一身的黑狗血！肯定不是元齐那两个傻子干的，估计是佟掌柜早就料到了在元齐装鬼吓人之前便提前在里面加了东西！
　　朦朦胧胧间，祈愿感觉周围温度高了起来，周围影影重重，火光瞬起，好像来了很多人是似的。彻底失去意识前，好像还听到王子游温顺的叫了一句神仙姐姐，对不起。
　　———
　　祈愿感觉身体摇摇晃晃的，等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叶扁舟上。动了动身子，便碰到一具没有肉的身体裹着一块黑斗篷，是溪阳，看来他也中了佟掌柜的不明药物，此时现出原形像一副真骨头般躺在一旁一动不动。
　　而舟前有一小小身躯正快速的划着手中的长杆，脑袋上包裹着数条绷带，不是王子游是谁？
　　祈愿猛地起身，只觉还是一阵头晕目眩。
　　这该死的佟掌柜，早知道让那怪模怪样的元昭捅死他算了。
　　王子游感觉身后有异动，他整个缠满绷带的脑袋转头，只露出一只相较而言完好无损的脑袋和嘴巴，只是那嘴巴里缺了一颗牙。
　　“神仙姐姐？你醒了？”
　　祈愿盯着他好一会，先是动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这是哪里？佟掌柜呢？”
　　王子游捂着脑袋：“这里是燊幽河，我们已经快到河的下游了，义父让我带你们先走。”说完有点焦急了望了下身后。
　　祈愿顺着王子游目光看了去，只有一片漆黑，周遭所有的小镇都融于夜色中成了一个小点，只有那相依客栈顶上那夜明珠闪着微微亮光，依稀能辨别出那个方位是相依镇。
　　祈愿也不说话，就这样一手撑着脑袋直勾勾地望着王子游。
　　王子游被她看的浑身不是滋味，本来一开始没大没小认为祈愿是妖怪，对人家拳打脚踢，现在人家好心救了他，他那义父却又把人迷晕，心理顿时愧疚丛生，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神仙姐姐，义父也是为了你们好。一直护着我们不被那群活死人找到的结界在你们来的那天不知为何被破了，那群活死人找了五年终于找到了我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啧。”祈愿非常嫌弃的砸了一口嘴。
　　活死人——顾名思义，活着的死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形成的，样貌永远维持在变成活死人的那一瞬间，生命力以及恢复力极强，不用呼吸却有着人的体温，不老不死，就像佟掌柜那样四肢全部断了都能在瞬间连接起来，战斗力倒是一般，就像一个打不死的活人一样而已，生前多少水平死后也就那样，没法修仙无法成魔。因为这奇特的生命力经常被用于战争，怎么也打不死绵延不绝。因为目前各国稳定没有爆发什么大规模的战争了，这些东西便没了用途，流落在各处了，就像相依客栈那样本本分分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的也有，像被进化过的元昭到处吃人作恶的也有，长长结伴而行。
　　祈愿原本接过到驱除活死人的任务，然而无论是捏爆他们的头还是把他们变得四分五裂，只要日子一久，他们还是会奇迹般的把破损的尸体拼凑起来，因此祈愿也并未从真正意义上驱除过他们，只是把他们打个半死不活好几十年恢复不了或者赶跑到其他地方。零零散散也就除过几个小洞窟，一个洞窟约莫十几二十只的样子，不知道侵犯相依镇的有多少只。
　　自己本来就是个半吊子修仙，溪阳还昏迷着，这屁大的王子游就是活活的牲口，加上相依客栈那群一看比普通人还要手无缚鸡之力的活死尸，皱了皱眉。
　　倘若和之前一样只是十几二十只，也不成问题，但倘若只是如此规模，相依镇何必需要五年的结界苦苦支撑呢......
　　忽的，背后相依镇的方向传来一阵轰鸣声，接着无数道绚烂的彩光照亮了燊幽河的河面，整个湖面连同扁舟动荡了起来，王子游手中撑着竹竿睁大了那露出的半只眼，边抖边惊慌喊道：“义父。”
　　只见相依镇方向忽然灯火通天，那偌大的相依客栈从中间断开轰然倒塌，人声鼎沸，祈愿方才看见的黑色的龙卷风正在镇中喧嚣着，传来阵阵呐喊声和哭泣声。